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棋盤
李二雙眼灼灼地盯着秦祖來，那雙眼睛裏面，滿是灼灼的熱意。
那表情，給秦祖來的感覺，就彷彿李二是在看老情人一樣。
秦祖來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他不動聲色的，就跑到了老陰貨長孫無忌的身後。
見李二還在看他，連忙是縮了縮向脖子。整個人直接消失在李二的視線之中了。
李二：“……”
被當成擋箭牌的長孫無忌：“……”
李二眼皮猛的跳了幾下，他說道：“秦祖來，你在幹什麼呢，趕緊站出來吧。”
秦祖來嘆了口氣。
他感覺李二有些不對勁啊。
秦祖來磨磨蹭蹭地站回到了殿中的位置，李二眼皮直跳，恨不得直接揍秦祖來一頓。
那是什麼眼神啊！！
躲什麼躲，自己還能吃了你不成？
李二一臉無奈，要不是因為女兒長樂的面子，他絕對是要揍秦祖來一頓的。
深吸了一口氣，李二說道：“行了，突厥二皇子的事情，已經是有了把握了，他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李二深深看了一眼秦祖來，旋極繼續說道：“接下來，說說吐谷渾的事情吧。”
秦祖來問道：“陛下，吐谷渾想要幹什麼，不會也是武鬥吧？”
李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武鬥，而是文斗，斗我大唐年輕一代最有才華的領軍人物。”
“文斗？”
聞得此言，秦祖藍眼眸一動。
吐谷渾哪裏來的膽子，敢和大唐文斗？
吐谷渾和吐蕃不同，吐蕃，他們還有個牛逼的大相祿東贊。
祿東贊學富五年，名留青史，所以祿東贊要是和大唐來一場文斗，那還算是有些底氣。
可是吐谷渾，他們哪裏來的底氣？
秦祖來可不記得，吐谷渾有什麼歷史名人，而且還是非常牛皮的那一種。
他眉頭微微皺起，說道：“突厥要武鬥，還是有些道理，可是吐谷渾的文斗，則是毫無道理了。”
“而且吐谷渾和突厥，幾乎是同一天送來的挑戰信，這要是說他們沒有關係，鬼都不信。”
“所以，吐谷渾既然會做出與突厥一樣的事情來，絕對是有些把握的，可他們的信心，到底是給誰給他們的？”
“他們真的以為，可以再文鬥上，贏過我們大唐不成？”
秦祖來只覺得，這整件事情着實是有些不對勁。
而李二等人也一樣，感覺到了奇怪。
秦祖來眼眸微微眯了下，他說道：“陛下，看起來相比於突厥，或許這一次最難纏的，反而就是吐谷渾了。”
突厥，至少知道他們的底牌是什麼。
可是吐谷渾，現在卻是一個謎。
未知的，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秦祖來，有一種預感，也許吐谷渾這次，會給他一些意外的驚喜也未必。
李二微微點頭，說道：“吐谷渾提出要和我們文斗，文斗的內容，竟然也都是和我大唐的文化，詩詞歌賦，對聯燈謎……隨我們選擇。”
“他們，要麼就是自狂妄自大，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要麼就是真的有一些底牌，認為可以直接贏過我們。”
他眉頭皺起，“可他們的底牌，究竟是什麼，現在我們並不清楚。”
秦祖來想了想，問道：“我大唐年輕一代，才學最出眾的那個人，是誰？”
房玄齡想了想，然後看向長孫無忌，說道：“長孫大人，長孫衝上次朝廷考試，是第一名吧？”
長孫無忌微微點頭。
房玄齡繼續說道：“那就應該是長孫沖長孫公子了！長孫公子自幼受到皇家和長孫家的雙重教導，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其他人比起長孫公子來，都要差一些。”
“所以若是迎戰的話，就非長孫公子莫屬了。”
長孫沖？
秦祖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與長孫沖接觸過，而且還救了長孫沖的命。
更早的時候，也和長孫沖因為長樂的事情，鬧了一些不愉快。
只是，長孫沖雖然優秀，可在秦祖來的心中，對領軍人物而言，還是有一些差距的。
而吐谷渾，既然敢提出這樣的約戰，肯定是有所把握的。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大唐，會派出長孫衝出戰。
這樣的話，他們就完全有機會針對長孫沖的弱項，進攻長孫沖。
文人的筆，殺人的刀。
大唐年輕一代，文壇上的領軍人物長孫沖，他若是在長安輸了比斗，輸的十分凄慘……
