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被罰掖庭

第2章 2.被罰掖庭

天子同皇后坐在正座之上,臉上笑意淡淡。

“陛下說,你說起回甘草之事?”秦飛羽聲音怏怏,連柳兒的請安都沒理會,直接開口問道。

“奴婢不敢胡言,那日娘娘危急,奴婢就······”

“就什麼,你母親就是個多嘴的丫頭,我早早打發了出了府里,要不是戰亂,念在舊情,我也不會收留你。今日你這般胡言亂語,什麼回甘草,聽都沒聽說過。”

柳兒連磕幾個頭,喊道:“奴婢知罪。”

天子笑意變淡,說道:“罷了,這種多嘴的在你身邊,朕不放心,前些日子對淑妃無理,這種人拖下去亂棍打死罷了。”

柳兒一驚,看了眼皇后,秦飛羽面容不變,立刻就慌了,磕下頭求饒:“陛下饒命。”

天子未曾說話,秦飛羽眼睛環顧了一圈,像是四處賞玩一般,嘆了口氣,說道:“陛下,紅雀跟我主僕一場,念着舊情,也該饒她一命,況且我這還在病中,見血怕是不好。”

天子一思量,問道:“也對,那皇后覺得如何處置。”

“留她一條命,罰去掖庭宮,做個浣衣奴便是。”

掖庭宮。柳兒聞言鬆了口氣,幸好,命算是還在,留着命,以皇後娘娘對她的疼愛,應該馬上會放她出來。

柳兒被罰去掖庭宮的消息,馬上就在整個立政殿傳開了。柳兒還在收拾行裝,竹音推門進來,問道:“這是真的嗎?娘娘不是一向器重你的,怎麼說罰就罰了。”

柳兒笑笑:“是我失了分寸,娘娘沒罰錯,以後你們好好當差,記得我這前車之鑒,這立政殿,可比掖庭宮好了千倍萬倍。”

“馬上就過年了,過年的時候娘娘說不定就念起你的好來,讓你回來。”竹音寬慰柳兒。

“那就勞煩你們在娘娘面前說說我的好話了。好了,我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衣櫃裏的那些衣服,我在掖庭也用不上,竹青,便勞煩你替我保管一下,若我還能回來也罷,若我不能回來,你幫我分給姐妹們,都是上好的料子。”

竹青翹着腿泡茶,並不理會柳兒的話。

別了竹音,柳兒鬆了口氣。踏出立政殿的宮門,柳兒突然覺得,過去九年,像場沉沉的舊夢,如此模糊,難以回憶。

這些年,她在整個太極宮裏來來去去,給皇後端過洗腳水,給公主梳過辮子頭,去御膳房賞過人,在後花園追過風箏。而如今,帶着包袱離開這立政殿,心裏總是怕怕的,總覺得自己回不來了。

柳兒朝着皇后的寢宮磕了三個頭,一謝皇后養育之恩,二謝皇后不殺之恩,三願上蒼保佑,皇后千歲歲。

掖庭宮是這太極宮的一部分,相傳曾經這裏出過一位女皇帝,如今,已是下等宮女和犯罪官僚家屬婦女配沒入宮的的地方。

中部為居住區,北部是雜役區,南部則是內侍省所在了。

領路的張尚宮再三囑咐了一句,道:“你是因言獲罪,皇后那邊的意思是讓你在這掖庭的浣衣局思過反省,若是有一日主子想起,還能重登富貴,所以萬不要同這掖庭宮的人深交,也不要得罪了誰,這掖庭,比你想的複雜的多。”

柳兒點點頭,將耳朵上的一對碧玉耳墜取下,這還是柳兒生辰那日,正巧趕上了蒙古國特使進宮朝賀太子及冠,皇后一高興便將蒙古國的貢品中撿了個賜給柳兒的。

“今日多謝姑姑教誨,我身上也就這一樣值錢的,還是當年蒙古國的貢品,小是小了點,勝在精巧,通透的很,姑姑不要嫌棄。”

張尚宮搖着手嘴上說著不要,卻將那耳墜順入衣袖中。

“若是姐兒以後得勢,不要忘了提攜。喏,這裏就是你以後住的地方,你自己進去吧,最左邊那張床是你的。”

柳兒點點頭,謝過這位張尚宮,往屋內走去。

明明同是一個大明宮,那立政殿豪華至極,而掖庭宮卻忙碌破落。

同立政殿兩人一間的卧房不同,掖庭的浣衣女十人一間,便是一個大通鋪,一張大桌子,睡覺在一起,吃飯在一起。此刻,眾人都在忙碌,掖庭規矩眾多,不到晚間時候,一般都不會回來。

柳兒也沒什麼貴重之物,便簡單將床鋪鋪好,把在內務府領來的浣衣女的衣服換上,往着前頭洗衣局報道幹活去了。

從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被罰來掖庭宮的浣衣局,自然是流言紛紛,不過第一日尚好,不過是洗些宮女的衣服,既無人來搭訕,也無人來刁難。

