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十一)
龜茲首站大敗,自是大大提升了天朝的士氣,皇家馬場內外上萬禁軍此刻有節奏的齊聲大呼“萬歲!必勝!”聲浪震天,看台之上的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也是人聲鼎沸,別說下場比試,單單這氣勢都足以震懾群雄!
見無人應戰,女皇帝讓張昌宗俯身到自己跟前,耳語了一番,張昌宗再次走到高台中間,大聲說到:“陛下有旨,為激勵勇士們出戰,賞金翻至三倍!”此話一出,皇家馬場中霎時間沸騰了,這可真不是小數目,三百金足夠幾代人富庶地生活了。萬藩使臣一側,終於有人站了起來,手放於胸前,大聲說到:“稟皇帝陛下,吾烏孫請命出戰!”女皇帝點頭應允,於是烏孫擊鞠隊來到場上,令旗一下,雙方立即開始了激烈的比賽。在這三百金的重賞誘惑下,烏孫也算是全力以赴了,可奈何實力懸殊,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也如龜茲一般,十比零敗下陣來。
但此次失敗,並沒有再讓各藩國膽怯,畢竟賞金豐厚,各藩國都踴躍一試,於是輪番上陣,但不出意外,疏勒、于闐、焉耆、若羌、樓蘭、且末、西夜等國一一敗下陣來,到此刻,別說取勝,西域各藩國居然連一球都未曾攻入,梁王帳下擊鞠隊算是出盡了風頭,武三思也是大喜,酒興正酣!看台上興奮的喊叫聲似乎都已經開始嘶啞。
第十支挑戰隊伍出場了——碎葉城!碎葉城位於楚河流域,是西部地區設防最遠的一座邊陲城市,它與龜茲、疏勒、于闐並稱為“安西四鎮”,城中人多尚武,騎術精良,此城正是李客的家鄉。碎葉城擊鞠者入場,李客自是關注,遠遠望去,陣中有幾人是其故識,但此刻卻礙於特殊原因不能相認。
張昌宗令旗一下,賽事開始。碎葉城並非浪的虛名,一開始就發起了凌厲的攻勢,幾次傳遞之後,球到了進攻選手的杖下,那人騎術精湛,策馬而起,周邊防守之人一時竟無人能跟上,眼看離門不遠,那人抽杖而擊,球應而入,一比零。這是梁王隊首次失分,王公貴族的看台上的眾人因此球而變得安靜不少,相反,萬藩一側終於有了宣洩情緒的機會,終於爆發出了雷鳴般的喝彩聲,久久不能平息。
女皇帝向張昌宗遞了一個眼色,只見張昌宗令旗一揮,幾萬禁軍又開始齊聲大呼:“萬歲!必勝!”此聲浪遠遠高於萬藩看台,看台上的那點喝彩聲頓時被這呼喊聲給淹沒了。梁王擊鞠隊頓時備受鼓舞,又打足精神繼續而戰,也許是士氣大震的原因,重新開球沒多久,梁王帳下就攻入一球,這一進球再次點燃了現場的氛圍,霎時間鑼鼓喧天,喝彩聲齊呼,氣勢又重新回到了梁王帳下,他們乘勝追擊,沒過多久,又再入一球。此後,雙方陷入了膠着狀態,都未再入球,一直到一柱香燃盡。
這是第一支未在一炷香以內未失十球的挑戰隊伍,自是受到了萬藩的禮遇,喝彩聲也是甚高!鼎內再次燃香,雙方易邊再戰。算下本場,梁王隊已是第十場迎敵,無論擊鞠者,還是馬匹體力自是開始下降。正在此時,碎葉城隊又再次在梁王腹地持球,梁王隊迅速回追,可不曾想那馬蹄一滑,連人帶馬直接摔倒在地,馬匹倒下也擋住了其他人回追的路線,碎葉城隊見無人防守,於是輕輕持杖一擊,球應聲而入,雙方比分扳平了。
這突發的狀況,確實始料未及,張昌宗連忙叫停,檢查受傷情況,所幸並無大礙。武三思斂財甚巨,帳下擊鞠隊均是按一人兩馬配備,為保險起見,梁王隊對馬匹進行了全部更換,繼續出戰。這新上陣的馬匹自是體力充沛,全場狂奔,可奈何馬匹可以更換,擊鞠者體力卻已大不如前,雙方你來我往,卻始終未能再次得分。
眼看本場的香已快燃盡,難道本場會以平局收場?梁王隊突然變陣,眾馬合於一處,呈一字排開,這種陣法從未見過,一時間碎葉城隊有些不知所措,梁王隊陣中一人一聲令下,眾騎一起朝對方球門衝去,鞠卻在其中一騎控制,碎葉城隊被這突如其來的陣法搞蒙了,不知從何防守,也只能隨着他們一起策馬狂奔,快接近碎葉城球門時,其中一騎卻突然慢了下來,但在狂奔的眾騎中卻沒引起防守者的注意,其餘眾騎卻一直馬不停蹄的向球門奔去,碎葉城隊只能拚命回追,正在此時,控鞠之人卻將鞠一下回傳給了那個放慢速度的擊鞠者,那人身旁此時無一人防守,遠射!球終於打入。眾人終於反應過來,原來剛才眾人策劃狂奔,是為了吸引防守者,從而留出機會讓此人遠射破門,看來此項戰術,平日裏也沒有少練習,就打算放在這關鍵時刻使用。
隨着此球打入,鼎內的香也剛好燃盡,張昌宗令旗一揮,三比二,梁王帳下再勝!這已經是十場連勝,整個皇家馬場再次進入沸騰!禁軍齊聲大呼“萬歲!必勝!”
