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初識阿離
後來的女子雖有不悅，卻也沒說出來，給阿離擦擦臉頰，說道：“我不能出來太久，繡房裏還有好多活呢，你這幾天自己照顧好自己，若我得空，我會來找你。”
“姐姐，你放心吧。”小阿離點了點頭，看着她姐姐離開。
柳兒半個饅頭下肚，便不覺得有那麼餓了，瞧着小阿離一邊吃饅頭，一邊又在流眼淚。這掖庭宮的人，多得是傷心事。
“新來的，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了，你能照顧好你自己嗎？”小阿離問柳兒。
柳兒點頭，“我叫柳兒，我會儘快適應這個掖庭的規矩，倒是你，這麼小，今夜幸好剛才那姑娘接濟，不然我們都要餓肚子，她是誰呀？”
阿離很認同柳兒的話，說道：“她是我姐姐，都是我拖累姐姐的，我姐姐現在繡房裏做事，聽說下個月蒙古的使臣來訪，繡房裏活多的很，各宮的娘娘都在趕製新衣裳，沒日沒夜的做活，要不是我，姐姐可以多休息一會。”
柳兒從小阿離的描述中知道，剛才的女子是她的親姐姐，阿離還小，並不記得自己家族是因為什麼原因沒入掖庭為奴的，家族的男子全被發往邊疆充軍去了，她姐姐同她一樣是奴籍。
這阿離的姐姐叫阿若，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在這掖庭宮中也有十年之久了，阿離則是出生在這掖庭之中的，阿離說她出生的那年，母親因為難產去世，就只留下她們姐妹二人。關於當初為何會被沒入宮廷為奴，阿離不知道。
天子登基的時候曾大赦天下，將宮中全部奴籍升籍，如今掖庭宮的奴籍，皆是天子登基以後被罰入宮的。
柳兒同阿離告別，約定了若是沒有吃食了，可以去織造局找她，被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的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柳兒沒有兄弟姐妹，對幼年的記憶也十分模糊，只記得自己在父母庇佑下非常開心的成長，後來戰事禍及家鄉，她隨着母親逃難，遇到了當時秦飛羽的車隊。
柳兒的娘曾是秦飛羽的陪嫁丫鬟，隨着秦飛羽一起來到巨容，還曾當過世子一段時期的奶娘，後來嫁給了當地的一位農夫，便生下了柳兒。
天子登基之後迎回王妃，柳兒隨母親一起跟着秦飛羽回唐國，因為路上遇襲，母親替秦飛羽擋了一劍，那一劍刺中要害，柳兒的娘以身護主讓秦飛羽十分感動，臨終之際秦飛羽答應會護着柳兒在唐國的日子。
皇後娘娘也沒有食言，這麼多年在唐宮的日子，的確十分護着柳兒。十年來的養育之恩，柳兒不敢忘，何況她答應過自己母親，要把皇後娘娘當成親生母親那般尊敬的。
柳兒回通鋪的時候，燈早已熄了，蓋了被子窩在一邊，旁邊的窗縫裏一直呼呼的漏着風進來。
“新來的，你怕冷挨我近點。”旁邊一句細小的聲音，柳兒哎了一聲，這陰冷的房間，抵不住寒氣，便靠着那人近了些。
自被貶掖庭，已經旬月有餘，柳兒只記得第二日收到了已經將她沒為官奴的消息，身旁的翠兒說：伴君如伴虎，榮華了這麼多年，老天也沒虧待了她。
翠兒便是那夜讓柳兒往她身旁靠的女子，翠兒是選入宮的宮女，一直在浣衣局工作，等到了年紀可以拿了俸祿回鄉，若是有幸被皇帝恩寵，則能一步登天當主子。可翠兒只想熬到年紀出宮。
柳兒同翠兒一般大小，過了年，今年都是十五歲了。
節日裏主子娘娘忙的多，換的衣服也多，加上天冷，衣服乾的也慢，熨衣服用的炭火也多，姑娘們省一點下來，這個寒冬勉強也算是過了一大半了。
除了初一上午休息了半日，浣衣局下午又在馬不停蹄的洗衣服了。
大通鋪的十個人，除了蘭生年紀大些愛尋事刁蠻柳兒的，其餘的都算好相處吧。
“新來的，你在這浣衣局也已經大半個月了，做事還算妥帖，這是淑妃娘娘的衣物，從今日起，歸你洗了。”掌事姑姑笑嘻嘻得領着一筐錦衣綾羅分給柳兒。
淑妃娘娘？就是當日柳兒不小心潑茶的那位娘娘。
“謝姑姑賞識，奴一定好好完成，不負姑姑所託。”柳兒接過衣服，不知這掖庭之事，上面的主子是否知道是她洗的衣服。
卻說剛才在掖庭宮外，一個小太監遞給崔掌事一錠銀子和一個名字，嘴角輕輕上揚。崔掌事便是懂了，看着一臉單純的柳兒，雖是有些於心不忍，可這就是這掖庭宮生存之道，她也無能為力。
淑妃正在吃着葡萄，看着宮女給自己的黑貓梳毛，小太監報告事情已經吩咐下去了。