那對整個大唐的讀書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
先是文斗，在是武鬥。
如果是這兩個比斗都輸了……
那麼大唐，就真的要丟臉丟到家了。
更重要的是，面子也都丟了。
到時候，士氣大減，讀書人信心大減，整個大唐都處於陰霾之中。
這種情況下，還談什麼強盛？不倒退，都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突厥和吐谷渾，這明顯就是用了陽謀了。
大唐不能夠拒絕，因為拒絕就等同於畏懼，等於害怕！
而大唐接了，也會被算計的明明白白的。
這……還真的是……有些意思啊！
李二等人都愁死了。
可是秦祖來，卻在此時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他只覺得平靜的血液裏面，再次沸騰了起來。
秦祖來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讓他都能夠感覺到壓力的事情。
只是很可惜，除了宇文成都之外，再也沒有人讓他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哪怕是之前的北斗會開陽，他也不行。
而現在，突厥和吐谷渾的陽謀，卻讓他感受到了！
他知道。在突厥和吐谷渾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推手在控制這一切。
他，已經是隱隱看到那個人展開的棋局了。
突厥和吐谷渾，就是他的棋子。
現在對方的棋子，已經落下了。
那麼……接下來，就看自己如何落子。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李二還在那裏發愁呢，可突然見到秦祖來嘴角勾起，他心中一動。
連忙說道：“秦祖來，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了？”
秦祖來輕笑一聲，說道：“陰謀有辦法解決，可是陽謀，我們只能是堂堂正正去解決了。”
“陽謀並不可怕，用絕對實力碾壓他們就可以了。”
李二皺眉道：“可是朕擔心，他們會預料到長孫沖的事情，可他們仍然敢提出，朕擔心……”
房玄齡等人，也同樣擔心。
長孫沖並不是無名之輩，吐谷渾絕對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吐谷渾敢如此光明正大，這般提出文斗，絕對是有把握獲勝。
秦祖來笑了笑，說道：“陛下，棋盤上對弈，若是被對方知道了我們的底牌，那麼這棋，就沒辦法下了。”
“所以，既然我們已經知道對方知道我們的底牌了，那麼我們，為何還要如他們所願，落下那枚棋子呢？”
李二目光一動，他連忙看向秦祖來，說道：“你是說……”
秦祖來笑道，臉上充滿了自信，“陛下，這件事情就交給微臣吧。”
“文斗也罷，武鬥也罷，請陛下放心，臣絕對不會是讓大唐輸的。”
“在我們的主場，若是都還能夠輸，那我們就真的太無能了。”
“微臣，會讓他們知道陰謀在臣這裏，行不通！”
“陽謀……”
他眼中精芒閃動，霸氣道：“更是他們自己自找死路！”
他看向李二，說道：“陛下，回應他們吧。”
“陛下，您這樣告訴他們。”
秦祖來說道：“我大唐，對敵人，從無切磋二字！”
“所以，想要和我們比，可以！”
“那就告訴他們，我們……”
秦祖來冷聲道：“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
半個時辰之後，秦祖來離開了皇宮。
這次的突厥和吐谷渾的任務，秦祖來都接了下來。
自從之前解決了北斗會的開陽，在這之後，便一直再也沒有遇到，讓他略微感覺到血液沸騰的案子。
所以，難得遇到這樣一個有趣的事情，他又豈能放過？
當然不僅僅只是這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則是秦祖來，覺得這件事情的本身存在着極大的問題。
而有問題所在，就表明這件事……絕對，沒有明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畢竟，突厥和吐谷渾的反應實在太過迅速了。
固然找到秦始皇的寶藏，事情已經過去不少天了。
可要知道，突厥和吐谷渾和大唐的距離啊！
要知道，這個時代消息傳遞的滯后性，。
更要知道突厥和吐谷渾的特性……
