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

葬禮結束了。

袁鈺君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她獃獃的坐在傅延川的房間裏,手裏抱着他的照片,葬禮過後,她已經在這裏待了足足三天了。整整三天,沒有出門,也幾乎沒怎麼睡覺,連東西都只吃了一點點。

傅渺端了一碗燕窩粥進去,房間裏很暗,窗帘拉的很緊,也沒開燈。袁鈺君靠坐在床邊,抱着相框,閉着眼睛,似乎在睡覺。

傅渺把燕窩粥放在桌子上,順便拉開窗帘,房間一下亮堂起來。袁鈺君眉頭皺了起來,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該吃早餐了,媽。”

袁鈺君看到她,那一股子氣一下子就沒了,揚了下嘴角,說:“是渺渺啊。”

“我聽葉秋說,你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而且今天天氣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啊?葬禮結束以後,你可是好久沒出去散步了。”

“不去,我不想去。”她擺擺手。

傅渺端着燕窩粥走到她跟前,說:“那先把這碗粥喝了,好不好?”

袁鈺君沒什麼胃口,但看到傅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振作起來,她還有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孩子需要她去保護。她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傅渺,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說:“好。”

她的手很涼,可眼神卻十分的溫柔,眼眶裏含了眼淚,弄得傅渺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她起身坐在袁鈺君的身邊,抱住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肩膀上,說:“大哥用自己的生命換我們餘生安穩,那我們就如他所願,餘下的人生一定要過的好,過的幸福和開心。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袁鈺君說:“你還是個孩子,當然是我這個當媽媽的照顧你。”

“我已經長大了,等獨當一面了。”

靜坐一會後,傅渺坐直身子,親自喂她喝粥,“媽,我讓葉秋他們給我們訂了周五的機票回澳城。”

“這邊的東西,我已經讓他們開始整理打包了,而且其中一部分也已經寄回澳城。這個房間的東西,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收拾。”

袁鈺君說:“我不想走。”

傅渺看她一眼,笑了笑,說:“可澳城那邊,也需要我們親自回去打理啊。”

“我留在這裏,你回去。你哥在這裏長大,我覺得他會留在這裏,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裏。葉秋他們不是說了么,公司里的事兒,不需要我們太過操心,他們那批人會搞定的,我倒是不擔心。我在這裏他們也會保護我,你不用擔心,你想做什麼事兒,你就去做,我一定在背後支持你。”

傅渺說:“但是,過幾天傅踽行要搬過來,這宅子說到底還是他的。雖然,沒有直接開口說讓我們搬出去,可你願意跟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么?媽,我們回澳城吧。”

“除非他把我趕出去,否則我就住在這裏,誰也不能把我趕走!這是我兒子的家,我兒子的家就是我的家!你,你去跟葉秋他們說,讓他們老闆把這宅院買下來。”

“媽,這北城是是非之地……”

“好了,旁的就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我一定要留在這裏,我也會按照延川的遺願,我不會去摻和任何事兒,我只是想在這裏待着,就這麼簡單。要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傅踽行那個人渣還要把我趕盡殺絕的話,那他就來!我也不怕他。”

袁鈺君氣血不足,這麼一生氣,人差一點倒下。

傅渺連忙把她扶穩,順她的背脊,說:“好了好了,就按照你說的,那我也不走了,我也陪着你在這裏住着。”

袁鈺君順了氣,在傅渺的投喂下,算是吃下了一整碗燕窩粥。

稍後,她又去找了老中醫,配了幾服藥,每天按時的給她服用,補補血氣。

傅渺在這裏陪了她幾天,就去了一趟澳城,公司的事兒還是需要人去打理。袁鈺君不肯回來,那就只能她來回跑了。

……

隔天,傅踽行去來一趟踽宛。

簡遠坐在他的辦公室內辦公,霍苓和霍鈞看到他來,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他被無罪釋放這件事,公司上下早就傳遍了。

霍苓起身,“傅老大。”

傅踽行點頭,“這些日子你們辛苦了。”

她乾笑了一下,“不辛苦,都是分內之事。”

他沒動,霍苓垂着頭,略有些躊躇,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片刻后,傅踽行提醒,“不進去通報一聲?”

