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禍不單行(5)
自古以來,從商的人總有需要,一路上用銀兩用以認識打點為交際手段,憐箏即便是自小跟着阮仵作去了不少的縣衙,想來認識的官員加起來都不及他認識的三分之一。
就憑這一點,旁人自然是不敢對何老爺做些什麼,只是紛紛能避則避。
可風因卻絲毫不怯,不但不怯,更是毫無邪念地走到何老爺的身邊,攥住他的手腕,舉起了他的手背。
手背上四道猙獰的抓痕,傷口不深,面積卻大。透着血絲兒,已經結了淺淺的紅色痂口。
“何老爺,請問你的傷口是怎麼來的?”林捕頭朝張捕快使了個眼色,幾個捕快也意會,包圍了過來。
何時共繃著臉,甩開了風因的手,怒斥:“我怎麼受的傷還需要和你們做解釋?”
“何老爺。”憐箏上前,柳眉輕揚:“陳管家的指甲里有新污皮屑,定是有抓傷了死時在身邊的人。何老爺,您當真不願意說嗎?”
“說又如何,不說又當如何。”何時共盯着憐箏,卻也沒了惱意。再看向二夫人林蓉的眼神已經寡情如水,已全然沒了上午看見時的疼惜寵溺。
想來也是不會說了。
風因也不說旁的,倒是乾乾脆脆地拿來紙來,非推了一把何老爺,踩了個腳印子。何老爺怒得橫眉豎眼,風因卻也不管不顧,忙完了便樂哈哈地跑一邊自顧自喝茶去了。
話雖這樣說,風因確實幫了一個大忙,若是換做旁人,只怕要費上好一頓功夫。
鬧了小片刻,何老爺也乏了,大夫也已經趕到了何府。
林捕頭和張捕快分別站在了何時共的身周,林捕頭皺了皺眉:“請何老爺隨我們回衙門。”
何時共收回看向林蓉的視線,負手而立,倒是爽快,隨着幾個捕快出了門。
不知怎麼的,憐箏總覺得,何老爺也不遠遠像那些個嚼舌根的人說的那樣薄情寡義。她倒覺得,何老爺對二夫人,卻是帶了點感情的,若非如此,又何必眼巴巴地等着大夫來。
林蓉雖然上吊后被救得及時,但是事實上上吊和電視劇里往往大不相同。
林蓉脖頸上的勒痕極深,若非兇手手腳倉促了,差了那麼一分兩分,只怕早早就死了。
上吊極易使人的脊椎受損,嚴重的能讓人全身癱瘓或者聲帶受損,再者,因為大腦缺氧,可能不會蘇醒或者成為植物人,上弔帶來的危險遠比現代電視劇上演的要厲害得多。
勒得那樣深,二夫人也不知能不能醒來,只怕是凶多吉少。
“到底存了什麼樣的心思,才想要殺了李二虎、陳家福和林蓉呢?”從一開始的殺人,到如今已經是兩具屍體了,這件案子卻依舊沒有個頭緒。
幾個捕快的討論聲倒是驚醒了憐箏,她忙順着聲音摸索過去。幾個人正在門外比較幾張白紙,上面正是前幾日和今日的腳印。
“何老爺的腳印和這兩幅不一樣。”
林捕頭方才找人畫下了窗台上的半個腳印,再派人去了官衙,取來了李二虎衣服上的腳印畫卷。這兩張確實極為相似,但是風因讓何時共踩下的腳印,卻遠與前兩張大相逕庭。
有個面生的小捕快,撓了撓頭:“就不能是何老爺跳下去之後,換了一雙鞋再來嗎?”
“阿三,如果是你,你跳下來的同時,能立刻回到房間換了鞋,再將鞋藏好,然後第一時間趕過來,你覺得要花多長時間?”喊那個小捕快的人也是新來的,但是卻沉穩了許多,大家都叫他小趙。
被叫阿三的小捕快愣了愣,板着手指比劃半天算不出個時間來。林捕頭一笑,拍了拍他的後腦:“上椅凳,跑上一遍就有了數。”
說做就做,幾個捕快很快就忙活了起來。阿三首當其中扮演了跳台的兇手,不但跑去林老爺房門口模擬了換鞋,生怕被人找到,藏了好一會的功夫,跑回來的時候,已經足足耗了半柱香的功夫。
阿三跑回來的時候,張捕快、林捕頭以及那個打扮得不男不女的仵作正坐在一個公子哥兒的身邊,聽他回來的時候,那人掃了一眼香柱,公子哥便搖了搖頭:“太慢。”
“何老爺來的時候,是香剛點燃,甚至都沒等落灰的時候就來了。也就是說一有了動靜,他幾乎立刻就來了。”張捕快點頭,抬頭看阿三:“你不是親眼看着何老爺從小趙阻攔的時候就出來的嗎?他可有藏的機會?若是又要翻窗檯進去,這耗費的時間怎麼也有點說不過去。”
阿三聽着這話確實也有道理,他確實就在小趙身旁,也沒見何老爺有什麼機會這樣躲躲藏藏地進房間,一聽人說二夫人上吊了,他幾乎立刻推開房門就出來了。
“頭兒,搜過了何老爺的房間,沒有找到這種花紋的鞋底。”小趙手裏提了一雙黑靴,翻面遞了過來:“不過都是這種,花紋都沒什麼特別的。”
鞋底翻過來與桌上的幾張腳印做了對比,確實差異很大,又感覺很怪異。
“等等。”風因忽然發現了什麼,手指着宣紙上的鞋紋,“林捕頭,你畫的時候,鞋頭便是方正的嗎?”
林捕頭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二虎身上的腳印是踩在衣服上的,因為黃泥的印記才有了些花紋,踩的人重心偏頗靠後,所以印記有深有淺,而二夫人窗台上的腳印只有半個,沒有鞋頭,所以畫的時候,林捕頭下意識是先畫了外框,再去描鞋紋。
風因倏然站起身,朝二夫人林蓉的房外的草坪後走,正正地走到了屋內窗檯下的位置,蹲下身來細看草坪上的痕迹。
憐箏自然是跟着的,張捕快和林捕頭不明就裏,只覺得是自己哪裏出了紕漏,這才忙追了上去。
草坪上雖然沒有鞋印,但是因為落下的距離相對高,加上前幾日雨季剛過,地面都是鬆軟的狀態,所以留下了淺淺的凹槽,而凹槽的鞋頭,卻是圓頭的!
“看來一直以來大家都沒能弄清一點。”風因站起身,指向草坪上的凹印:“兇手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