所以，不說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是否會知道諸子百家書籍的事情。
而就算是他們知道了，以他們拳頭大於腦袋的特點，也未必能夠察覺到那些書籍對大唐的影響。
畢竟，民族不同，文化程度不同，成長經歷不同，他們很難對大唐的情況有感同身受的感知。
所以，秦祖來可不認為，突厥可汗，吐谷渾的可汗，能夠通過一些書籍的消息，就能判斷出大唐會以此為契機，迅速強大起來。
就算是他們比自己想像的要聰明一點，更有遠見一點，秦祖來也不認為，他們能夠這麼迅速就有了應對策略。
要知道，從秦始皇寶藏發現到現在為止，不過是二十幾天的時間。
而諸子百家書籍的消息，更是李二他們返回長安之後，才開始散佈出去的。
那也就只有十幾天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裏面，消息可能也就在幾國之間打一個轉罷了。
可是突厥和吐谷渾，卻都已經將挑戰信都送到了長安了。
不說別的，就是這挑戰信，從突厥和吐谷渾送到大唐長安，就要有至少七八天的時間。
所以這，幾乎是消息到了突厥和吐谷渾兩國，就立馬堅定地認為，大唐要牛批起來了！
所以一定要阻止大唐！
然後，立即就找了文武鬥的人選和方式，立刻就寫信給大唐送來。
快馬加鞭，馬不停蹄……
這，可能嗎？
這可是為了應對大唐崛起的謀划！
這可是國家以國家之間的博弈！
不說有個幾十天的商討和謀划，幾天的思索與討論，也是應該的吧？
可是時間上來看，突厥和吐谷渾，根本就沒有這個時間。
故此，要說這裏面沒有問題，這誰能夠相信？
而且對此，秦祖來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也正是這些猜測，讓秦祖來再聽到這件事的第一瞬間。就有了決定……
他要接下這件事情來！
他要牢牢掌控着這件事的發展方向！
或許……
秦祖來嘴角微微揚起。
這件事情，會給他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少卿大人。”
秦祖來一邊思考着，一邊在街道上行走。
突然之間，他聽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轉身看去，便看見換了便裝的韓敏，正向自己小跑過來。
“少卿大人，這麼巧啊。”韓敏說道。
秦祖來看了他一眼，說道：“下值了？韓大人。”
韓敏點頭，“忙了一天了，總算是能夠正常下植了。”
“少卿大人，你還要繼續去忙嗎？”
秦祖來搖了搖頭，“還能歇個十幾天。就要開始幹活了。”
“十幾天後，就要幹活了，幹什麼活啊？”韓敏一愣。
秦祖來笑了笑，也沒有多說。
他摸了摸肚子，正好聽到一旁攤販吆喝着賣泡饢的聲音。
他說道：“韓大人，吃些東西？”
韓敏一聽到吃東西，雙眼直接就亮了。
也不關心十幾天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連忙點頭。
兩人直接坐在街邊小販的凳子上，分別叫了一大碗泡饢。
泡饢端了上來，裏面是羊肉煮的湯，外面有一些饢，可以直接掰碎了泡到羊湯裏面，那味道真的是一絕。
兩個人迅速吃了起來。
這時，小攤老闆擦了擦手，走了過來，說道：“少卿大人，味道怎麼樣？”
秦祖來，現在在民間聲望極高，特別是長安百姓，人人看到秦祖來，都會叫一聲秦青天。
而秦祖來，對於他們，也會笑着回應點頭。
所以百姓們看到秦祖來，也都膽子大了一些，敢和秦祖來說些話。
秦祖來輸起大拇指，說道：“很好。”
老闆頓時憨笑了一聲，“少卿大人好好吃，若是不夠，小的，再給少卿大人加一些量，不多要錢。”
秦祖來搖頭道：“那可不行，你們也不容易，我可不能占你們便宜。”
老闆忙說道：“沒有佔便宜，誰不知道少卿大人是青天大老爺，眼中有着我們普通人，少卿大人能夠來我們這裏吃飯，就是我莫大的榮幸了。”
“而且不瞞少卿大人，最近糧食減價了，我們的價格還是之前的價格，所以就算少卿大人在吃一份，我們也不賠錢。”
“所以少卿大人切莫客氣！”
“糧食減價了？”
秦祖來疑惑道：“不是一兩個月前，在你這裏吃飯，你還說糧食價格上漲了嗎？怎麼現在還減價了？”
之前党項族要謀反，大肆收購糧食，導致價格上漲。
而秦祖來懷疑党項族謀反的事情，也是基於那次的糧食價格波動。
老闆笑着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長安的糧食還是之前的價格，可是北方的糧食，價格確實降了許多……”
