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十三)
在萬眾矚目下,一開場,李三郎率先持球進攻。他手持鞠杖,策馬狂奔,來勢洶洶,朝對方腹地直接奔去,皇帝御賜的良駒自是不一般,奔跑起來速度優勢明顯,吐蕃一方見狀只能窮追。李三郎運鞠於空中,連擊數下,而馬馳不止,雖然馬匹奔跑的速度與以往不同,但絲毫不影響他嫻熟的空中運鞠技藝。只見其馬匹迅若流電,從縫隙中急速穿過,場上之人皆無法阻攔。吐蕃一方無奈,只能七人一起過來圍堵,剩餘三人分別防守其餘三人,但仍然無濟於事,李三郎接連躍過防守,快速到了對方門前,眼看就能射門。
吐蕃另外三人見狀不妙,連忙放棄自己所防之人,一起堵到了門前,這樣一來,那球門被堵得幾乎沒有進球的空間。李三郎抬頭一看,當即一拉馬韁,調轉馬頭,做出了將要傳球的姿勢,堵在球門口的三人見李三郎並未強攻,似乎要傳球,又散了開來,準備去防守另外包抄上來的三人,可就在此時,李三郎背向球門揮杖一擊,使出了他的絕技——背身擊球打法,擊鞠中如此高超的技藝,自是騙過了所有防守人,此時球門大開,鞠應聲而入,天朝一方終於得分。
這一球實在精彩,迅速點燃了現場的氣氛,看台上下頓時發出了山呼海嘯的喝彩聲,連武三思都一時沒有控制住,拍案而起,大喊了一聲“彩!”身旁的太平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頓覺有些尷尬,又平靜地安坐下來。太子李顯自是興奮不已,擂鼓的聲音更大了!雖暫只入一球,但明顯又恢復了氣勢。
吐蕃一方發球,是剛在場中擊銅錢之人,此人可不容小噓,李三郎打足了十分的精神,緊盯此人。只見那人揮起月杖,準備用力擊球,這一下有些出乎李三郎的意料,但他立刻反應過來他欲何為。
這擊鞠賽一方至少十人,有的負責進攻,有的負責防守,技藝優秀一些的擊鞠者一般負責進攻,而李三郎自是進攻方面的佼佼者,防守自有他人為之。故剛才只顧進攻,卻忽略了防守,眼見對手高舉球杖,欲奮力一擊,自是己方門前空虛,對手欲遠攻破門得分,李三郎連忙大聲呼到:“不好!快守球門!”四人之中,裴旻站在最後,他剛一聽聞,立即拍馬而起,向球門方向趕去,但吐蕃擊鞠手此刻將球擊出,這馬駒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跑得過鞠的飛行速度,眼見那鞠朝己方的球門直飛過去,在這緊要關頭,裴旻靈機一動,雙腳當即甩開馬鐙,一躍跳上馬背,在高速奔跑的馬背上做出動作是萬分危險的,裴旻也算是藝高人膽大,他雙腳剛碰到馬背就再次奮力向上一跳,居然用杖在空中把鞠給攔住了,順勢大喊了一聲“攻!”於是在空中又用力將鞠向前方擊去,李客心領神會,在裴旻空中攔截的時候已做出了向前策馬狂奔的準備,聽到裴旻大喊他已策馬飛奔出去,領先了在場所有人兩、三匹馬的身位。那鞠在裴旻的用力擊打下,直飛對方腹地,李客快馬殺到,所有人都已被甩在了身後,李客前方空無一人,於是抽起球杖,奮力一擊,球再入;裴旻從高處落地,順勢一滾,竟也毫髮無傷;從攻到防,再從防轉攻,直至破門,所有事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在場之人無不驚訝,場內一片寂靜,待眾人反應過來后又爆發出了比之前更為猛烈的呼喊聲!太過於驚艷,令人難以置信!看台上就連剛才為吐蕃助威的萬藩此刻也全都倒向了天朝一方。
裴旻走到李三郎面前小聲說到:“為保萬一,吾就留守在門前,你三人儘管安心進攻,有吾在,必保球門不失!”從剛才那球,李三郎已對裴旻的能力有了完全的信任,於是答到:“有勞!”
