第126章 情義在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恩仇難消情義舊,回首可是當年影。
······
陰冥鬼地。
李千燁入定已有數日,他的體內逐漸亮起的金光逐漸擴大,直至最後上浮到他的腦後,形成一方道圓,令他看起來猶若傳說中的玄陽道仙。
賑看着入定的李千燁,他原本以為此人會是他離開這裏的重要之人,沒想到他也是被人困在了網中,而他本人對此卻是一概不知。
相比較自己,他卻是更為可憐。
此時一道黑影出現在了李千燁身後的山壁上,他陰沉的道:“他可有醒來?”
賑道:“沒有。”
黑影道:“你將赤玄火蓮摘了送入他的體內,助他一臂之力。賑鬼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若敢有異心,莫怪吾不為你求情。”
賑看了一眼李千燁身後的黑影,他的聲音很低的道:“賑明白。”
黑影身形一卷化作一陣煙霧消散不見,唯有賑嘆息了一聲,他起身來至岩漿池的上方,看向下方生長在岩漿池內的那朵赤金色的蓮花,這多蓮花自從他被禁錮在此地時就被人種下,到了而今已不知有多少載。
如今它已經得到了解脫,那麼自己呢?
何時才是解脫之時?
賑走入岩漿池內,他俯身摘下赤玄火蓮,一股灼熱的火流氣息撲面而來,賑晃了晃頭甩開這股令他生厭的火流之氣。他慢慢起身離開了岩漿池來到了李千燁的身邊,捏住赤玄火蓮的手輕輕一撮,赤玄火蓮便化作一道火焰氣流沒入了李千燁丹田之中。
正在入定的李千燁忽感丹田氣海之中有一股灼熱之氣升騰,他猛然睜開雙眼,眼前的是一臉憂愁的賑,他呼出一口濁氣道:“前輩。”
賑的臉上恢復溫和的笑意,他看着李千燁道:“時機已到,你即將要離開此地了。”
李千燁的身形褪盡一片晦暗,露出了光輝燦爛近乎半透明的靈體道軀,他感覺到了來自塵世的牽引,一聲聲的呼喚不斷地從上方傳來,好像隨時要將他接引到塵世。
李千燁知道自己留在此地的時間不多了,他道:“前輩可有所託付,晚輩定當竭盡所能以報前輩大恩。”
賑欲開口說什麼,但他終究沒有說,他搖了搖頭道:“你我不過萍水相逢,無需言謝,賑已是一名死人,不過得陰穹鬼主的幫助才能在這裏苟延殘喘,你若有心便替賑去巨野星穹看看,那裏是否還存有賑的族人,賑多年不得回去,着實不安。”
此時李千燁已經難以抗拒來自塵世的牽引,他的身形逐漸變得虛幻起來,猶若一團流動的光彩,在他的上方有一個通道已經形成,來自塵世的牽引他已經無法抗拒,轉瞬之間已經被通道吸入其中。
賑看着慢慢消失的通道,他的心中總是安耐不住一股衝動,想要跟在李千燁的身後去往他闊別已久的塵世。但他只能在這裏靜靜的看着通道的消失,在通道的那頭有着他最為懼怕,最為憎恨的人,甚至只要一想到那人他的心中就會湧起一股恐懼,令他的軀體顫抖,手腳發寒。
黑影再次出現,他陰沉的雙眼看着賑,口中道:“巨野星穹?一個已經成為死寂的地方,你竟還想着那裏,趁早斷了這念想,無人能重鑄死去世界的源種。”
賑面稍有慍色,他道:“伏麟主,勿再多言。”
黑影不再說什麼,如同潮水一般消散不見,周圍一直縈繞的沉悶氣息也一掃而空,整座火山內部再度煥發火焰的灼熱氣息。賑坐在原地不發一語,他回想起了巨野星穹被滅的那段時間,晦暗的天空始終漂浮着一張令人戰慄的面孔,
那是鬼澗之主的面孔。
“陰穹鬼主。”
賑緩緩吐出了這四個字,他已不知要對此人作何態度了,他們之間的恩情太過深沉,他們之間的仇恨太過沉重,以至於他只能守在這一隅之地,慢慢的品味着心中的這種複雜的情感。
······
炎鬼山的狂歡徹夜不休,天欲神教殘存的十二殿齊聚一堂,為慶賀赤羽道人榮獲新寶,更為了光復神教有望,無上魔道一脈終於能夠抬起頭來,不再受鬼道,神道的壓迫。
火焰燈輝,觥籌交錯,一道黑色的人影無聲的潛入炎鬼山,凡是他所過之處那些魔道之人皆是無聲的倒下,誰也沒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動手,這些人便已全部無聲的死去。
人影慢慢的向著炎鬼門的內部靠近,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通體漆黑的巨劍,漆黑的劍身在燈火的照耀下,隱隱浮現五彩神光。不過半刻的時間,他已經將炎鬼門外圍全都轉遍,所有弟子皆被他斬於劍下,剩下的便是炎鬼門內部的那幾位。
他清楚地知曉那幾人的實力,他還不放在眼中,只是他隱隱覺得在這炎鬼門之中有一股令他忌憚的氣息時隱時現,一時他也摸不準炎鬼門內究竟還有何人能令他生出忌憚之意。