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少卿大人可不要聲張，目前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正好有親戚在北方的羈縻州做生意。”
“然後，他發現那裏的糧食價格突然便宜了許多，而且量還不少。”
“所以他就寫信給了我，讓我趁機多買一些，這樣可以減少成本，所以小的就囤了一些。”
“現在有着便宜的糧食，成本降了不少，我的小攤，這些天來也賺了不少呢。”
“羈縻州？”
秦祖來眉毛突然挑了一下，眼眸微微眯了起來，眼底深處，有些光芒閃爍。
他笑了笑，說道：“就算成本降低了，那也是老闆你自己有頭腦，抓住了機會，這和本官那可沒有關係，所以該給的錢，一分錢也不能夠少。”
小攤老闆見秦祖來堅持，也只能是無奈點頭。
隔了一會兒，小攤老闆又說道：“少卿大人，小的聽說突厥紙和吐谷渾的人要來我們大唐挑戰？”
“小的知道少卿大人深謀遠慮，眼界深遠，所以少卿大人，我們大唐肯定能夠贏他們吧？”
韓敏聞言，愣了一下。
他看向秦祖來，說道：“突厥和吐谷渾，要挑戰我們大唐？少卿大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下官知怎麼不知道。”
秦祖來也是有些意外，連他都是剛剛才知道的。
這個普通的小攤老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看向老闆，問道：“老闆，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小攤老闆說道：“很多人都在說啊，說突厥和吐谷渾，要挑戰我大唐的年輕一代。”
“剛剛在我這裏吃飯的客官，就討論這件事情呢。”
“不過我們認為，突厥和吐谷渾那是要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到時候肯定會輸的十分凄慘的，少卿大人，你看我說的對嗎？”
“畢竟，我大唐那可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豈能夠輸給那些蠻人？”
秦祖來目光閃爍了幾下，他看向韓敏。
韓敏一開始還有一些茫然。
可突然之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連忙看向秦祖來，問道：“少卿大人，這是真的嗎？”
秦祖來眯了眯眼睛，點了點頭。
“挑戰信，今天抵達的陛下手中，連本官都是半個時辰之前才知道的，可是現在，卻已經是傳得滿城皆知了。”
刷的一下，韓敏雙眼瞪大。
臉色猛然一變！
他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韓敏雖然破案本事不太強，可其他的事情，他的反應可不慢。
今天挑戰信，剛到皇宮。
秦祖來半個時辰之前，才剛剛知曉。
而他乾脆直接一點都不知情。
可是百姓們，卻已經鬧得滿城皆知。
這說明什麼？
韓敏不蠢，如何不知道……
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傳開的啊！！
目的。就是要將挑戰成為既定事實嗎？
是要從百姓和輿論，去逼迫李二，必須答應！
畢竟現在百姓們，已經認定這件事了，認為突厥和吐谷渾是來自取其辱的。
若是朝廷拒絕了挑戰，那會被百姓如何去想？
會不會認為大唐是怕了？
而若是朝廷接了……
那豈不是正中他們煽動輿論，強加給朝廷的詭計了嗎？
韓敏一臉驚色的看向秦祖來，“少卿大人，這怎麼辦？”
相較於心急的韓敏。
此時此刻的秦祖來，卻是嘴角上揚了起來。
他放下碗筷，淡淡道：“慌什麼？就算他們不這樣去做，我大唐，也會接受那些無知之人的挑戰的。”
“而他們現在這樣做了……他們以為他們的詭計得逞了，依靠輿論，逼迫朝廷沒有第二個選擇。”
“可是他們又哪裏知道……”
秦祖來冷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他們這樣做，反而是證實了本官心中的一些猜測。”
“這下子，事情真的是有意思了。”
“這是將突厥和吐谷渾當槍，想要將大唐，突厥和吐谷渾三國玩的團團轉嗎？”
秦祖來笑了起來。
久違的熱血，就這樣熱血沸騰了起來。
這次的挑戰，陰謀陽謀一大堆，各有算計，可真的是太精彩了！
以三國為棋子，長安為棋盤。
要下一場驚世大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