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雜才是試用期的核心工作
王曉叢入職快二個月了，一次接待工作都沒做成。
“你不是擔心接待做不好么，現在沒有接待，怎麼還惦記上了？”
看着Randy發來的微信，曉叢百感叢生。不是他想惦記，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安安靜靜給領導寫稿子。由於面試的波折，在Randy的鼓勵下，他好不容易踏下心來為接待工作做足了準備：背誦校史，了解學校整體情況，把校園每個角落都走一遍，學習禮儀，對着鏡子練習大聲講話......時刻準備着迎接第一次接待的到來。
結果到現在，他除了給校長辦公室行政科打雜就是給人力資源處打雜。人事處處長邢媛很喜歡他，總招呼他去人力資源處幫忙統計考勤什麼的；但他的直屬領導高杉（分管接待科和行政科）就不怎麼開心了。人事處在四樓，每次他去樓上幫忙，高杉倒沒說不讓，但總囑咐他：“耕好自家田，再管別家秧”。
“可問題是，接待科沒有接待任務，行政科的活兒我已經幫馮韜科長做完了。為什麼高杉主任還這樣說呢。”
曉叢發微信給Randy。Randy很忙，自從上次兩人第一次見面后，曉叢再也沒有在學校見過他。原本以為是放暑假了所以見不到，但放暑假除了學生不在，曉叢發現，老師們都在工作啊。教學的老師要在暑期搞科研，黨群部門的老師沒有放假這一說法，後勤保障部門的員工更不用說，24小時輪班；雖然自己還在校園，但角色從學生變成教職員工，連同校園都整個都不再是以前他以為的那個樣子了。Randy說自己在忙新學期的教務安排工作，所以二人都是微信聯繫。慢慢的，曉叢只要有工作中的問題和煩惱都會找Randy。現在，Randy就是他在Z大最好的朋友兼導師。
Randy回微信了：“現在是暑假，兄弟院校一般都是秋天和春天來訪的比較多，其他上級機關的來訪沒準。所以呀，現在沒有接待很正常。你們高主任是個直性子，他沒惡意，其實他是在提醒你，去邢媛那兒多留個心眼。你是校辦的，可不是人力資源處的員工。”
“好的。我們新教師培訓的時候，大家都在討論師帶徒的事情。聽說Z大的傳統，一個老教師帶一個新教師一年。哥，要是你做我的師帶徒導師就好了。”
“還有這一環節呢。”Randy心想，我也今年入職的，早三個月而已，怎麼沒人帶帶我。不過他這個學術成就和身份，估計也沒人敢帶，新教師培訓他都不用參加，也不會有人專門告訴他師帶徒的事情了。
“是啊。不過，你不是也才入職么，怎麼你不用上新教師培訓課啊。”曉叢這才意識到，上次Randy說自己跟他一起面試的，但Randy對學校各部門的了解比他多多了，而且，也從來不見他上新教師培訓課。
Randy趕緊回：“教務處太忙。培訓以後再跟下一批新教師一起補上。”說謊太容易穿幫，得趕緊找個時機告訴曉叢真相，不然這謊沒法圓了。
“好的。但你也是新員工，看來沒法做我導師了。不過，我已經把你當做我真正導師了。”
“能幫到你就好，你都叫我哥了，我不得關照我弟呀，呵呵。”
“嗯。哥，高主任叫我了，回聊。”
“好。”
Randy放下手機，抬頭，見邢媛還在等他簽字，翹起的嘴角立刻消失。邢媛覺得自己有錯覺，竟然看見徐校在笑，對着手機笑的不亦樂乎。難道是女朋友？徐校目前是全校單身女教職員工心中的男神，多少女教師YY他啊。他無情，他霸道，他捉摸不定卻又魅力十足；他冷血，他專情，他不苟言笑卻又紳士十足。最重要的是，他高智商高情商，科研能力和管理能力齊飛。不知道誰能俘獲他的心讓他帶着飛呢？
Randy正要簽字，發現竟然是師帶徒的導師名單。這真是我不找山山自來找我啊。
“導師名單里怎麼沒有我？”他冷冷的問。
此話一出，邢媛冷汗都要滴下來。這份名單是學校黨委會通過的，徐校當時也在現場投了贊同票啊。難道他失憶了？邢媛正琢磨怎麼回話，總不能說，領導，你自己同意的你忘了？別墨跡趕緊簽字吧。
好在Randy自己緊接著說，“沒事，我剛到學校不久，也擔不起指導新人的重擔啊。”
邢媛要跪了，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埋怨，“徐校，誰說您沒資格指導新人，您那學術成就擺着呢，指導誰不行啊。”
嘿嘿，上道了，Randy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才入職不久，對學校整體情況了解不深刻嘛，但是，”他雙眼迫切得看着邢媛道：“我覺自己科研能力還可以的，也想為學校出一份力，你看看這批新人裏面誰對科研比較感興趣，可以讓我帶帶，不用搞師帶徒的儀式了，你們給他安排的導師還不用變動，我就偶爾指導指導。”