靠近岩漿池的小亭內,十二殿殘存的五人齊聚在一起,為首的赤羽道人新得了神兵,喜笑顏開,談吐之間大有氣吞天下的意味。好似他現在已經能夠與陰神陽帝爭鋒,根本不把四天觀的人放在眼中。
藏身陰影下的黑影目光沉冷,手中漆黑的巨劍忽然散開化作一條條漆黑的陰影匍匐在地上,隨着他手中法訣掐動,陰影猶若一條條毒蛇向著赤羽道人等人游去。陰影來到赤羽道人等人的影子上,張開生有毒牙的巨口將他們的影子吞入腹內,影子在腹內不過動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正在喝酒的赤羽道人等忽然五感俱失,天地昏暗一片,緊接着一條條黑影將他們纏住,令他們動彈不得。赤羽道人正想運功抵擋,卻發現自己元功盡失,只能任由黑影纏住自己的軀體,赤羽道人大驚之下連忙呼喚鳳羽斬,只見鳳羽斬巍然一現。
正當赤羽道人鬆了一口氣時,忽見鳳羽斬旋鋒而起將他的頭顱斬下,未曾閉目的眼滿是不可置信,明明已經認他為主的邪兵,怎會臨陣倒戈反將他斬了。就連最強的赤羽道人都沒有反抗之力,更別說其餘四人了,不過一息之間,五人人頭落地成為一具具屍體。
黑暗之外,李千燁雙目無神的站在赤羽道人的身後,他的手中赫然握着如槍似劍的鳳羽斬,妖異邪冷的光芒在鋒刃上亮起,他向黑影藏身的地方看去。
開口道:“隱,這件事做的不錯,乾坤生死盤在此,切記妄動天地輪迴,必遭天地責罰。”
黑暗中的人接過李千燁丟來的乾坤生死盤,他將生死盤收入袖中道:“鬼主可還有事吩咐?”
李千燁道:“你不願動的風后,有人動了。”
鬼隱面色瞬變,他捲起一陣黑風消失不見。
李千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見旁邊的岩漿池內冒出陣陣豪光,一道五色光流從岩漿池內竄出,五色光流在岩漿池上不停的盤旋,如若在尋找着什麼。此時,李千燁的身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李千燁一點眉心,五色光流如若找到了方向,飛快的飛向了李千燁,沒入他的眉心之中。
他的身後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道:“千燁······你······師尊······”
李千燁晃晃昏沉的頭,他方從陰冥鬼地出來,意識還有幾分混沌,雙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周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一聲的千燁響在他的耳畔,勾起了他心中沉寂了許久的人,他道:“大······大哥······”
“是你嗎?大哥······”
手中的鳳羽斬掉落在地上,他伸着雙手向前走去,前方的路如若無盡的黑暗,任憑他如何的往前都無法走到盡頭,方才聽到的聲音更似是他的幻聽。可是他又聽得分明,那就是他兄長的聲音,腦海中又浮現了李千雲帶血的軀體,面目全非的臉。手中卻緊緊的握住他送的玉佩。
此時在炎鬼山內部,李千燁手執鳳羽斬,一臉邪狂傲恃,以鳳羽斬指着李翰飛道:“逃到這裏,就能躲避江湖的紛爭嗎?李千雲你太天真了。”
李翰飛看着李千燁邪狂模樣他不發一言,右手輕輕的抬起,一點青光凝聚在他的指尖,甫出招便是上乘極式,逼得李千燁步步向後退去,只能招架卻無反抗之力。最後一指點在李千燁的眉心,霎時清光四綻,劍氣縱橫,只聞一聲哀嚎,一道黑煙從李千燁的眉心飄出,還未離開太遠便被無形劍氣剿滅。
黑煙飛離李千燁的眉心之後,李千燁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鳳羽斬也應聲落地,李翰飛的目光落在了鳳羽斬的身上,他輕輕一嘆一手抱着李千燁,一手拿起鳳羽斬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
風后化出靈形飛快的向山下掠去,當她來到門人所在的地方時,發現她所帶來的精銳弟子已經折損了十之七八,她的弟子劍心英鳳也因護持其餘弟子受了傷;風后振動雙翼捲起餘下的弟子向著西方飛去。
血女站在廢墟之中望着風后離去的方向,她所帶來的人也大都折損在了這裏,雖然她不知曉山巔處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是能讓風后自動放棄風元,可想而知她遇到的敵人的能為。不過這也讓她隱隱的猜到了在山巔處埋伏她的人,只不過她有些疑惑,他們同出一脈為何要自相殘殺,難道多年的情義比修為還要重要?
