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原因
所謂的沒有梳頭髮，湯悅心裏明白這只是小姑娘的一種託詞。
掀開帘子的短短時間，她已經投過帘子看到了小姑娘打着繃帶的手，應當是做完手術還不夠久，沒有拆線的原因。
而骨肉瘤，並不是在檢查出來發病之初，就能進行手術的。
在此之前，需要經過一段或長或短的時間來進行化療，以控制病灶。
手術過程中，一聲會將病灶所在的骨頭從人體內取出，用各種工具清理乾淨上方的病灶，並且對骨頭進行滅活處理，隨後再將骨頭重新放回病人的身體。
這是極少數的幸運兒才能擁有的最好結果，更多的，會像剛才的那個喜歡唱《勇士》的小男孩一樣，既不能擁有完全健全的肢體，也不能保證生命的健康與持久。
小姑娘正是愛美的年紀，刻意打亂過的短短劉海，依然掩蓋不了化療的後遺症。
所以，等小姑娘再次從帘子裏探出頭來了的時候，頭上已經多了個帽子。
帽子很可愛，上面有兩個圓圓的小糰子，還有萌萌噠的微笑臉表情，一看就容易讓人的心情好起來。
等待的過程中，湯悅一直保持着微笑，所以小姑娘懷着忐忑的心情重新拉開帘子后，並未從湯悅眼中看出任何一絲異樣，有的只是滿滿的善意和笑意。
直到這時，小姑娘終於見到愛豆的喜悅，終於蓋過了種種恐懼，如春日裏蓬勃生長的萌芽一般迸發出來。
這種濃烈並且不摻任何雜質的單純喜愛讓湯悅有些無所適從，也有些招架不住，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一頭扎進了她懷裏的小姑娘，猶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真的是湯悅姐姐嗎，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小姑娘的動作有點生猛，手上正在輸液的針頭因為她剛才過於激烈的動作而移了位，手上立刻就腫起了一個大包。
劉導在旁邊看着慌得不行，按護士鈴按了兩次才按響，小姑娘手上的包卻是越來越大了。
見狀，湯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個上前把下方輸液管鎖死，然後把針頭從裏面拔了出來。
正常而言，像糰子小姑娘這樣經常需要輸液的病患，醫院應該會做留置針的，但是她剛才輸液卻是和普通患者一樣，直接在手背上進行的靜脈注射。
或許這當中有什麼內情吧，湯悅這樣想着，一邊把她剛才已經拔出來的枕頭掛在了旁邊的輸液瓶上方。
手上腫起了一個巨大的包，糰子小姑娘卻和個沒事人一樣笑眯眯的，直到護士過來的時候才對對方似調皮似道歉地吐了吐舌頭。
“你看，你現在這手上已經完全沒辦法輸了，再動就真的只能打你的頭，讓你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糰子象徵性地瑟縮了一下：“我知道錯啦，打手腕吧，你看，我都能看清楚我手腕的血管呢。”
治療期間頻繁的輸液，讓糰子的血管比正常人的更細，即使來的是經驗非常豐富的護士，也是在失敗了三次后才勉強將針頭送進她的血管。
為了避免她再亂動再走針，護士給她的手上綁了個輸液專用的小塑料板，這下她是真的兩隻手都不得自由了。
見母親還在這，糰子很是不給面子的下了逐客令：“醫生叫你啊，你趕緊的去，就別跟看犯人一樣的守着我啦。”
劉導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拿了包，往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劉導一走，小姑娘臉上的笑容和偽裝出來的肆意全部消失，就好像一個失去了骨架風箏，瞬間塌成了一團。
但是，糰子並沒有保持這種狀態很長時間，很快她就想起來旁邊還有自己的‘愛豆’在，立馬就拿出了追星少女面對愛豆的元氣滿滿的狀態。
湯悅是真切地有些心疼這個小姑娘，強顏歡笑不應該是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只是，她很少溫柔地對待一個人，所以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面貌面對小姑娘，才能既不讓對方受傷害，又能緩解對方的情緒。
在她思考的過程中，糰子小姑娘已經像個稱職的粉絲一樣，跟‘愛豆’搭起話了。
“湯悅姐姐，你怎麼會來呀。”
直覺性的，湯悅盡量簡化了整個過程，只說自己來醫院探病，正好碰到了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劉導，劉導說自己的女兒想見她一面，她就過來了。
聽完以後，小姑娘似乎是有些失望。
“所以，湯悅姐姐也是因為媽媽的原因，才會過來看我的？”
好像是個送命題。
湯悅直視小姑娘的眼睛，正色道：“是，但是不全是。”
小姑娘抬頭看着她：“什麼意思？”
“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在醫院裏就這樣拉住我，這樣的說辭我會懷疑，我並不清楚陌生人口中話語的可信度。”
“而因為見過劉導，也大抵知道劉導應該沒有騙我的必要，我才會答應過來看看。”
“但除此以外，還有別的原因。”
湯悅頓了頓，替小姑娘捏了捏被角：“我有一個特別重要也特別好的朋友，她也在病床上，我希望她能夠儘快好起來。所以，面對具有相似境況的你，我的期許也是一樣的，如果來見你會讓你開心，我會過來見你。”
“因為，我去見她的時候，她暫時還沒有辦法給我任何情緒上的反饋。”
這話說得小姑娘有些半懂不懂，但是卻讓她的情緒好了起來。
“湯悅姐姐，如果你的朋友知道你的想法，肯定也會和我一樣開心的。不，是會比我更開心的。”
解開了這個結，糰子總算能和湯悅聊點別的內容了，有她懷念的校園生活，有在醫院的苦悶，還有生病時乏善可陳卻彌足珍貴的趣事，還有更多的，難以對母親啟齒的小小心思。
聊天的過程中，糰子的眼睛一直時不時地往門口的方向望，湯悅一直在等，看她什麼時候提出來這件事。
只不過，湯悅以為的要求，會是讓她去幫忙看一眼，劉導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小姑娘想的卻是自己親自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