至太陽落山,收好了衣裳回房間,見到那另外九個姑娘,柳兒才真切覺得,這裏已經離立政殿的繁華千里,從此全是一些催人老的小事了。

做了一天的活,又是大冷天的,手指泡在冰水裏,這些柳兒都忍着沒哭。想起立政殿種種美好,罷了,不想也罷。

她第一天來,結束的時候跟着眾人把衣服收拾好交給掌事的姑姑,姑姑見她新來,便第一個檢查她的衣服,指出一堆的問題,讓她等着。

等到最後那掌事姑姑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便教育了幾句,讓柳兒回去。柳兒回到宿舍,發現桌上一片狼藉,所有的盤子都空了,碗底不帶一口粥的。

掖庭宮是什麼地方,柳兒來之前就有所準備。十個人的大通鋪,廚房便會準備十個人的飯食,柳兒聽廚房的人說起,每頓一個饅頭一碗粥,若是節氣,便會有點葷腥。

“掌事姑姑跟我說,回屋有碗粥和饅頭,我的那份呢?”皇后宮裏出來的,何曾看過下人眼色,柳兒才不會任他們欺負。

這裏最大的一個女子叫蘭生,今年已經25歲了,一直都是這個宿舍的大姐大,說道:“我們掖庭從來沒有你的那份,誰先拿到,就是誰的。”

柳兒瞪着蘭生,突然大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知我是誰,我說不定明日就離開這裏了,和我作對,你想過後果嗎?”

蘭生聽完反而大聲笑了起來,“我知道,從前你是皇後娘娘眼前的紅人,就是宮裏的娘娘看見你還要給你面子,可是這裏是掖庭,皇後娘娘聖明,剛剛派人傳來口信,已經把你打為奴籍,我看你想翻身應該是做夢了。這宮裏自有要你命的人,今日是沒了吃食,明日恐沒了性命,好自為之。”

蘭生說完,轉身往大通鋪上一躺,其餘幾人則是混在一旁低笑。

且不知蘭生所說真假,當聽到皇後娘娘將她貶為奴籍,柳兒又羞又惱。皇後娘娘,待她恩重如山的皇後娘娘,她還指望過一陣節氣,皇後接她回宮呢。

此刻,肚子餓的咕咕叫,柳兒也不在乎了,只想尋一無人的地方好好釋放心中委屈。幸而這掖庭之大,無人的僻靜處多得很,柳兒出了宿舍,便躲在了一顆柳樹底下靜靜哭泣。

“嗚嗚嗚~”

柳兒尋思自己還沒哭,這會是碰見鬼了,哪來的哭聲,壯了膽子尋過去,卻是一個穿灰布衣的小姑娘在哭。

“你是誰,你怎麼在這哭。”柳兒問道,那小姑娘依舊嚶嚶哭着,不回答柳兒,柳兒心裏怪哉,難不成真遇上鬼了。

柳兒想着自己悲慘遭遇,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那灰衣小女問道。

“你是人?”

“難道你是鬼?”那灰衣小女聲音發起抖來,弱弱的問道。

“我是人,不是鬼。”柳兒笑了笑,“你是哪裏的宮女,怎麼在這裏?”

灰衣小女聽到宮女兩個字的時候,眼淚又啪嗒啪嗒的滴下,說道:“我不是宮女,我是罪奴,今日的晚飯又沒吃到,姑姑說廚房沒做奴籍的份。”

“廚房真的不做奴籍的份嗎?”柳兒急忙問道。

灰衣女擦擦眼睛,問道:“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我叫柳兒,今日才來的浣衣局,我晚飯也沒有吃到,所以出來找找有沒有什麼果子吃。”

“恩,我叫阿離,今年九歲了,我在織造局。你肯定也是被她們欺負了,奴籍除了沒有月俸,其他和宮女都是一樣的,她們見我小,這宮裏沒有可以傍身的人,所以才這麼欺負我的,你說你是新來的,那就對了,這裏的人就喜歡欺負人。”

柳兒想想也是,不然這裏也就不叫掖庭了。

“阿離,阿離,你在哪裏。”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尋到。

阿離迅速把眼淚擦掉,轉頭問柳兒,“我看起來像是哭過的樣子嗎?”

柳兒點點頭,小阿離頭髮散亂,兩個眼睛紅紅的,臉上不知是哪裏弄到的污漬,黑乎乎的一團,哪裏都透着一股委屈勁。

“她們又欺負你了,喏,這個饅頭給你吃。先把肚子墊墊,以後的,姐姐再想辦法。”

柳兒瞧見饅頭,幹了一下午的活,肚子也咕咕叫了幾聲。

阿離把饅頭掰開,分了一半給柳兒,笑道:“你晚飯也沒吃呢,我們一起吃啊。”

柳兒也不客氣,接過饅頭,細細啃了起來。這一日的大起大落,心中的萬千思緒,被這半個饅頭給全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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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廷女官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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