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勇士
或許是為了小朋友活動方便，一層專屬與那些正是四五六七歲學齡前，最好動又不太有很好自制力的小朋友。
劉導帶着湯悅過來的時候，迎面正好碰上一個從樓梯旁的病房裏推着小輪椅出來的母親。
小朋友看起來是讀學前班的年紀，因為生病的原因，本應該肉呼呼的小手顯得有些骨瘦嶙峋。
她坐的這個小輪椅是特質的，上方加了個可以放輸液瓶的桿。
與小朋友瘦弱的軀體形成極大反差的，是她腹部透過小輪椅上蓋着的棉被都能看見的明顯凸起。
湯悅也只是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孩子的母親和劉導應該是認識的，見到劉導后停下來打了個招呼，隨後，她蹲下身問了自己的女兒一句：“這是你糰子姐姐的媽媽，看到以後要叫什麼呀？”
小朋友元氣滿滿地大聲叫了一句：“糰子阿姨好！糰子姐姐今天可以和我玩嗎？”
劉導也難得地露出溫柔的一面，蹲到另外一邊替小朋友捂了捂因為輸液而有些冰涼的手背：“糰子姐姐現在還不方便下床，如果想和她玩，可以上去找她。”
又和小朋友聊了幾句，劉導這才和母女倆，帶着湯悅往電梯口走。
一路上難免路過一些病房，湯悅觀察癖有些發作，透過病房門口的一塊塊小玻璃往病房裏看。
除了少部分或許正因病痛折磨而哭鬧的小朋友，更多的小朋友是笑着的。
如果說，她從公園裏練聲的大爺大媽們身上看到的，是經歷過一切后仍然能笑對生活的樂觀。
那麼，從這些小朋友身上看到的，就是對一切還懵懂未知的無邪。
兒科醫生是很難的，病魔並不因為小朋友們降臨世界的短暫而對他們有任何的優待，在看診的時候往往會遇到更多的病患無法準確描述自己的苦痛的情況。
所以，他們更需要和小朋友們達成良好的溝通。
劉導女兒的病房在七樓，出電梯后，需要往左走四個病房。
這裏的一連近二十個病房，都是罹患骨肉瘤的小朋友。
病房前，兩人又遇到了一對母子。
從那位母親臉上，可以看到強行表現出來的堅強，而她的兒子或許剛剛和他發生過小小的爭執，故意地沒有看他的媽媽，而是把臉偏向了另外一邊。
這個小男生，身材並不是很苗條，臉圓滾滾的，好像每個班上都會有的那麼一兩個憨態可掬的小胖子。
“糰子媽媽來了啊，朴醫生剛才去病房找你了，你記得去他辦公室。”
劉導謝過對方，隨後問道：“你們這是？”
這位母親杵了一下小胖子：“跟糰子媽媽說，我們待會兒要去幹什麼？”
小胖子雖然跟母親生着悶氣，但並不遷怒旁人：“糰子媽媽，我要去定做一個假肢。”
這個看起來普通得像是每個人身邊都會有的小胖子，在一個半月前，因為手術的原因，失去了他的右手。
所以，即使是和母親生着悶氣，小胖子在行走的時候，也是右邊緊貼着自己的母親，藉助視差，不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右手袖口是空蕩蕩的。
說完，小胖子又鼓起勇氣問了湯悅一句：“姐姐，你是糰子姐姐經常說的她愛豆嗎？”
湯悅有些困惑地望向劉導，這種事情她實在不好自作多情。
還是劉導替她解了圍：“對的，今天也是帶這個姐姐來看你糰子姐姐的。”
小胖子的臉上難免露出羨慕的表情：“糰子姐姐可喜歡你了，看到你她肯定很開心。”
湯悅覺得有趣，隨口逗弄了小胖子一句：“糰子姐姐的愛豆是我，那你有沒有愛豆啊。”
難得的，小胖子變得忸怩起來：“也不是愛豆，就是，我老唱他的歌，也不是老唱他的所有歌，我就是喜歡唱《勇士》。”
巧了，《勇士》的原唱，就是和湯悅曾經同一經紀人的年殊原。
湯悅拿了手機，搜了一張年殊原的照片給對方看，問道：“你說的是這個哥哥嗎？”
小胖子雙眼放光的點了頭，明顯就不止像他說的那麼點喜歡年殊原。
說不好是什麼驅使，鬼使神差，湯悅追問了一句：“那，你想不想聽這個哥哥給你唱一首《勇士》？只給你一個人唱。”
出乎她意料的，小胖子拒絕了：“還是不要了吧，他肯定很忙的。”
“姐姐，你去看糰子姐姐吧，我也要和媽媽去定假肢了。”
說完，小胖子揮揮手，強行拉着還想再說什麼的他媽媽，往電梯口的方向奔去。
直到小胖子走遠，劉導才半是勸誡半是感嘆的說了一句：“做不到的話，就不要對這些孩子輕易許諾了。”
“他看起來好像恢復得不錯，其實肺部的轉移灶已經很難處理了。如果你是需要輾轉多次才討得這個人情，他或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等你兌現承諾了。”
“剛才他們家，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寬裕，為什麼還要特意帶孩子去定做假肢？”
劉導視線轉向前方緊閉着的病房門，語氣有些縹緲：“這種心情，你們小年輕很難懂的。”
“做家長的，總歸是希望孩子好，哪怕是走，也希望他們能體體面面，快快樂樂的走。”
湯悅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心被東西一把揪住，一跳一跳地想努力逃脫對方的桎梏，跳得她感覺自己的雙眼都有些充血。
劉導已經先行一步，走到自己女兒的病房前，推開了門。
“糰子，你看是誰來了？”
湯悅慢一步，從劉導身側進了門，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病房。
哪怕裏面的佈置再溫馨，也很難掩蓋它是個病房的事實。
出乎她意料的，病房裏滿滿當當的住了三個小朋友，左邊床和右邊床上是兩個小姑娘，看起來還是小學生，那劉導的女兒就只能是中間的那個了。
事實也是如此，中間床位的帘子被人拉開，一個青春期的小少女從中間探出了頭，看清劉導旁邊的湯悅后，尖叫一聲並且迅速地拉上了帘子。
“媽媽你太過分了！我頭髮都沒梳！再也不要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