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痛下殺手

第383章 痛下殺手

正式查案的第一天只有這些收穫,到了晚上,蘇穆照舊拿了紙筆去理清思路,林簡坐在一旁幫忙研墨,氛圍倒也算是近些日子最好的時候了。

在紙上,襄蕪的名字被放在最中間,除了紙屑和藥草,再旁邊的便是襄靈的名字。四個字所隔不遠,林簡盯着看了一會兒,又輕輕去推蘇穆的左手,“下午的時候我忘了,現在才想起來還有另一種可能。或許這葯是襄蕪放的也說不定。”

然而說了半邊,林簡便又立刻否定,“不對,依襄蕪的性子,不會背地裏做這些,再者她巴不得襄靈能有個好結果,又如何會做這樣的蠢事。而且她也清楚,襄靈打心底是不會聽的。”

“那……是襄靈害怕有了身孕的事被宣揚,這才痛下殺手?”

“不對不對,那日她在西院鬧了那麼一大出,在場的人都知道了,眼下恐怕整個家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因為已經抖漏出來的事再去殺人,也實在蠢了些。”

林簡絮叨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有些混亂了。

“不是襄靈,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襄蕪是被人划傷了舌頭,然後被勒頸,刀子雖然有甩出去的可能,但整個殺人過程卻沒有多大的動靜。這並不是一個手生的姑娘就能做到的。就像是火房的案子一樣,只要是發生了的事情,總歸在要現場留下痕迹的。”

蘇穆提醒了這麼一句,又擱了筆在去捉林簡的手,“你太累了,先睡一會兒吧,等天亮了,我們就把相關的人都問詢一遍。”

這夜註定難以入眠。

林簡躺到床上了,還覺得腦子裏亂鬨哄的一片。

他起先怕折騰到蘇穆還強行窩好閉住眼睛裝睡,窩了片刻自然便有些忍不住。

蘇穆就躺在一邊,對身旁的動靜感受得分明,他等了一會兒,終於是耐不住,把人往懷裏攬了。

“睡不着的話,我讀詩給你聽吧。”

“嗯,好。”林簡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動了。

於是蘇穆做好了幼時被夫子考校功課的準備,又放緩了語調,只是他剛剛背到《樛木》,便發現懷裏的人已經睡著了。

天色眼看着要壓下來了。

蘇廉和襄靈走進來,一眼便撞見明晃晃的燭光,在書案旁邊是一堆元寶,被燭光照着,顯得金燦燦的。

“抱歉啊,我馬上收拾。白日裏一整天都在疊這些,有些忘時間了。”林簡說罷便往起站,然而卻沒有動手收拾的意思。因為起身的緣故,袋子歪倒,還有幾個元寶灑落出來。

襄靈蹲下身去撿,林簡趕忙揮揮手,“你懷着身孕,還是離這些遠些為好。你們之前雖然熟識,但畢竟新喪,襄蕪她有些怨氣,也不是沒有可能。”

“沒……沒事。”襄靈的臉登時便白了,她轉頭去看蘇廉,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蘇廉本長着圓臉有幾分可愛,眼下就着燭光,上面的神色,似乎有些兇狠。瞪罷了人,他又朝着蘇穆抬抬下巴,“不是要審嗎?那便開始吧。”

“也不知道父親母親如何能答應,在家中設私府這樣荒唐的事。”

“好,那就開始吧,請到這邊。”

蘇穆本站在林簡一側,他做了一個請人的動作,神色如常,然而蘇廉囂張的氣焰立刻便下去了一截,眼睛也有些閃躲,“哥。”

蘇穆應了聲,沒有多餘的言語。蘇廉硬着頭皮往過走,襄靈動作慢了些,還被他拉了一把。

入目的是一座屏風,依舊是綉了滿扇桃紅的那個。蘇廉現在還記得大婚前幾日,母親過來佈置新房時說這是賀新婚之喜。

然而此時此刻,蘇廉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他剛剛在側邊站了,便發現屏風兩側都放了席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原是提前便已經拉出些了。

“這是在家裏,條件有限,不過我們只是簡單聊聊,應該已經夠了。”蘇穆走過來,聲音與平時沒有多大的不同,末了又示意,去坐吧。

林簡本在書案處,眼下拿了燈盞過來,剛才的較量,自然是看清了。他朝着身邊的襄靈示意,於是二人依言在兩側坐了。

屏風的兩側,各有一個影子,眼下幾乎是要重疊在一起。

林簡緊接着便收到蘇穆的示意,他把燈盞放在一邊,知道問詢馬上就要開始了。

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也緊張了起來。不知是為這二人,還是為他自己。

設屏風這招實在是太狠了,兩側的人互相看不見,卻又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既害怕自己說錯又害怕對方說錯。雙重的煎熬壓下來,能堅持很久的人想必不會太多,尤其是蘇廉和襄靈,不過是雛鳥罷了。

林簡正胡思亂想着,等耳邊有了聲音,這才意識到問詢已經開始。蘇穆問了什麼他沒有聽到,於是愈發地站直了些,意圖集中精神。

朝着他這邊的正好是襄靈,林簡望過去,發現對方絞了手指。

“十九那天,奴婢確實跟襄蕪回去了,當時奴婢非常虛弱,全靠襄蕪照顧。她看起來很高興,但又很擔憂,還問奴婢對這孩子有什麼打算。我實在不知,當時也是這麼回答她的。襄蕪沒說什麼,給我帶了葯和棗回來。”