難怪陰神一直說四天觀面和心不和,發生今天這一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論神道魔道都有奪他人功體為己所用的法門,尤其是四天觀同宗同源若能奪得其中一人功體,可謂是天大的造化。
血女輕蔑的笑笑,她對身後的人道:“我們走。”
眾人道:“是。”
火照鬼殿內的燭火仍未滅去,不時閃爍的燭火晃動了鬼座上人的人影,沉靜的面容令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能小心的測度這位鬼神的幾分意向。
陰司地命仍是閉着眼,口中道:“無顏,你跟隨本座多久了?”
無顏女道:“無顏侍奉陰神已二百六十載有餘。”
陰司地命睜開鳳眼,無情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懷念之意,她道:“尊父將你從惡地帶來已經這麼久了,如今太古神陵即將開啟,你的天命已經來了,尊父會助你一臂之力。”
無顏女單膝跪在地上,她低着頭,似有抽泣之聲傳來道:“能伴隨陰神左右,是白姬永世修來的福分。”
陰司地命揮揮手道:“離開吧,天時就要到了,若遲了就又要再等數甲子,屆時神陵還不知是落入誰的手中。”
無顏女含淚一拜陰司地命,身形化作一片片雪花飛向殿外。
這時恰好血女從門外走來,她察覺到了無顏女離去的氣息,不由道:“陰神,無顏姐姐因何這般急匆匆的離開?”
陰司地命道:“她有自己該做的事情,風后如何了?”
血女道:“風后功體被奪,化出了自身靈形帶着殘存的弟子不知去向,雷君下手可真夠狠的,一點都不顧及同修情誼。”
陰司地命走至火照鬼殿的殿門外,她望着殿外的黑色樹林,一隻只漆黑的鴉鳥站在樹枝上,她道:“四天觀當中也就雷君跟雨師夠看,電母醉心神道不理外物,死的不明不白,料想也是雷君動的手。風后太重情義,也不是成大事的料,唯有雷君雨師城府極深,表面上勢同水火,背地裏誰又能知曉呢。”
一片片雪花無聲的落下,陰司地命伸手接住了幾片飄舞的雪花,她又道:“下雪了,今年的雪來的很早,是一個好兆頭。我們要成的事情,應當不會太過艱難,血女你說呢?”
血女不知何時已經取來了狐皮大氅,她為陰司地命披上道:“陰神您功體受損,不能受寒氣侵襲,保重身體為要。”
陰司地命搖頭笑了笑,丹眸中第一次出現笑意,她道:“我壽元無多,再怎麼保養也不能延長既定的壽元,倒是你們有些令我擔心,我走了之後,你們又該如何?”
傷女也走了過來,她道:“陰神何故說這些令人傷心的話來,陰神在哪,我們就在哪,若陰神您故去,我們姐妹也不願獨活。”
骨女也走了過來道:“是啊,陰神您待我們情同姐妹,若您真的壽元已盡,我們姐妹獨活又有何樂趣。”
陰司地命笑道:“傻孩子,說的叫什麼話。”
雪越下越大,漸漸將四人的身影遮住,唯有一地的余白似在訴說著方才所見的一切,卻又更像是在附和着她們的話語,一片一片落滿了枝頭,灑遍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