吐蕃再次發球,剛才那球太過於意外,吐蕃這邊自是士氣受損,開球時竟有些分神,李三郎見狀立馬上搶,一瞬間球又回到了李三郎杖下,李三郎又再次運鞠於空中,策馬向前狂奔,吐蕃一方自不敢大意,又是七、八人聯手來圍,熟悉的一幕上演了,李三郎攻至對方腹地,又是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將杖揮於空中,難道又是背擊打法?吐蕃一方一擁而上,希望用身體擋住此次射門,可李三郎突然用杖方向一變,不是射門,是傳球,鞠在空中向包抄而來的陳玄禮飛去,所有防守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三郎身上,卻忽略了陳玄禮,陳玄禮四周無人,他不待鞠落地,在空中用杖凌空而擊,球再入!
“精彩!”女皇帝也止不住心中的興奮,大聲喝道!
吐蕃從領先五球,到現在連丟三球,才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自然士氣大損!吐蕃使臣着急的在看台上大聲呼道:“消耗時間!汝等尚領先!”經他這麼一提醒,吐蕃擊鞠者們如夢方醒,為何要對攻?吾等消耗時間便勝!再次開球后,吐蕃把球向後一擊,開始來回傳遞,這三人慾搶十人之球,確實難度較大,三人疲於奔命,也始終未能奏效。看台上見吐蕃如此消極應戰,自是喝起了倒彩,但即便如此,吐蕃仍然堅持不攻。
三人這樣自不是辦法,眼見銅鼎中的香越燃越短,李客心中也是萬分焦急,不停在想,到底如何是好。終於,他靈機一動,向另外二人大聲說到:“三人圍攻!”李三郎、陳玄禮二人心領神會,突然朝持鞠的一人一起圍去,突然的變化,自是給持鞠者帶來了壓力,慌亂中他用力將鞠朝空中一擊,希望傳給遠方的隊友,從而再次調動三人,消耗體力。可正在此時,李客使出了跟裴旻之前一樣的招式,雙腳迅速踩上馬背,縱身向上一躍,在空中攔住了鞠,再順勢用力向前一擊,李三郎心領神會,早就策馬向前狂奔,接鞠后不待落地,再次空中運鞠,直奔對方球門,吐蕃之人被這同樣的方式斷了兩次球,自是懊惱,但也無法,只能全力回追,李三郎這次沒有再拉韁變向,直接抽杖而擊,球速迅猛,破門而入。現場歡呼聲再次響起,本欲歇息片刻的太子李顯,又站回了戰鼓旁,繼續擂鼓!
只差一球了,李三郎默默念到,但轉身一看,那銅鼎之中的香已快燃盡,他心頭一緊,得抓緊時間!吐蕃繼續開球,和剛才一樣,把球往回一擊,繼續來回傳遞,欲拖延時間。這次吐蕃算是長了心眼,只要李三郎稍一靠近,就立即傳出,不讓他們形成合圍之勢。隨着時間的流失,李三郎心中越發慌張,難不成真要輸了嗎?
此刻,太子李顯大呼道:“三郎,快!香快燃盡了!”這麼一呼,李三郎更是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李三郎聽到了身後傳來了裴旻的喊聲:“我來搶!”裴旻一直守在球門口,吐蕃擊鞠者自是心裏清楚,他居然跑了上來,那不就是說球門已無人防守?吐蕃持鞠之人迅速抬頭一看,對方正是空門,天生的貪慾讓他不再多想,這麼好的機會,豈能錯過,再入一球的話那就贏定了,於是抽杖重擊,鞠直飛空門。可就在鞠快到球門之時,一個身影從旁邊閃出,用杖“啪”的一下正好截了下來,正是李客!原來這是他和裴旻一起合演的一個戰術,假意放空球門,誘對方遠射,從而斷球!
看台上吐蕃使臣見狀,也是懊惱不已,大聲喝道:“守住即勝!汝等何至於此?”