霍苓抬眼,與他對視一眼后,打了內線,“阿簡,傅老大來了。”

“請他進來。”

霍苓繞過他們,幫傅踽行開了門,“傅老大,請。”

“謝謝。”

辦公室內,簡遠仍坐在大班椅上,低頭看着文件,聽到動靜,才抬起眼看向他們,卻並未起身,只面含着微笑,看着傅踽行走過來,等他走近了,他才出聲打了招呼,“傅老大,好久不見。”

傅踽行站在辦公桌前,沒有應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簡遠也不避閃,就這麼迎着他的目光,與他對視了片刻,笑說:“坐,傅老大你腿腳不便,身上又帶着傷,一直站着,恐怕體力上吃不消,還是快些坐下吧。”

傅踽行沒動,“坐下可以,但坐下來得坐在對的位置上才行,你說是不是?”

簡遠挑了下眉,身子朝後,靠在了椅背上,一隻手抵着下巴,看着他,說:“位置哪兒來的對錯之分,傅老大你是不是想多了?”

柯念有些看不下去,喝道:“行哥都已經站在這裏了,你還有什麼臉面,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還不趕快起來?”

簡遠:“傅老大身體不適,公司事務繁忙,怕會影響老大的健康,反正給公司里的事兒我都熟悉,就不麻煩老大親自來坐鎮。還是早些回去修養,等養好了身子再說。更何況外頭風聲緊,梁溪那案子可還沒有完全平息下去,還是先緩緩,咱們要以公司利益為大前提。怎麼樣對公司好,就怎麼做。”

“所以呢,我認為現在啊,傅老大你不適合接受公司,不但不適合接受公司,還不適合曝光自己的行蹤。你要多保重啊,傅老大。”他坐在那裏,下巴微微揚着,說出這句話。

柯念幾乎是一瞬間就跑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領子,將他從老闆椅上拽起來,拖着丟到了門口,“你他媽算什麼東西,竟然趕在行哥面前趾高氣昂!你真當踽宛的天下是你一手打下來的?!”

簡遠慢條斯理的,想要站起來,可還未起身,就被柯念一腳踩了回去,死死踩在他的肩膀上,讓他無法起身。

他也不掙扎,笑着看他一眼,說:“不管怎麼樣,我們所有人都為了這個公司付出了努力和心血,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公司越來越好。一個公司能夠發展起來,絕對不止是靠一個人。踽宛發展到今天,已經不是傅老大一個人說了算了,我們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筆交易,都要顧及到股東的利益,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今天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就必須要做到以公司利益為大前提,能夠給公司帶來利益,如果不能,我覺得倒不如退下來。”

“傅老大,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我也算是踽宛的元老人物,我會希望看着踽宛死么?你交給我應該是最放心的。”

傅踽行並未看他,繞過偌大的辦公桌,走到了老闆椅前,慢慢的彎身坐了下來。

雷森說:“公司是傅總的,傅總手裏握着絕對的股權,就算是在股東會議,他也有絕對的決策權,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你想要鳩佔鵲巢,得先掂量一下自己手裏的籌碼。在這家公司,你想取而代之,簡直是痴心妄想。”

柯念腳下的力道加重,“就是!你以為有老溫在背後罩着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商場上的事兒,老溫懂個屁!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真以為這公司和JW能有今天,全是老溫的功勞?老溫還不是按照行哥的指示做事!?”

傅踽行擺手,“柯念,放了他。”

柯念看他一眼,想了想,收回了腳,走到了雷森的身邊。

簡遠揉了揉肩膀,站了起來,斜了柯念一眼,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沉着一張臉,說:“我也是為了傅總着想,知道他近來身體不是,想為他分擔事務,希望他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休養,等身體完全康復,用最好的精神面貌回來工作,我們大家也都放心。雷森也說了,這公司傅總佔有絕對的股權,那即便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也還不是給傅老大打工?”