襄靈許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陣勢,聲音里立刻便摻了抖動,“奴婢休息了一會兒,就回了西院,此後的一夜,都沒有出來。第二天有人來找,這才知道襄蕪她出事了。”

“那滑胎的葯怎麼說?”蘇穆適時點火,果然襄蕪愣了一下,還沒說什麼,對面的蘇廉便拔高了音調,“你這賤婢……”

林簡被這裏面的怒氣給聽得咋舌,然而聲音倒也立刻斷了,想來是蘇廉也意識到這並不是任他出氣的西院,過了好一會兒,才接着道,“這孩子的去留,不是你能考慮的事。”

襄靈看起來更加的小心,縮了一下沒動,蘇穆的又一個問題便追過來,“看阿廉這樣的反應,對葯的事,事先應當是不知情的。那麼,十八那日,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是奴婢膽大妄為,得知自己懷了身孕,就要挾二公子給我個名分,他氣不過,這才打我。”

說完這句,襄靈慢慢抬頭,林簡和她的目光對上,生出打一個寒顫的準備,卻也強迫自己冷靜,“那麼,應該是孩子出生對你的益處更大吧。”

“是。”襄靈繼續去絞手指,蘇穆也接了話頭,“十八的當天我回到府中,得知你們的事,第二天襄蕪便出了事。而你又說自己一整夜都沒有回去,那麼那葯是什麼時候藏起來的?你在兇案發生后又去了現場?有沒有看到襄蕪倒下去是什麼樣子?我記得襄蕪扶你的時候我也在,當時你身上的衣服並不厚,斷然沒有把那麼多葯都帶在身上的可能。”

蘇穆的問題愈發犀利,就着燭火更是添了幾分迫人。

襄蕪張了張嘴,只覺得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她的肩膀都有些顫抖了,“奴婢斷然沒有回去,一次都沒有。那葯,是在之前放回去的。奴婢當時懷疑自己有孕,就去了醫館,葯也是那個時候抓回來的。”

“那你既然覺得自己可以母憑子貴,那麼又買了這葯豈不是自相矛盾。”林簡忍不住追問一句,又朝着襄靈看。而對面卻傳來了聲音,“你這賤婢,竟有這麼多花花繞繞的心思。”

哦,這次倒是多說了句,林簡倒也樂得看戲,更盼着蘇穆加緊再添一把火,好渾水摸魚。

“住口。”蘇穆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沒有衝上前去打人,他換回了之前的問題。

“十九那天,我一直在西院。被禁足這種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吧。至於為什麼,兄長心裏應該更清楚。”

時隔多日,舊事重提,蘇穆還是第一次直面這種怨氣。林簡在旁邊,能夠很清楚地看見他繃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但是又立刻放鬆了。

然而還不待蘇穆問什麼,蘇廉倒是嚷嚷起來,“哥,你喜歡林恬姐嗎?”

“我們在談案子,這個問題與案子無關。”蘇穆心下一跳,林簡也即刻朝着這邊走,他去抓人的手,感覺到掌中一片溫熱,還有些細汗。

蘇廉為什麼這麼問?一時之間二人都有些摸不準。

“有時你們真讓我覺得厭惡。”話是蘇廉先挑起來的,然而這句,卻又像是就此揭過。

蘇穆繼續剛才的問題,林簡在他肩頭倚了倚,然而心卻是亂了。

“我整夜都在西院,一直到半個時辰前才出來,你們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問外面負責看守的家丁。”

這一番問詢下來,不知道是誰的心更亂。

林簡朝着兩側的人打量,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從剛才的情況來看,此二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這種稍稍一問就能證實的事,沒有必要再行遮掩,否則的話豈不是故意給自己抹黑?

關鍵是蘇廉他,也確實沒有殺害襄蕪的動機。孩子的事,要與不要,事實上也只是他口中的一句話罷了。

但是一個素日裏溫文爾雅的人,居然能脫口而出那樣的不雅,甚至還打在一個姑娘臉上,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但如此大的反差,又似乎在掩蓋什麼一般。

林簡自是有這樣的疑問,當下便也問了,只是他避諱方才的尷尬,沒有敢去看他。

“嫂子也太草木皆兵了些,我救了襄靈,她卻設計賴我。如果這事發生在你身上,又當如何?”

蘇廉的失控,似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林簡心下卻咯噔一聲,他很清楚,這些話與當時蘇夫人和他交代的已經有了重合,可是真是英雄救美而落入這般境地讓蘇廉憤怒嗎?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再者,他現在是阿姐的身份,對方卻又這樣問,又是什麼意思呢?

林簡有一種被看穿的恐懼,他動了動手指,蘇穆又很快回握,他自然也是聽出這話外之音了。不知蘇廉是針對他們而誤打誤撞,還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麼。

不過回歸案子本身,還是襄靈的疑點更重些。

“慫恿姑娘來這裏,讓他提點一下襄蕪確實是奴婢不對,可這一點,並不能證明奴婢就與她積怨。由此而殺人,更是不可能。”

襄靈之後被問到,只是這麼回答。

“那你當夜也和襄蕪住了一會兒,可見她手邊有什麼紙制的東西?”蘇穆眼下也已亂了,說出這句,只不過是照例的問詢罷了。

然而襄靈卻瞪大了眼睛,與之前的神色恍然不同。

蘇穆和林簡對看一眼,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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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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