李客可沒有功夫聽他說話,這球剛一截下,就立即用力擊打給了剛策劃飛奔的裴旻,裴旻甚少參與擊鞠,自知技藝不精,不敢多運,連忙將鞠朝李三郎傳去。李三郎接鞠,繼續運於空中,極速向前狂奔,眼看香就快滅了,現在哪怕耽擱一下,都有可能輸,他無暇他顧,只能一直向前。吐蕃防守的十人也知香已快滅,只要防止此次進攻,那就贏定了,索性放棄防守前進速度稍慢的陳玄禮和裴旻,一切圍堵李三郎。
終於來到了對方腹地,可李三郎卻被對方十騎團團圍住,別說向前繼續突進,此刻就是想把鞠從縫隙中傳出都困難。看台上傳來了吐蕃使者的大喊聲:“香要滅了,圍住即勝!”
吐蕃十騎見圍住了李三郎,繼續縮小包圍圈,李三郎此刻連外面的陳玄禮和裴旻在哪都不能得見,更不用說傳球了,眼下情急,他不免深感萬分焦急!此時,裴旻大呼了一聲“從上攻!”
李三郎有了主意,只見他將鞠一挑,高高的飛到了空中,吐蕃一方不知他欲為何,一時都沒有做出應對。緊接着,他學李客、裴旻一般,雙腳踩上馬背,奮力向上一躍,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球門所在,於是用杖將鞠往球門一擊,球終於再入。可李三郎的身手畢竟不似李客、裴旻二人,落地時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加上前傷未愈,一時口中一咸,吐出了一口鮮血。
但隨着球進,卻無人注意,眾人皆忙於歡呼,同時高台之上也傳來了一聲鳴啰!比賽結束了,五比五!
看台上的眾人和場下的數萬禁軍大聲呼喊:“萬歲!萬歲!”這驚天逆轉確實驚詫了眾人,誰都未能想到,以四敵十的比試竟然能如此翻盤,雖雙方平局,但眾人心中確已對李三郎等四人由衷敬佩。
呼喊聲持續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吐蕃使臣說到:“陛下,這平局如何處之?”不待女皇帝開口,武三思搶先答到:“以四敵十,扳回比分,誰勝誰負,這一目了然,使臣何以再問?”
吐蕃使臣嗤笑一聲,說到:“梁王此言差異,以四敵十是他們自己選的,怎可以此斷定輸贏?”
女皇帝開口道:“那依使臣之見,加賽一局如何?”女皇帝知道此四人的實力,自然信心滿滿,加賽一局,必能取勝,故如此相問。吐蕃使臣自然也知曉加賽的結果,於是說到:“依吾之見,擊鞠一事,到此為止,吾等加賽其它如何?”
武三思大聲問道:“今日本就是擊鞠盛事,何以加賽其它?”
女皇帝一擺手,示意武三思勿再開口,向吐蕃使臣問到:“朕之大周,凡是比試取勝,必讓他人心服,汝欲比何事,儘快道來!”
吐蕃使臣想了想,大聲答到:“比武!既然他們擊鞠場上未分勝負,就讓其比試武藝!”
武三思繼續問道:“汝的意思是讓他四人與十人比武?”
吐蕃使臣肯定的答到:“正是!”吐蕃使臣此番要求,確有些無賴之舉,欲仗着人多取勝,看台上不免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倒彩聲,但吐蕃使臣此刻只想這取勝,可管不了那麼多公平。
此刻,李三郎被陳玄禮攙扶着,四人一同來到了高台之下。女皇帝見李三郎口角有鮮血,定是受了傷,這身旁之人又是一老兵,那白衣之人又不知武藝如何,只剩下陳玄禮,如何能夠以一敵十,料想吐蕃使臣敢提出此項比試,那十人想必武藝不弱,沒有必勝的把握,女皇帝也一時不好表態,轉向太子問道:“太子,以為此事如何?”
太子李顯自然知道李客的武功,但其此刻易容,不便透露身份出戰,另外白衣之人他亦不識,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望向李三郎,詢問他之意。李三郎與裴旻何嘗不是初次見面,這擊鞠技藝與武功不可相提並論,他自己就是實例,縱是擊鞠高超,比武卻未必有把握。
眾人正躊躇間,突然裴旻向前一步,拱手施禮,說到:“稟陛下、太子,比武之事何須四人,小人一人應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