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搞砸了督導組入校大檢查會怎樣？
轉眼就開學了。校園內新生軍訓的聲音起此彼伏，知了大概知道活不了多久了，叫的聲音也是無比的大。曉叢快煩躁死了。自從Randy去了北京，就再無音信，打電話關機，發微信不回，這都開學二周了還不見他來上班。去教務處找過也沒見着人，可是教務處的同事們他一個也不認識，不敢貿然打聽。按說都是新教師，邢媛沒準會有消息，給她幫忙那麼久，打聽一下總不會不妥吧。他正打算上四樓找邢媛問問，高杉卻給他了一份市教委辦公廳的函。
“根據來函的情況，做一份接待方案。明天上午9點督導組入校做秋季開學安全大檢查。”高杉說。
函？接待方案？”曉叢一頭霧水。
“接待方案模板我發給你，函上有來校檢查的人員名單，做好接待方案，再做一份與會人員名單。粉色紙打印。”
高杉語速很快，曉叢都沒記全，眼巴巴的望着對方。
“愣着幹什麼，明天的接待是有局級領導的，督導組的組長。別磨蹭，做完方案還得給校領導審批呢。”
“哦。”
其實曉叢處級、科級、局級、部級這類領導的級別沒什麼概念，因為本科學哲學專業的時候，人人都很嚮往B大哲學院，而B大黨高官秦春來也是哲學界的泰山，尤其是東方哲學這個方向。所以聽他要來Z大，曉叢整個人都激動了。
“還有，解說詞都背熟了么，校園參觀的經典路線都記下了么，明天你來講解，可別出岔子。”
“好的。都背好了。”但是說不說的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Randy，你怎麼還不回來，這可怎麼辦啊！
一遍遍核對會議桌上的桌牌，核對與會人員名單，核對檢查的文件資料，搞到晚上十點，曉叢才被高杉放回教工宿舍。他不敢休息，想對着鏡子練幾遍解說詞的講解。
“我校成立於1955年......”
“我校在校生2萬餘人......”
“我校的校訓是......”
煩躁，心完全靜不下來。Randy去北京開會，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手機為什麼會關機？可惡，除了他的名字和工作部門，曉叢發現自己對他竟然一無所知。他的中文名字是什麼來着？徐琤。這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時也想不起來。明天怎麼辦，督導組一共12人，自己會不會緊張到無法說話？還要拿着麥克風做給他們介紹校史館，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啊？
Randy說，當眾發言緊張的時候就當聽眾是許多個Randy，這樣就沒問題了。嗯，12個Randy。可是一個Randy他都真正見過。初次見面，眼鏡碎了，Randy只給他留下了，高大溫暖值得信賴的印象。哥，你可千萬別出事，我都沒真正見過你呢。
第二天一早，曉叢就去參觀路線上踩點，隨後找後勤物業人員打掃路線衛生，交代安保處的門衛可以直接放行的車牌號，提前把會議室的空調打開，跟督導組的聯絡人聯繫，實時掌握他們的行程，再一一跟高杉彙報，高杉再跟校領導一一彙報。
終於，9點整，一輛考斯特進校園了。校長葉樺在一溜兒學校各部門中層幹部的陪同下，在行政會議大樓的轉門等候督導組下車。曉叢跟在高杉身後，高杉跟在校辦主任費同身後，費同跟在葉樺校長身後，迎到車前。
車門開車，一個眾人熟悉身形先下了車，然後扶着原B大黨高官秦春來往車下走。
“徐校？！”
Randy沒管傻眼的眾人，招呼道：“大為書記、葉校，這位是秦書記。”
曉叢對秦書記一直很神往，不自覺的想往前湊。高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幹嘛，領導敘話，你往上湊什麼？”
“我——”
高杉打斷他的，“別你你我我了，你調下話筒的音量，一會兒他們寒暄完就到你帶着參觀講解校園了。”
“接待方案上不是說先去會議室聽校長彙報學校整體情況么？”
高杉用眼神指了指徐校，“剛剛沒聽見徐校說的嘛，秦書記時間緊，直接參觀，邊參觀邊聽彙報，不去會議室了。”
