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55°]: 故人亡
“好些了么……”
淡淡的聲音傳進耳朵,飄渺無依,似乎一旦落在風中,就會散去。
總是這樣。
若有若無的一種傷感。
微風揚起她的墨色髮絲,那樣淡漠的神色,卻能一點一滴瓦解你看似堅硬的堡壘,心中一切的秘密毫無遁處。
一滴露水落在墨綠少女修長的指尖,不似其他地方那樣的玲瓏剔透,這樣的露珠也是被血色浸透的,所以,渾濁且毫無光澤。
“差不多了。”
墨綠的眸子凝視着那露珠,旋即緩緩地低下手指,露珠滾落。眼底隨之而來劃過一絲憐惜。
人吶……
都有自己的苦。
更何況……
勾勾自己的薄唇,冰冷的自嘲一笑。
更何況……這裏是夜冥社。
一個,根本就沒有心的地方。
“為什麼救她……?”依舊是淡淡的聲音,除了那沁入人心的寒冷,便再無其他內容。
上次沒有回答她,這次應該能回答了吧。
“因為……”她頓了頓,然後問道:“如果我的答案讓你不滿意,你會生氣么?”
“……”
青梔撲閃了一下羽睫,想說什麼又逼回去了,見着她那探詢的眸子,最終還是淡淡道:“不會。”
十分肯定的一個“不會”。
輕輕地就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裏有一陣暖流劃過。
“因為……她是你想要保護的人。”
她啟唇輕吟,眸光化為堅定凝視着那墨發少女。
“而你想要保護她,則是因為她是你想要保護的人要保護的……”
目光轉而移向別處,無人看見那眼底湮進的落寞失望,卻能聽出那話語裏的冰冷,微帶着自嘲。
轉而回頭,不出所料的一幕。
果然么……
她看得見,墨發少女在那一刻突然地臉色煞白,身軀也在微微的顫抖。
心裏鑽心的疼。
卻還是仍然的強制壓下了情感,淡淡說道:“和木青梔,別再痴心妄想了。她在光明之中,而你身在黑暗,強行靠近她,只會灼傷你自己。”一席話,頗有些冷嘲熱諷的味道。
不知道是怎麼了……
明明不想再讓她傷口撒鹽,卻還是那樣突兀地說出來了。
就是憤怒……
憤怒她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只看見了面前的人……
為什麼看不見別人的守護……
呵……
只要一遇到那個人的事情,她就會變得異常遲鈍么?
怎麼這麼蠢。
忍不住還是斜瞥了一眼,卻看見她那令人心驚的蒼白臉色,垂下的長睫如同頹敗蝴蝶的翅膀,彎曲的弧線美麗得讓人心碎。
心裏究竟是有多痛……
卻還是不肯哼出一聲么……
和木青梔,你果然很蠢。
“如果因為保護她傷害了你,我不同意。”
極力壓制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仍然說得淡淡的,風輕雲淡一般,飄渺在天際。
一語戳到痛處,果然很難受。
跟魚被刮開鱗片一樣,血淋淋的抽搐着,太疼,以至於無法呼吸。
“……”
清骨沉默,卻還是不自覺地勾起唇角,迎着滿滿的笑意。有這一句,似乎一切都夠了。和木青梔,看來你還沒有到眼瞎的地步。
“……這幾天不要接任務,好好養傷,別讓我看見病怏怏的你,我可沒多餘的精力給你治療。”青梔淡然說著。
“嗯知道了。”清骨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關心我就關心地徹底一點嘛,這麼毒舌是要鬧哪樣。
“那我走了。”輕輕的聲音,一落下后,散在風裏。
-
入夜了……
蕭瑟的冷風靜靜地吹着,在這無人的寂寞之夜裏,一個人跳着無人欣賞的舞蹈,那麼孤單,卻也自在。
殘月朦朧,隱藏於黑幕之中。
回想起早晨清骨的那番話,心緒便一直煩躁不安着。
蕭蕭冷風刮在臉上,一片冰冷。
但是……
為什麼沒有任何感覺呢?
沒有寒冷,也沒有痛苦。
所以說……
果然是天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么……
呵——
自嘲的冷笑一聲,眸底凄涼如月光,湮滅光芒。涼薄的唇角向上勾起,刻畫著美麗的弧線,墨發隨之飛舞,清冷孤涼。
“有什麼煩心事么?”
樹影深處,迎着那朦朧的月光,一個身影慢慢踏步而來,衣袂飄飄如同謫仙般不染凡塵,澄澈乾淨。如溪水潺潺流動般的聲音,一點一滴落在心尖,柔化萬物。
青梔莞爾一笑,見到那來人心中不由得添了幾分清明,原本的煩悶也消失了大半。不論何時何地,只要自己迷茫的時候總能出現他的身影,靜靜地聽自己傾訴,多年來,從未改變。
“零生……”淡淡地,輕吟着他的名字,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暖了起來。
“不開心的事就說出來吧。”輕輕地聲音落下,卻能在心裏留下一絲刻痕。
慢慢移步過來,彼此間的距離只隔咫尺,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我沒事。”淡淡搖了搖頭,強裝的笑意卻掩藏不過臉上的蒼白。清冷的眸,也是凝着悲涼。
望見她臉上的神色悲哀,心底似乎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多想撫平她微皺的眉,只是,不曾有過資格。
“這個送給你。”或許他的心意一輩子便只能化身為她身上的飾品,默默無聞守護着。
靠的太過相近,近得連那濕熱的氣息都撲面襲來,臉頰上染上一層羞怯的殷紅。
“是你最喜歡的白玫瑰。”溫柔如水的聲音,流進了心裏。
“謝……”話音未落望着那掌心之中的那朵靜靜躺着的泛着淡淡的淺白光芒的玫瑰飾紋,她的面色忽的一凝,旋即變得慘白起來。
白玫瑰……
自己喜歡的白玫瑰,是因為她……
因為她……
浸泡在血漿里的四肢殘骸不斷揮舞着腫脹發白的腐肉,無數個蒸騰出來的血腥仇恨讓它們得以生長,骯髒的黑色蛆蟲從那些腐肉裏面爬出來,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心臟,無數個蛆蟲開始一起啃噬。
腐蝕到連渣都不剩。
無法呼吸無法言說的痛楚。
夢靨一般夜夜叫囂糾纏不止。
直到耳蝸被一聲尖銳刺穿才得以回神。
忽然的又想起了清骨那些話,心臟更是如同扭曲般抽搐地疼着。
“你想聽一個故事么……”
那幽幽的聲音已經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支撐,彷彿存活只是為了告訴世人曾經的罪孽。
零生不語只是看着那忽然面色蒼白語氣清冷的她,她的身影被淡淡的月光包裹着,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無法觸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