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患隱伏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患隱伏

時夫人的喪事辦得尚算得體,可大家似乎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時景辰終日渾渾噩噩,像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他自小生活在娘親的保護傘之下,可支撐他的天塌了。

閬苑沒有走,她最是明白這種時候受傷的那個人需要陪伴,可她自己也是個傷得不輕的人。聶離殤看着昏睡時間逐日增強的她,心中更是擔憂不已。生命的百日大限超過三分,但這並不能代表閬苑就安全了,他很想繼續吟風想繼續的事情,與她攜手走向充滿希望的大雪山。如今看來,這頭的事情沒有個了結,閬苑不會有其他想法。

素芊芊忙完教中事務便也趕赴伏龍山莊弔唁,順道向聶離殤彙報幫中事務。如今的鏡月教實力受到重挫,當以休養生息為主。陰陽壇弟子大多是受陰陽長老脅迫才留下效命的,如今長老身亡,沒了威懾,素芊芊只好贈以解藥,遣散眾人,陰陽壇可謂是名存實亡。

除了陰陽壇,花月樓實力也大打折扣,潭心、硯心守着大樓,除了生意也顧不上其他。春風苑差不多也就只剩練紅塵一人有點用處。可笑的是整個鏡月教最後只有五行宮實力最完整,可惜難當大任。如今的鏡月教已經不是當初的鏡月教了,只因還有聶離殤在,魔聖的名號還有些威懾力,那些所謂的武林名門才不至於對鏡月教趕盡殺絕。

素芊芊來伏龍山莊有些時日了,整日對着顏凝月心中總有些彆扭,礙於時夫人白事她才沒有發難。她也私下作過口頭警告,顏凝月表面上句句聽進心裏,但素芊芊知道這僅限於表面。不過她自信有她在,顏凝月翻不出水花。

各大派在時夫人下葬之後都各自返回山門了,無悔領着眾弟子將將回歸紫竹林,卻在林中聽到不同尋常的動靜。還道是那些不知深淺的賊子欲對觀音廟發難,欺她們人丁單薄。閬山琅嬛閣一戰之後,絕愛便被以冠以“仙聖”之名,照理不該有如此膽大包天的惡徒才對。

“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林中,再不現身,本座可就不客氣了?”無悔拔劍對向紫竹林一聲喝道。樹林扇動,依舊不見人影。無悔呀的一聲揮劍疾刺,但見銀光飛掠,聽得林中“嗚啊”的痛苦慘叫聲,眾人沖身上前一探究竟。

“沈傲雪?”無悔看到她着實吃驚,不僅僅因為做到一劍重傷了她,更讓人在意的是她出現在此處。無悔見她有氣無力,臉色蒼白,向來衣着華貴的她此時卻是零落難堪,心生好奇也就讓人膽子變大了些許。

無悔再上前一步,心中始終防備着,問道:“你究竟為何來此?”

沈傲雪見到無悔心中安寧不少,綻放出難得的真誠一笑。她由西域奔命至此,只為死前能回到最後的歸屬地。她雖然損失大半功力,卻還不至於讓她斃命,可恨的是茗香放出她武功盡失的消息,害得她被人追殺一路,這一劫她逃不過了。

“唉!”無悔還沒有得到迴音,沈傲雪卻已支撐不住。無悔對於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沈傲雪遭遇的恐怕是另一個故事。總算同門一場,她又是長輩,一切還需絕愛定奪。“你們幾個,扶她回觀音廟,你去後山請絕愛師叔來。”無悔吩咐着,自己還是不放心,帶着其他弟子在周圍巡視一圈,並無其他異常,這才敢安心返回山門。

真正算起來,沈傲雪是絕愛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親,聽到她出事,還是心起波瀾,匆忙趕赴慈航殿。

“師姐?”絕愛快步來到沈傲雪的身旁輕喚着,實在難有迴音。探其呼吸也是若有若無,更令人生疑的是,她內息紊亂,功力像是不復存在,真不知是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絕愛輕聲嘆息,她知道沈傲雪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不過還是為其輸送真氣,她能做得的只有這些。沈傲雪宛如迴光返照,突然又一把抓住絕愛的手腕,下意識的兇狠眼神一下又變得柔和。