曉叢順着高杉的眼神看過去，原來他就是徐校，不過三十齣頭的樣子，這也太年輕了吧。剛剛就是他扶秦書記下車的，看來跟秦書記認識。可是聽同事說，徐校是學理工科的，而且是物理學研究領域內少見的天才。怎麼會跟哲學界的秦書記認識呢？況且，昨天高杉還說，督導組的成員不會與被檢查學校的領導認識。但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原本他想等督導組進了會議室再熟悉熟悉解說詞，現在沒機會了。不由的緊張起來。
Randy下車的第一眼就見到了曉叢，也接收到了他看向自己的視線。還好沒認出來。但小蟲好像對秦老很崇拜啊，像是粉絲見愛豆一樣的表情，盼望且熱切的眼神，有機會介紹秦老給他認識吧。
“秦書記，咱們先去校史館，那個誰，新來的小王，給帶帶路，講解講解。”
曉叢趕緊上前，領着眾人往校史館走。到了校史館，曉叢指着門口的校訓，打着顫音兒說：“我校校訓為：知行合一，崇實創新。這是我校1955年建校之初就確定的。知行合一取自王陽明的心學思想。”
秦書記說，“王陽明可是我國古代有名的哲學家和文學家，他的心學開創了我國古代哲學的新紀元，你們這個校訓不錯。”
曉叢聽到哲學兩個字，緊張什麼的全忘了，兩眼放光，馬上道：“是的，王陽明精通儒釋道，心學理論也吸收了不少古印度傳來的佛教觀點。我覺得知行合一不單單是儒家思想.......”
“秦書記，我們進館裏面說，外面太曬了，今天真夠熱的。”費同趕緊切斷了曉叢的話，將眾人引入校史館內；高杉湊上來急道：“怎麼回事？你以為這是哲學論文答辯呢還是學術討論呢？要介紹學校歷史！！！再敢跑題當心我給你試用期不合格。”
曉叢一聽就慌了，試用期不合格就不能轉正，意味着他會丟掉這份工作。
費同說接著說，“秦書記，您看這些陳設，都是學校的老物件了。”
秦書記卻說，“剛剛門口那個孩子呢，讓他接着講，這孩子很有意思的嘛。”
費同只好道，“王曉叢，你來講，好好講。”
曉叢木然點頭，拿着話筒卻不往前走，高杉在他身後推了他一下，讓他站到眾人前，“快說話。”高杉說。
他抬起頭，發現周圍竟圍了一圈人，秦書記笑眯眯的看着他，還有那個挺拔帥氣的徐校也在看他，但眼神意味不明，沒準是覺得自己勝任不了接待崗，在考慮解聘他......曉叢繼面試之後，再次陷入當眾發言的窘況之中。他想跑掉，想離開這群人，不喜歡被注視，他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和自己獨處。
“秦老，您眼睛真准，總是能挑着好苗子，這孩子剛碩士畢業，就是哲學專業的，”Randy上前把曉叢拉倒自己身邊，“他剛剛跟您討論王陽明，這會兒還沉浸在哲學的汪洋大海里呢，這個您是行家，大家都知道您要是開始思考哲學問題，那是任誰都喚不出您來的。咱們讓這孩子學習您當年的風範，換我給您講講Z大教學改革。”
“好，人才難得，對哲學有追求的人是越來越難得啰。”
Randy從曉叢手上拿過麥克風，捏了捏他的手心，在他耳邊輕聲道：“小蟲子，放鬆，跟在我身邊，看我怎麼講的。”說完便鬆開了手。
小蟲子？除了Randy沒人這麼叫我。徐校怎麼知道的？剛剛這聲音怎麼跟Randy這麼像？
Randy的介紹詼諧幽默，張弛有度，即把學校的亮點展示出來了，也不隱晦學校的不足的地方，他平鋪直述，參觀結束時讓秦老給學校提整改意見。秦書記一路哈哈哈，對他滿意的不得了，最後代表督導組象徵性的提了幾個高校都存在的問題，什麼加大培養學生創新能力啦深化課程改革啦這類不痛不癢的意見。
送走督導組，大為書記和葉校長因曉叢失誤一直提着的心喲，總算落會原位，也不打算追究他的失誤，畢竟是新人。可有人不這麼想。費同和高杉就等着接待結束找他談話。但有人搶先一步。
“王曉叢是吧，來我辦公室一趟，現在，NOW！”Randy冷聲道。
費同和高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徐校這是發怒了，看來用不着他倆訓話了。
高杉趕緊道：“曉叢，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