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權力(5)
今天沒有風雨,戶外溫度適宜,吳可非在學校操場跑圈,耳朵上掛着藍牙耳機,隨機播放着他專門為陳璃畫創建的歌單《her》。
吳可非從小聽慣了古典,別的小孩在吱呀吱呀的唱《兩隻老虎》的時候,他就開始彈奏莫扎特的《小星星變奏曲》了,當其他孩子唱着“一閃一閃亮晶晶”吳可非的私人鋼琴老師又讓他試一下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他跟同齡人聽的音樂總是不同。
因為陳璃畫他才聽起了流行音樂,這個歌單中全是英文歌曲,大部分由陳璃畫推薦給他,那首《LeaveOutAllTheRest》赫然在列,不得不承認跑步時節奏強烈的英文歌要比旋律動人的古典鋼琴聽起來舒暢些。
雖然這個歌單的女主人已經不要它了,這麼一說好像有點憂傷,耳機中歌手在賣力地歌唱。
陳璃畫穿着熱褲在梳妝枱前提筆畫眉,她天生麗質極少化妝,除非出席重要的聚會,比如家庭聚會,或是比較正式的場所,比如今天,而學校顯然不在此列。
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執筆的手小心翼翼地、輕描淡寫地起落,雖然她的眉目已經十分完美,但她化妝並不是為了自己看上去更加明艷動人,而是為了一種心理暗示,這樣氣質會有所轉變,這種氣質適合交際場所,那種氣質適合學校,就像舞台劇的演員也總要因為不同的劇本而改變妝容,還有學校不讓學生染髮、要求佩戴校徽一樣。
可惜總有小男生們不甚了解,他們總惦記着“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老話,卻不清楚她們多數只是“為己容”。
明微撓了撓頭,今晚就是蘭斯洛伊定的日子,他覺得自己也該整理清楚一些,比如先把那兩三天沒洗的豬頭洗一下,再換上一身白T恤和牛仔褲,那樣看上去應該會精神些。
是的,他已經不考慮去不去的問題了,只要陳璃畫到場他也絕對按捺不住,所以倒不如提前準備充分一些……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大概誰都想在有暗戀女生在場的集體活動表現好些。
然而此外他似乎並沒什麼可準備的,別人需要考慮穿什麼什麼衣服,哪個品牌的風格看起來比較合適等等,蘭斯洛伊就每天都穿得很好,具體哪裏好明微他土鱉也說不上來,於是當他問向對方的衣服都是什麼大牌的時候,蘭斯洛伊搖頭回答沒牌,明微還奇怪這種富家公子怎麼會跟他一樣穿沒牌的衣服,蘭斯洛伊下一句話就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階層差距。
“都是家裏的裁縫們手工製作的,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去問問布料是從哪買的。”
明微窘迫地連忙揮手,暗道兄弟你太古道熱腸了,你家用的布料哪裏是我等平民用得起的?平民都是穿粗布麻衣的,哪買得起綾羅綢緞啊?
麥當坐在床上搖着尾巴看明微一頭扎進浴室,水聲嘩嘩。
吳可非挎着書包經過天橋,走向小型足球場旁擺放乒乓球桌的地方,書包里沒有書本,有一副乒乓球拍,跑完步打打乒乓球能有效活動緊繃的腿部肌肉,當然是比較休閑地打,要是像他上次去參加市裡比賽那麼認真,尚未放鬆的肌肉會更難受。
很多人喜歡帶單隻球拍來這裏找對手打,吳可非不行,他要是只帶一隻就沒人跟他打了,即便帶了一副球拍,他放眼望去似乎沒有落單的學生,看來今天又是打不了球的一天,他站在球桌前微微失落。
“那個,我能跟你打球嗎?”
有人在旁邊輕輕地問了一聲,吳可非轉頭看到一位可愛的圓臉女孩,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就像乾淨的湖水,吳可非甚至可以從中看到他自己,他一時間看呆了,春風吹綠了樹葉,小草拚命地冒芽。
“西柚色。”他脫口而出后愣了,女生也愣了,臉微紅的抿抿嘴,吳可非剛才在盯着她的嘴唇辨認口紅色號嗎?
那是陳璃畫從前最喜歡的口紅色號,顏色自然,比較適合素顏或者淡妝,吳可非當初為了分辨各種什麼正紅、橘紅、豆沙等等可是沒少下功夫,鬼知道都是紅色能有多大區別,簡直就像玩遊戲的時候為了裝備更強的武器不停比較同名武器的各種不同數值,還有什麼咬唇妝、水晶唇讓人頭大,或許除他這個名義上的男朋友之外陳璃畫再找不到人可分享才會說那麼多,要知道這個年紀的女高中生大部分還沒怎麼接觸複雜的妝容。
時過境遷,他以為自己忘了,可當熟悉的顏色信息通過視網膜傳入大腦,那些本該封存的記憶又被開啟了。
西柚色還是那個西柚色,不深不淺、淡然如初,眼前人卻不是那箇舊時人。
“嗯……我們打球。”吳可非從書包里拿球拍,這種時候有女生願意跟他打球挺好的,男生打球進攻性太強,起不到放鬆的效果。
鏡子中有一隻纖白修長的手在兩隻口紅上懸而未決,陳璃畫有些猶豫,“cockney還是……西柚?”