“師姐!”絕愛又呼喚了一聲。沈傲雪慢慢放下手,釋然道:“你不用再白費力氣,這次我是真的、真的……”

“不會的,我再想想辦法。我們去幽篁閣找姐姐,她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絕愛緊握沈傲雪雙手,她怕一旦放開,沈傲雪就會離開。

往事一股腦兒的回涌在沈傲雪的腦海里,不免覺得好笑。她孤苦一生根本就是自作孽,有待她如親女的師父,還有情深義重的眾師姐,她還不知滿足。臨了還能入廟門見一見親人不知得了上天多少眷顧?

“究竟是誰如此狠心對你下手的?”絕愛還從未見過一個人正值壯年卻猶如垂暮的樣子。縱然有再多的責怪,如今也早已煙消雲散。“姑姑。”

這一聲早就已經不知遲了多少年,絕愛少時不聞傲雪其人,而真正知道她、能理清與她的關係時,她卻只是她的師姐。沈傲雪越發握緊絕愛的雙手了,這次換作她戀戀不捨紅塵俗世。留給她的時間足夠再留下最後一句遺言,沈傲雪言道:“池墨,告訴閬苑,讓她小心……”絕愛附耳傾聽那個名字,只是她不敢相信。想再問時,沈傲雪卻再也無法給到她任何迴音。

沈傲雪臨終前選擇見絕愛,而把遺言留給了閬苑,這兩位師妹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對於這樣的安排她很滿意,她是笑着去的。

沈傲雪是觀音廟的叛徒,可當年遭人陷害是真,為禍江湖也是真,倒讓現任的掌門無悔難做了。無悔請示道:“絕愛師叔,不知絕思師叔的遺體我們該當如何處置?”

絕愛想了想道:“絕思作惡多端本該為觀音廟所不容,然念起到死還記掛師門,准她入祖師祠堂,卻不宜驚擾先祖,就讓她和二師姐做個伴吧!”觀音廟叛徒有先例,師祖慈悲在祖師祠堂中設立偏殿,專供那些心有悔改卻來不及悔改的叛徒,也算給她們一個最後的歸宿。

夜裏,絕愛獨立高台,思緒渺遠。茫茫紅塵劫,諸惡渡不盡!

無悔怕絕愛又會陷入神傷,想關心,欲上前又不敢抬腳。躊躇幾回倒是絕愛先開了口:“無悔,你可是想說些什麼?”無悔面色尷尬,關心之言早已拋諸腦後,隨口問道:“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絕思師叔臨終前讓絕情師叔小心誰呢?”

絕愛倒是沒有忙着回,問道:“前次你去伏龍山莊可有見到姐姐?如今她身在何處?”絕愛只怕沈傲雪說得是真的,那閬苑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本以為伯恆子敗退,江湖從此會平靜,沒想到暗藏的洶湧比明面上所見更加可怕。

無悔如實回道:“我走時絕情師叔尚在伏龍山莊,如今也不一定了。不過聶教主正陪着她,相信師叔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絕愛還有依戀,道心不夠堅毅,即使修成“普渡慈航”那也只是走進了前人的腳印中,或許還需紅塵走一遭。

思慮憂心縈繞不去,無悔知道絕愛待不住。練就“普渡慈航”已是人間難得,更何況她還想超越前人,更上一層樓。心有掛礙就不能堅定道心,果然留在房間內的只有如是一張紙簽“無悔,我放心不下姐姐,去去就回。觀音廟諸事還請你多多費心!”

一段時日洗禮,閬苑已經需要每日昏睡七個時辰,有時更是誇張地需要睡上八個時辰,面對這樣的境況,聶離殤哪裏還能再由着她虛度光陰。時景辰沒完沒了地沉浸在悲傷之中,終於聶離殤再也無法容忍他的任性了。

這一日,閬苑已經睡下,時景辰與往常一樣靜靜地跪在時夫人靈前。聶離殤突然出現,出其不意揪住他的衣領拎起道:“你是不是男人?你到底還要悲傷到什麼時候?該清醒了,時景辰!”時景辰並沒有反抗,只是獃獃地望了眼聶離殤,比之行屍走肉還不如。

