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09.04]
周文衍沉默的看着她,聽着她一字一字認真的道:「陛下自不必說,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退一步說,三皇子那也是未來太子的最佳人選,殿下您又有什麼呢?一個只會玩樂的皇子,您能給奴婢什麼,簪子?鐲子?若是奴婢想要的更多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給得了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撕開了他心底的創傷,在他最深的傷口上撒鹽,周文衍猛地握拳,用力的在石柱上一錘,留下斑駁的血痕。
「你說的對,是我想岔了,至於這救命之恩,不過是舉手之勞,落水的便是一隻貓一隻狗,我也會救,那便祝秋禾姑娘早日得償所願了。」
說完就冷漠的從秋禾的身邊擦肩而過,不帶一絲一毫的留戀。
等到周文衍離開了許久,秋禾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倔強的挺直背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唯獨她的眼睛出賣了她。
「你很難過嗎?」湖面上的水波盪起了漣漪,慢慢的凝聚成一個絕美的女子,趙姬好奇的看着秋禾失落的樣子。
秋禾搖了搖頭,她大約是孤獨的太久了吧,在進宮之前就是沒有兄弟姐妹,唯二對她好的人也都離開了,對周文衍有所不同,也是因為她誤以為周文衍懂她,能看穿她倔強背後的脆弱。
「你騙人,你明明很難過,他誤會了你,你為什麼不說呢?不過你說的也對,這人既無權也無勢的,跟着他才是浪費時間,今日雖然沒能見到皇帝有些可惜,你也別泄氣,下一回肯定可以。」
趙姬很是體貼的想要安慰她,卻讓秋禾哭笑不得,原本鬱結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娘娘,奴婢從未想過要侍寢,也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方才那都是氣他說的話!您可萬萬不得當真。」
趙姬奇怪的歪着腦袋,迷茫中透着些許的嫵媚,饒是秋禾這樣的女子也忍不住心砰砰的直跳,利用美色什麼的,真是太犯規了!
「為何呢?榮華富貴萬人之上,你不想要嗎?以前我要什麼,陛下就給我什麼,即便是我冬日要甜瓜,夏日要玩雪,他也想着法子的逗我開心,你為何不要呢?」
秋禾看着她正經不像開玩笑的口吻,才知道為何趙姬會被傳成是禍國妖姬,就這樣的不管放在哪個朝代,不被後宮嬪妃恨死,也得被文官的筆桿戳着脊梁骨。
「那是因為陛下寵愛您,娘娘可曾想過,容顏易逝,靠顏色侍君終究他日又會有她人,奴婢不過是普通的一個宮女,想報仇卻更不想重蹈前人的覆轍。」
姑姑是這般,陳貴妃更是如此,不論害死她們兩的兇手是誰,成帝多多少少都要付些責任。就連她的娘親也是如此,當初若不是錯看了她父親,又何至於獨自撫養她長大,受人詬病,至死連見他一面都不行。
情愛對她來說都是過眼雲煙,是這世上最是不靠譜也是最不屑一顧的東西。
「你說的我以前好像沒有想過,我十五就被陛下帶進了宮,我什麼都不會,只會討陛下的歡心,我已經不記得宮外的世界是如何模樣了,可陛下自縊了,前朝沒了,而我仍然待在這冰冷的湖底下。」
秋禾突然有些懂了,為何趙姬會不停的附身,非要讓她勾引成帝不可,就是因為她習慣了,就像是把侍君當做了本能一樣,而她又在一個機緣下見到了自己。
就像是趙姬說的一樣,‘我就是你啊’,或許她真的把她當做了自己,憑着本能的就想要得到寵愛。
會跳舞會唱歌,雖然不能拿來侍君,但好像還有別的用處啊,秋禾眼底閃過一絲精明,舔了舔小虎牙,「娘娘,你是為什麼會在這湖中的?」
趙姬露出了些許的迷離,「城破之前,陛下招我到殿內,讓我趕緊跑,他不想看我受苦,可還不等離開皇宮,就被皇后的人給抓了綁上了枷鎖沉到了湖底,皇后恨我,她想讓我永生永世的離不開這裏。」
「那娘娘想離宮這深宮,去外頭看看嗎?奴婢自小在江南鄉野長大,有山有花有草,每一處都是鮮活的……」
秋禾的聲音清麗,再加上想起快樂的往事,讓原本簡單的故事聽起來格外的動聽,不知何時,趙姬已經踏波而來,倚着欄杆仔細的聽她說外面的故事。
「外面真有你說的這麼有趣嗎?若真是如此有趣,我也想去看一看,你能幫我出去嗎?」
她的屍身被困在湖底,用了千斤重的鐵鏈拴着,以至於她的怨氣一直不散,永遠都只能待在這湖中。
上百年來秋禾是她見過的第一個人,而且很奇怪的是她能和秋禾說話,能看到她在想什麼,甚至是通過淚痣附身在她身上,她又能重新穿着漂亮的衣裙,唱歌跳舞,只可惜陛下已經不在了。
「奴婢來想辦法,但是娘娘,咱們可約定好了哦,您不能在隨意的附我的身,也不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趙姬羞赧的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是以為你和我想的一樣,現在我知道了,自然不會了。」
真是人比花嬌,看得秋禾的眼都直了,也就難怪前朝皇後會如此恨她。
「我幫娘娘出宮,那娘娘可否幫奴婢一個忙。」
趙姬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我給你幫了倒忙,本就該彌補的,你說,我能幫你什麼。」
秋禾狡黠的露了個笑,有這句話就夠了!
她不會跳舞也不會唱歌,之前就一直在想,如何幫李貴人如何接近寧嬪,現在她終於有法子了!
*
周文衍怒髮衝冠,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的西五所,只知道腦海里一直在回放着秋禾的話。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給得了嗎?’
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氣秋禾,還是在氣自己,她說的沒有錯,人都有慾念,她往上爬沒有錯,選擇高枝也沒有錯,唯獨憤怒的是自己看錯了人。
小冬子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爺,您回來了,醒酒茶已經煮好了,奴才這就喊人伺候您沐浴。」
周文衍全身緊繃著,一雙眼陰鷙的嚇人,瞥了小冬子一眼,從牙中擠出一個滾字。
小冬子伺候了周文衍十多年,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一時不敢往上湊,但想起懷中的書信,只得硬着頭皮的往上趕。
小冬子雖然是鍾皇後派來伺候周文衍的,為的就是在周文衍身邊放一個暗哨,時時刻刻的盯着周文衍,但她卻是不知道,小冬子的剛進宮那會受人排擠冷遇時,文皇后對他有一飯之恩。
文皇后仙逝,他就卯足了勁的想要護着她唯一的兒子,竟也真的讓他有了伺候周文衍的機會。
起初為了抵消鍾皇后的懷疑,他把周文衍的所有事情都往上報,取得了信任之後,再給周文衍打掩護。
「爺,舅老爺的信送來了,您好歹也看一眼吧,聽說文老太爺身子越發的不好了,可能就在這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