“不過是個奴才，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了，不給她點教訓，她都不知道我們娘娘是誰。”小宮女麗燕說道。
淑妃笑笑：“本宮也不是這般小氣之人，這次讓她知道厲害就行了，話說立政殿那邊如何了，皇上已經大半個月沒來本宮這了。”
“回娘娘，對外的風聲說是一切穩妥，不過···”麗燕湊到淑妃跟前，說道：“御藥房的藥師說立政殿用的全是猛葯，皇後娘娘這病怕是沒那麼容易好的。”
“皇后自入宮以來，吃穿用度，哪樣不是我們宮裏眾妃之首，就是平日宮中事務處理有所差錯，陛下念及夫妻情誼從未對皇後有過一句重話，如今，皇后病重，陛下天天陪伴，更顯得帝后情深了，倒是留我們這堆人做個陪襯。”淑妃咬着葡萄，自怨自艾。
“娘娘怎麼會是陪襯呢，娘娘這般玲瓏剔透的人物。”麗燕拍着馬屁。
淑妃心裏開心，正好皇帝專心陪着皇后，她們後宮也就懶得爭寵了，自己找點樂子，笑道:“那個柳兒，當日仗着皇后權勢，不把我放在眼裏，今日我便要讓她明白，什麼是主子，什麼是奴才。”
柳兒在浣衣局多日了，這些日子交了不少朋友，她原是在皇后宮裏當差，又是皇後娘娘帶進宮的老人，自然一步都不敢做錯，要當立政殿的楷模，如今到了這裏，反倒沒是沒了這些拘束，今年尚且十五，也剛走過沒心沒肺的年紀，已經忘了第一日同蘭生結的仇，如今已經和這個浣衣局的姑娘和睦相處了，只是蘭生年紀大，不愛搭理她。
吃完晚飯，浣衣局的姑娘們將白日裏剩到的碳聚在一起，漏風的屋子才顯得有些暖和。蘭生的位置離着碳爐最近，躺在床上沉思，不和她們講話，柳兒蓋着被子在炭爐前烤一會。
“柳兒，我聽說你跟淑妃有過節，現在你洗她的衣物，你可要小心一些。”花容提醒她。
柳兒點點頭，說道：“我自己也不敢大意的，每次洗前我都會先拜拜，交上去的時候也會自己檢查一遍的，不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沒什麼事，或許淑妃不像宮中傳聞的那樣不近人情吧。”
“柳兒，你進宮比我們都早，淑妃娘娘還是小心些好。”
柳兒點點頭，知道花榮是真心把自己當朋友才會提醒的。淑妃娘娘的風聞確實不太好，傳言她把她宮裏比她漂亮的婢女弄殘了，甚至連陛下的婕妤，也逼得走投無路上躲進了冷宮。
柳兒打了個顫，臨睡前再次祈禱老天爺，讓皇後娘娘儘快想起她，讓她回立政殿，不用每天再小心翼翼過日子了。
柳兒祈禱的十分認真，以至於晚上都做夢自己已經回到了立政殿，秦飛羽笑嘻嘻的對她說，這個懲罰重了，不過她知道錯誤了就回來吧。
睡夢裏聽到滴滴的雨聲，這寒冬臘月的竟然又下起雨來了，好在下雨了明日可以睡晚一點起床，睡意朦朧之間，柳兒總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砰！砰！砰！”
“誰呀？”蘭生隔着門喊，“今兒下雨，不用這麼早出工，讓不讓人睡覺了。”
柳兒晚上睡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今日是覺得哪裏不太對，細想又沒個結果。聽到這般震天的敲門聲，柳兒便立刻披了衣服起來開門了。
外頭雨很大，崔嬤嬤即使是打了傘，還是半個身子濕了，柳兒欲把崔嬤嬤往屋裏請進來烤烤火，卻被崔嬤嬤拉住了衣領整個往外拖。
翠兒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刻精神了，忙穿上衣服跟着崔嬤嬤後頭走去。
蘭生聽到崔嬤嬤這麼說，呲了一下，繼續倒頭睡覺。
翠兒瞧見崔嬤嬤只打了一把傘，走的極快，自己身上都打到雨，更不用說被崔嬤嬤拉着的，整個人都在傘外的柳兒了，這般大雨早已經渾身濕透了。
“柳兒，你犯大事了，淑妃娘娘交給你洗的那件穿金絲的藕色馬甲不見了，麗燕姑姑說了，那可是娘娘最愛的一件馬甲，上面繡的是娘娘老家瓊花。”
一進浣衣局的大堂，柳兒就看見坐在一邊麗燕。
“那件馬甲，我昨日熨好以後一起交了上去，姑姑仔細找過了沒？”
麗燕翻了白眼珠子，心想，你也有向我低頭的時候，堂堂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如今只是一個下等的賤奴了。
“你一個小小賤奴，淑妃娘娘還會訛你不成。不過娘娘也是個寬厚之人，興許是落在你們掖庭什麼角落了，你要是尋了出來還給娘娘，這事也就罷了。”
崔嬤嬤聽着直點頭，說道：“娘娘還真是體諒奴婢的，老奴定看着柳兒把東西找出來還給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