今日賽事,天朝在萬藩面前盡顯天威,女皇帝自是心中歡喜,可更得意的卻是那武三思。此刻,武三思因喜悅已醉意甚重,甚至有些忘乎所以。太平公主向他湊近了些,小聲說到:“梁王,今日之事本宮安排得可還算滿意?”
武三思並不知曉之前發生了什麼,突聞太平如此說,心中一驚,酒似乎醒了一大半,連忙問到:“汝是何意?”太平公主輕輕一笑,有些輕蔑地說到:“梁王消息還真不靈通,凡事不做無準備之戰,其中原由問武江便知。”經太平這麼一說,梁王原本由勝利帶來的喜悅感頓時煙消雲散,難不成今日擊鞠連勝之事全依仗於她?那可算是欠了她一個天大的人情,一時間覺得索然無味,欲再向太平問清此事,可太平卻一擺手,不再作答,武三思見狀也只好作罷。
張昌宗看了看天色,日已開始西斜,於是再次走到高台中央大聲說到:“今日我朝已連勝十場,西域各藩是否還有請願出戰者?”已出場的十隊,可算是西域各藩國中的實力佼佼者,其餘各國也自難取勝,此刻當知進退,於是眾藩國使臣皆起身單膝跪地,右手放於胸前,叩首答到:“天朝之威,吾等已識,誠心拜服,不敢再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禁軍與眾朝臣們也附和大呼,女皇帝在一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喊聲中不禁仰天大笑,今日大捷,她心中的目的可算是達到了!呼聲持續很久,張昌宗看了看女皇帝,又看了看眾使臣,於是大聲說到:“既然各藩國再無出戰者,吾宣佈。。。”
“且慢!”一人打斷了張昌宗的話,眾人的眼光一時皆投向了他,原來是看台上的吐蕃使臣,他繼續說到:“吐蕃請戰!”聽罷,眾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女皇本已達到目的,可此時卻非有人不識時務,出來阻撓,不禁面露怒色,武江似乎遠遠看到了女皇帝的表情,於是大聲朝吐蕃使臣喝道:“吾等已連勝十場,汝安敢再戰?自取其辱嗎?”
吐蕃使臣聽罷反而沒有絲毫退卻,大聲說到:“倘若吾等輸了,願出賞五百金!”此言一出,看台上頓時又沸騰了起來,這手筆不可謂不大,但此事在女皇帝眼裏已不是賞金多少的問題,而是赤裸裸的挑戰!吐蕃雖屬天朝的藩屬國,但心中實為不服,無時無刻不再尋釁,此刻也許正是借擊鞠一事想再次在眾藩屬國面前立威,這一切女皇帝自是心知肚明,但此刻顧全大局,只能暫且引而不發。
吐蕃使臣見女皇帝沒說話,於是拍了拍手,吐蕃其中一騎進入了馬場,到馬場正中后將十個銅錢放在了地上,眾人不知他欲何為,目光緊緊地望向了他。只見那人手持月杖,用力一揮,打在了那疊銅錢之上,銅錢頓時飛起了六、七丈之高,霎時間皇家馬場之內無不震驚,能用月杖將銅錢如此打飛,力量、技巧、準確度缺一不可,而且還需長時間的嚴格訓練,吐蕃之中居然有擊鞠技藝如此高之人!馬場內一時鴉雀無聲,吐蕃使者冷笑一聲,繼續說到:“如天朝認輸,不比試也罷,還請陛下恩賜那三百金!”此番話已經嚴重的挑釁了女皇帝的權威,眾人開始沉不住氣了,武江大聲罵道:“鄙夷之邦,安敢如此無禮?吾等這就出戰,贏了爾等,免得爾等猖狂!”武江剛一說完,叫罵聲也開始此起彼伏起來,倒是女皇帝未曾開口,她示意張昌宗俯身過來,又再耳語了一番。
張昌宗再次走到高台中央,大聲說到:“陛下有旨,今日盛事,本就為存續萬藩之誼,有請戰者,安有不戰之理?吾等定當出戰。再者,獲勝者賞金提升至一千金!”
“一千金!”看台上下發出了驚嘆之聲!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資金,看來這次女皇帝為保天朝威嚴算是下了血本了,但再看來,梁王帳下可萬不能輸?女皇帝把賞金翻了十倍,為的是想吐蕃示威,這萬一輸了,賞金是小,可這顏面就失大了!但女皇帝此刻不能退,只能進,而且是不顧一切的進,否則天威盡失!
這壓力除了女皇帝,最大的當屬武三思,如是對陣其它藩國倒也無所畏懼,可這吐蕃剛才上場之人實在太過驚艷,這麼一擊就把武三思的心理防線給瓦解了,況且他的擊鞠隊已連戰十場,獲勝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如今日之戰落敗,那梁王府必定萬劫不復,想到這裏,他心中不禁害怕,惶恐不止!
太平卻有些嘲諷地說到:“梁王,此事就自求多福吧!這突然殺出的吐蕃確實未在本宮預料之中!”
武三思惡恨恨地瞥了一眼太平,他此時無法辨別太平欲意何為,到底是敵是友!
雖然皇家馬場內還是一片喧嘩,但吐蕃擊鞠隊已開始緩緩入場,上場十人所騎皆為黑色高頭大馬,通體黑亮,氣勢十足,騎乘之人也是個個面露英氣,自信十足,相形之下,梁王帳下擊鞠隊卻明顯失了氣勢!
雙方準備完畢,張昌宗令旗一揮,賽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