“是啊,所以你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位期間,拉走了多少踽宛的資源和客戶,還偷偷挪了踽宛多少流行資金?再繼續下去,踽宛怕是連人工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到時候又會有一大批的員工跑到你的公司去。再等一等,這踽宛恐怕就是要被你挖空了!你還敢說利益?”雷森說著,將一疊資料從公文包里拿了出來,拍在了桌子上,“你的動作是真的快!到現在為止,踽宛已經被你掏空了一半還要多。”

簡遠微的皺了下眉,而後又輕輕一笑,說:“看樣子,傅老大不但是想撤銷我的職務,還想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來斷送我的生路了?”

雷森說:“生路不是沒有,就看你願不願意配合,或者說你願不願意站在傅總這邊。如果願意,那麼相安無事,說不定你還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如果不願意,那麼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不單單是傅總不放過你,怕是連老溫也不會放過你。”

“傅總頂多讓你坐牢,而老溫嘛,估摸着會要了你的命。”

從頭至尾,傅踽行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於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似笑非笑的盯着簡遠,眼神都沒有任何波動。

簡遠沒有做聲,雷森便逕自走到辦公室門口,拉開門,把霍苓和霍鈞叫了進來。

“你的這些事情我會查的那麼清楚,還多虧了霍家兩兄妹。”

簡遠轉頭看向霍鈞,只見他朝着他笑了一下,說:“我可從未說過,我要背叛傅老大。”

他抿緊了唇,垂了眼帘,一時不知該作何抉擇,須臾之間,他便轉變了態度,“傅老大,我也是被逼的,我是沒有辦法才這麼做的,其實我跟霍鈞他們一樣,我只是表面上服從老溫,我心裏還是站在你這邊的。這辦公室里有監控,所以我剛才才那麼表現,都是做樣子。現在既然大家都說開了,想來這裏頭的監控肯定被傅老大你掌控了,那我也就說出來了。”

“我是準備等事情按照老溫的意思辦好以後,再把轉移出去的公司交換給你,讓老溫來個措手不及。我也算是傅老大你身邊的老人了,我是跟着你一路過來的,我怎麼可能會背叛你呢,你對我這個兄弟也算不錯,我怎麼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兒。壞就壞在,我外面養了個女人,還生了個孩子,女人和孩子都被老溫握在手裏做了人質,我沒辦法。”

“我只有按照他說的去做,我女人和孩子才能得以保命。”

幾雙眼睛,均直勾勾的看着他。簡遠垂着眼,額頭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一顆心砰砰跳的很快。

他吞了口口水,等待着傅踽行的發落。

柯念嘖了一聲,說:“這種話,一聽就是假的。”

簡遠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跟他爭辯,做出一種清者自清的架勢。

雷森說:“這間辦公室並沒有監控,但你剛才說的這番話我都進行了錄音,並且已經把這段錄音發給了老溫。所以你,退無可退,你現在只能站在傅總這邊。不然的話,按照老溫的性子,你應該活不到你兒子出生。”

他眸子一顫,顯然,他們並不相信他剛才胡說的那一番話。

但其實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另一條路可以選。

他在心裏嘆口氣,說:“我本來就是站在傅老大這一邊的,請你們相信我。”

為表忠心,他把自己知道的統統都交代了。

老溫不但想要JW,也預備把傅踽行手上的產業歸為己有,他是完全按照傅踽行的路子在走。

傅踽行並沒有回到踽宛繼續上任,照舊還是由簡遠坐着那個位置,不過實際權力握在霍家兄妹兩個手裏。

車上,雷森將平板電腦遞給傅踽行,說:“這是傅延川身前親自規劃的園林設計,另一半還未動工,你看是否要重新設計?”

傅踽行隨意的掃了一眼,默了幾秒,說:“就按照這個吧。”

“我們的人已經進了泗北,據說袁鈺君準備常住在宅內,傅延川之前的那批人依然留在宅院裏照顧袁鈺君,至於傅家的其他人,倒是都搬出去了。但最危險的還留在那邊,你還要住進去么?若是要住進去的話,還得像個法子,讓他們離開才行。”

柯念說:“雷森說的沒錯,傅延川即便死了,還埋了一顆雷,這雷威力還不小,不要冒險了。”

傅踽行點頭,“那就暫時擱置吧,園林繼續按照傅延川的方案修就是了。”

“是。”

“秦叔回朝盛以後,什麼情況?”

