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居

豆腐腦的母親曾經教過她一些貓語，但她實在沒有母語的天分，只會和別的野貓說一些簡單的詞彙，所以她的母親很不喜歡她，與她糟糕的貓語能力不同的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已經可以聽懂人類的簡單話語了。與人類的過分親近導致她得到了兄弟姐妹甚至母親的排斥——充滿自豪感的貓咪無法理解會有同類去依靠人類這種下賤的生物。因此，豆腐腦不得不向人類乞求食物。人們驚訝於她的乖巧，最終一個賣豆製品的廚師收養了她。

沒過多久，宮廷突然貼出公示，因王后十分喜歡本國的田園貓——俗稱土貓，國王要求在全國範圍內收購美麗的土貓。豆腐腦是第40018位入住宮廷的貓。

豆腐腦常常會做一個夢。她夢見殘忍的雙親將她趕出貓窩，她夢見貓窩不屬於她，走投無路的她不得不投靠人類，她在“無用”的自責中來回奔跑。但還必須跑下去。

她醒來后，發現是一隻白色的稀有貓叫醒了她，那隻名貴的小貓實在不願意用尖爪觸碰豆腐腦，而是若無其事地踩了豆腐腦一下。

“你醒了，混蛋。”

豆腐腦不懂貓語，但她聽出來那是罵貓的髒話。她四周打量了一下這隻正在繞着她走的貴族小貓，他看起來也在餓着肚子，但舉止投足間很難看出他正處於難堪的境地。

“我在跟你說話，臭貓。”

“我聲音不會太發出了。”豆腐腦坦言，並看着對方的眼神，豆腐腦不確定對方可不可以聽懂。

“這裏是我的地盤，你明白嗎！”完全沒有聽明白的白貓怒吼道。

豆腐腦環顧一下，這裏比豆腐商的籠子大得多，如果要居住兩隻貓的話並非不可能。

“我可以住在這裏嗎？”

“我不會同雜色貓分享我的食物！”

“只要你給我地方住就可以了，我可以睡在任何地方，真的！”豆腐腦很少說出長句，因為她沒有這個能力。她語言能力十分匱乏，無論是貓語還是人語。但這次，她非常流利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白貓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可以聽到這麼長的句子，而且是從兩個月大的小貓咪口中發出的。白貓後退一步，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是真的，“你是認真的，但我不會同你分享我的食物！”

“真的是真的。”豆腐腦很高興，她聽出了白貓的退讓，她略帶感激地說，“我可以睡在哪裏呢？”

還沒聽豆腐腦說完，白貓已經在四處環顧了，豆腐腦也順着他的視野看，這是一個不小的籠子，有三米見方那麼大，並沒有別的擺設。他看起來很為難，雖然承諾了要給予對方住所，但每一處土地他都不想割讓。

“就這裏吧。”白貓不情願地走到籠子的近門處的拐角，“但是你要小心，這是前輩的忠告，大門打開的時候你要躲開，不然就會被門擠到。”白貓說完，豆腐腦才突然注意到，白貓的尾巴有脫毛的一塊。那恐怕就是前輩的教訓吧。

“我的尾巴上有什麼？”白貓扭頭看但是他看不到，如果白貓向下低頭的話，一定可以看到自己尾巴的全貌，但看來他不太會擺出那種姿勢，所幸他沒有能力看到自己的尾巴，不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個後輩。豆腐腦也舒了一口氣，看白貓的語氣，白貓暫時沒有發現這一點。

“不，什麼也沒有。”豆腐腦回答。

豆腐腦躡手躡腳地走到門檻里側，卧下。白貓可能從未和別的貓一起居住過，很不自在地常常盯着她看。

“你不會自己順毛嗎？”白貓看着她亂蓬蓬的毛髮，“這麼丑的毛髮很影響我的名譽。”

“順毛是什麼？”

“就像這樣。”白貓伸出舌頭舔自己肩部的毛髮，接着是上臂，臂彎，“看懂了嗎？這樣毛髮就可以順滑整齊，看起來就像個貴族一樣。”

豆腐腦看到這一幕的第一反應是噁心，她無法理解舌頭可以用來做那樣的事情，“說實話，我不敢。”

“寄生蟲和一些髒東西在你的身上，不這麼做的話，你的皮膚會越來越臟。”

“舌頭裏的東西呢？舌頭上有好多髒東西，寄生蟲還有毛！”

“咽下去，就像這樣。”

白貓伸出舌頭給她看剛剛舔下的毛髮，並卷進肚子裏，這一切結束后，還不忘咂咂嘴，彷彿自己剛剛吃了一頓美餐。豆腐腦想離他遠點，因為這實在讓她反胃。但自己已經是在牆角，況且籠子也只有這麼大。這次輪到豆腐腦厭惡白貓了。

“謝謝你告訴我，我銘記於心。”豆腐腦想起來這句著名的謙辭，她覺得這句話很符合時宜。白貓沒有聽懂這句話，但他不能顯得自己很無知，他端莊地坐在地上，裝作沒有聽到，而是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