電話鈴聲響起,陳璃畫的手從鏡子前挪開,鏡子中的她接通后將手機放在耳邊。
“嗯,我當然會去。”她嘴角微笑。
“不用了,到時候見。”
“嗯,拜拜。”她放下手機,然後伸手拿起那支cockney,草莓紅,還帶閃片。
她旋出口紅,對着鏡子細心妝塗。
最後她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總覺得缺點什麼,她打開一個小巧精緻的藍色盒子,盒子裏是串水晶項鏈,安詳躺在其中,閃閃動人。
鑲滿水晶的處女座符號,還有一枚梨形熏衣紫水晶,那是處女座的生辰石顏色,是的,陳璃畫是被調侃得最多的處女座,她雖然了解星座知識,有時也會跟人聊起,但她並沒有深信不疑,這個世界可是有七十億人,怎麼可能只有十二種人?
星座的意義對她而言就像面前的吊墜,就當是裝飾吧,平時懶得天天掛在胸前,偶爾也可用於點綴。
不算貴重,但她很喜歡。
這時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明微出門了,為了不遲到並且省下打車錢他得早點出發,這小城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的,他住學校附近,周圍除了網吧之外沒有太多的娛樂場所,慶雲娛樂城離他公寓可有段距離。
“吳可非?”明微經過學校時正巧看到他走出大門,尋思着他們也是一起完成過任務的戰友,這招呼怎麼都是得打一聲的。
不對,這貨身邊怎麼還跟了個女生?大新聞啊!狗仔、狗仔呢?奇怪,怎麼正經時候那些好事者就消失不見了呢?再搞個全景圖出來啊!
吳可非周末會到學校跑圈、打乒乓球,明微知道,因為當初陳璃畫經常陪他一起跑圈、打球,不明真相的明微還在書店裏傻傻等那道動人的身影,一小時、兩小時她都不來,轉頭看向書架上專門為她進的新書,它們都在可憐的吃灰。
“去哪?”吳可非先開口,倒是難得。
“娛樂城,班級聚會。”明微開口就不自覺地就變成了士兵向長官報告的語氣,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再接一句:“您呢?”
“哇。”那可愛女孩不禁驚嘆,同時也證實了吳可非跟明微還真是好朋友,在鬧得沸沸揚揚的“出櫃事件”以前竟從未聽過這一號人物。
一般人聽到在娛樂城班級聚會肯定脫口而出牛逼,就跟女孩的反應一樣,但吳可非只是淡淡點頭,彷彿本該如此,明微自然是沒有一點在他面前炫耀的意思,也沒什麼可炫耀的,是蘭斯洛伊騷包地宴請全班,他只是被順帶的那個。
“走着去?”
“最近沒錢了,環保一點。”明微嘿嘿一笑,話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最近沒錢,他明明一直都沒錢。
“我等會也要到那邊一趟,要不先去我家,然後讓司機送我們。”吳可非發來邀約,換做任何一位女生已經心猿意馬的激動起來了,就比如他身邊那位,面色逐漸不善,大大的眼睛裏露出醋意。
明微見此連忙揮手:“不用了不用了,多走路鍛煉身體。”其實明微挺樂意的,但是那女生的臉色不太對勁,要是他答應下來恐怕會被生吞下去。
“再見再見,等會遲到就不好了。”明微揮手跑開了,不過這話說起來怪怪的,他哪天上學不遲到?
慶雲娛樂城很大,遊戲項目很多,什麼真人CS、戶外KTV、撕名牌通通囊括,以蘭斯洛伊那騷包的性格,一定把聚餐結束后的活動流程都安排好了,用不着他們再廢腦子和掏錢。
明微趕到餐廳的時候同學們坐得好好的,看到明微姍姍來遲大家不禁想笑,有幾個跟明微同等級的學渣已經開始打趣了:“明微你上學遲到也就算了,怎麼聚會也愛遲到啊?”
惹得一陣歡笑,明微也尷尬地笑了笑,正當他準備掃視全場找座位的時候,看到陳璃畫含笑坐在整個餐廳最顯眼的位置,而她的身邊就是蘭斯洛伊,如果有主位的話,那裏大概就是了。
遠遠看去陳璃畫跟以往有所不同,她精心打扮過了,很容易看得出來,因為今天她格外地美,看得明微心頭微動。
“有必要嘛?”明微苦澀地說。
“同桌!專門為你留了位。”蘭斯洛伊熱情地揮手,他左手邊是陳璃畫,右手有個空位,真讓人感動,居然還能有人惦記着他的座位,多像一隻溫柔的獅子啊,明微覺得自己如果是女生也會很容易喜歡上蘭斯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