聶離殤早就看他不爽,閬苑一根筋飛蛾撲火,還死不承認。可這個人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卻猶猶豫豫,給所有人希望,簡直就是個混蛋。他倒是毫不留情地一拳揍了下去,但還是不夠解氣。又是重重的兩拳,時景辰臉上已現於傷,卻還是不為所動,任由對方作為。

聽到動靜的下人趕緊去呼喊顧劍棠,再這樣下去又要鬧出一樁人命。“聶離殤,你幹什麼?”顧劍棠老遠的就喊道,希望可以喝制住聶離殤,可那個人已經聽不見任何其他聲音。不斷地吼着:‘時景辰你給我清醒過來!清醒清醒!’

迎松護主親切,上手便是霹靂一掌,直接震開了聶離殤三丈,撞在香案上。芙蓉劍俠的一掌可不是什麼人都受得住的,饒是聶離殤也吃痛吐起血來。迎松不解道:“好端端的你們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能相互諒解,誰都是需要時間去撫平傷痕的。”說起來,迎松自己還無法走出悲傷之境,只是她知道伏龍山莊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她,她要挑起一切。也正因如此,伏龍山莊還有留着一把保護傘,保護眾人的同時也阻擋了眾人成長的步伐。

聶離殤傲骨半生,還是忍不住落淚,啜泣道:“可誰能給閬苑時間?誰能啊!”突然一下又揪住了時景辰的衣領,眾人屏住一口涼氣,想出手阻止,卻又伸不出那隻手,這次時景辰頹廢的真的已經夠久了。

“只有你承受着喪母之痛嗎?”聶離殤又對着吼道,“我父母接連亡故,我又該向誰去發泄情緒?時景辰你就是被保護的太好了!請你善待閬苑,善待活着的人!”這段時間,他早已不在意閬苑心裏那個人是誰,他只要她好好地活着,能讓他時常見到她,聽到她的消息。可眼下,連如此卑微的機會都在慢慢流逝。

在大多數人看來,閬苑得的是不治之症,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是希望,最醜惡的事物是絕望,而聶離殤卻始終抓着那一抹縹緲的希望。

幾方都是朋友,素芊芊是最沒有插嘴餘地的人,她這一輩子大多時候都活在虛情假意當中,可這段時日以來她收穫了太多的真情。面對這種情況,能做的居然只有在一旁默默流淚,可她心中也希望時景辰可以振作起來。希望是一種可以傳播的東西,也是目前大家最需要的東西。

聶離殤苦笑着鬆開了手,孤傲如他居然也有一天淪落到需要哀求別人。似乎苦難與霉運一直纏繞着他們不肯離去,這段時間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素芊芊輕嘆一口氣,突然眉頭微皺,動靜鬧這麼大,居然都沒有看到顏凝月,實在可疑。思及此,她更是不自覺地看向了閬苑得房間,有些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素芊芊疾步行至閬苑所住的院落外,果見顏凝月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閬苑屋外。

“你想幹什麼?”如魔咒般的問候驚得顏凝月一激靈。她素知金鈴使者不好對付,真是名不虛傳的難纏。鎮定心神后立馬露出微笑回道:“神醫無人照料,我怕她醒來後有吩咐便后在這裏。”

素芊芊甩過一個冷哼,質問道:“你會這樣好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我勸你善良,伏龍山莊風平浪靜,由不得你興風作浪。”

顏凝月咽下一口氣道:“芊芊,你對我成見太深。再怎麼說,神醫對我也有過救命之恩,我是真的怕神醫一個人不安全。”

素芊芊依舊是冷哼:“你更怕人多,閬苑安全吧?”

某些與生俱來的討厭,看來即便做再多努力也無法改變。顏凝月不想在與素芊芊做口舌之爭,有她在一日,她註定被欺壓一頭。表面功夫依舊要做,顏凝月一如往常那般,微笑示禮后便離開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素芊芊總有股說不出的感覺。明明一切已成定局,但那種不安的感覺依舊強烈,而且愈演愈烈。只不過她不知,這真的只是區區顏凝月之故嗎?不管怎麼說,留着此人一定會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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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苑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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