邢媛在心裏把這話揣摩了兩遍，定了定心，說，“好的徐校。有您的指導，咱們學校的整體科研能力再上一個台階沒問題。我讓教師發展中心統計一下這批新人的科研情況，晚點給您報上來，您瞧着誰合適，我們通知他。”
“行，就這麼辦。”Randy果斷簽字。
邢媛拿到文件，奪門而出，在樓道裏邊走邊拍自己的小心臟，還好自救能力卓越，不然會被徐校玩死。趕緊找小可愛王曉叢來整理新人的科研材料吧。
但她沒找到曉叢，高杉派他去當地聯通公司辦理電話業務了。曉叢帶着材料找到聯通營業廳辦理集團業務的前台，人家說材料不齊，不受理。
“差什麼材料？”
“介紹信。”
“以前辦業務都不需要的呀。”他問過行政科馮韜科長了，沒跟他說要帶介紹信啊。
“從本周開始的新規定。”
“我回去開一個再過來。”
“你下午過來吧，這都11點了。”
“可是你們不是12點才下班么。”
“我也不能專門等你呀，還有別的業務呢。誰知道你幾點過來，能不能排上你啊。”
曉叢無語。高杉說上午就要開通徐校座機電話的國際長途。徐校就是面試的時候對他很嚴厲，把他弄到接待崗的那個據說脾氣不好陰晴不定的男人。高杉一再強調，一定要上午辦好。現在這局面，頭疼啊。
微信聲響起，“過段時間給你個驚喜。”是Randy發來的，他想着等邢媛辦妥他當曉叢科研導師的事了，再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樣將功贖過，也許他就不會因為自己騙他生氣了。
曉叢一着急，直接打給他了，“哥。我在聯通營業廳呢.......”說完事情經過，Randy無語。他上午跟高杉說把自己座機的國際長途開通好聯繫英國那邊，現在這活就落到曉叢身上。哎，還是儘快把人收到自己身邊寫稿子吧。
“這樣，你找聯通要個傳真號，再打電話給校辦小張，讓他給你開個介紹信，傳真過去。”
“好。”
“如果聯通不給傳真號，就說你要找Z大的客戶經理。客戶經理我認識，一會兒我跟他說交代一聲。”
“行。”
果然如Randy所料，業務員不給傳真號。找經理，要傳真，開介紹信，辦業務，半個小時搞后定了這個開通國際長途的業務。
“謝謝哥。都搞定了。”
“趕緊回學校吃午飯。”
“你還忙么，一起吃吧。”
“我下午北京有個會，這就出發了，到高鐵站再吃。”
“嗯嗯。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好好吃飯，你瘦的跟一隻豆豆蟲似的，以後叫你蟲子得了。”
“......”
“小蟲，笑一個。”
“：（”
“調皮。”
“哥，你剛才說的驚喜是什麼？”
“保密。”
“好吧。”
曉叢這才辦完電話業務，回到學校就被邢媛通知說下午去她辦公室幫忙。他想着Randy的話，“去別處幫忙前先請示自己的直屬領導”，他看看高杉，話還沒說出口，後者就說：“看我幹什麼，下午校辦沒啥事，你去就是了。”這是同意了。而且語氣平和，果然Randy說的對，時時請示，事事請示，多請示就對了。曉叢還擔心這樣領導會不會煩他，Randy說：“以你害羞內向的性格，再多請示也多不到哪裏去，領導怎麼會煩。”
曉叢覺得Randy幫自己這麼多，應該請他吃頓飯的。打算等他從北京回來，就主動邀請。
去往北京的高鐵上，窗外的景並不美，但Randy沉浸在腦海里小蟲的美之中。這種美，是未雕琢的璞玉，未打磨的鑽石，也是未鍛造成的鉑金所獨有的，朦朦朧朧、似霧似露。一個從未涉世且始終於象牙塔中安住的靈魂，單純的令人窒息，生怕他被什麼東西污染。
當年在英國，他沒保護好弟弟安吉，所有人都說不怪他，因為他當時也是個沒成年的孩子。但Randy不這樣想，有些人天生就是強者，強者的使命就是要保護好另一些天生美好卻脆弱的人，保護弟弟是他的職責。而天生美好的存在必然是不堪一擊的，就該被好好保護起來。為什麼是小蟲，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他只知道，那天圖書館台階上坐着的小蟲，被初夏的風吹着鼓起的白襯衣，還有摘掉眼睛后，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的光，都讓他想保護起來。不讓白襯衣變黑，不讓眼睛裏的光消失，不讓他的心被這俗世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