雷森說:“與林小姐和睦相處,並沒有起衝突。”

他點頭,料到這一點。

“梁鈺康先生找過你好幾回,說是想請你吃飯,你要去么?”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回了,前兩天雷森也說過類似的話,傅踽行側頭看他,“知道他是什麼事么?”

雷森:“我派人去看了看,猜測是因為他小兒子的事兒。”

“什麼病?”

“好像是腎臟方面出了問題,不是很樂觀。”

傅踽行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車內一下就安靜下來,大抵也能夠猜到梁鈺康那麼著急找他是為了什麼。

都是他的種,多少還是有很大的幾率,匹配的上。

雷森想了下,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要跟他吃飯么?”

“不用。”

“好,那我回給他。”

……

梁鈺康接到雷森的電話,聽到他的回復以後,倒也沒有意外,他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站在雲棲門口,其實也沒這個老臉過來求人,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求他去救他的另一個兒子。這麼多年,他對不起傅踽行,也對不起傅嫻。

現在還要為了另一個孩子讓傅踽行幫忙去醫院做了一下檢測,是否能夠匹配,就算匹配了又怎麼樣?還讓傅踽行給他這兒子把腎臟捐出來么?

他真是的太壞了,太自私了。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準備回去時,一輛車子停在他身側,車窗降下,只見林宛白探出頭,與他打了個招呼,“伯父,你怎麼站在門口?”

梁鈺康乾笑了一聲,“我……我……”

“是來找傅踽行的么?”

他舔了舔唇,說:“也不是,我是來看看傅林笙的,我預備過幾天回去了,想在走之前來看看。”

“那你怎麼不進去?蓉姨和小寶都在呢。要不您上車,我帶你進去吧。”

梁鈺康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好,好。”

隨後,他便彎身上了車。

林宛白有所耳聞,秦光在她這邊說過一嘴,梁鈺康那個小兒子生病了,貌似還挺嚴重的,可能需要移植什麼的。

進了家門,傅林笙去上課去了,不在家裏,要過會才回來。

林宛白叫人泡了茶,說:“我打電話了,說是再二十分鐘就到,您現在坐一會。”

“算了,我還是回去吧。”

“我猜傅踽行也快回來了,來都來了,就等等吧。晚上也可以在這裏吃飯,你們父子兩個相認到今天,估摸着還沒一塊好好吃過一頓飯吧,今天難得湊了這麼個機會,就坐下來一塊吃飯。雖然,您已經另外成家了,但不管怎麼樣,傅踽行也還是您的兒子,在父母眼裏,孩子都是長不大的,所以我覺得在您眼裏,傅踽行眼下也不過是個孩子,是個需要人關愛的孩子,甚至比您另一位孩子更需要親人的關懷。”

梁鈺康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能說這一番話,“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我對不起阿行,也對不起他媽媽。”

“對不起這事兒,除了嘴上說,我覺得還是需要一點行動的。您只是嘴上說說,其實不管用的。即便你說的天花亂墜,說的感人肺腑,也無法讓人信服。更何況,您現在還有求於人,是不是?”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臉色也灰敗了一點,有些坐不住,他站了起來,說:“我還是走了。”

“還知道羞愧,那說明你知道自己的請求很過分,還有一點良知。”林宛白面上的表情不變,揚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梁鈺康咬了咬牙,說:“是的,所以我現在要走,趁着他們還沒來,我就不在這裏丟人了。”

“所以你心裏就真的有點都不關心傅踽行么?不關心他是好是壞,這麼多年來,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做錯了多少事兒?這些,你都一點也不關心么?”

他說:“我說了,我對不起他,我不是個好父親。”

“所以,簡單一句話,你就可以徹底放下你這個當父親的責任,就當做沒有這個兒子,然後全心全意的去照顧另一個你從小大大的孩子。以此作為彌補,我想不到,這樣溫善的梁鈺盛,會有你這樣一個不負責任,還要逃避責任的大哥。確實,傅踽行有你這個父親,真的挺可悲的。我在想,如果傅踽行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他是正常長大,有一個很好的性格,你們再遇的時候,你會是一個什麼表現,還會像現在這樣么?”

他微微皺了皺眉,轉頭看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想教訓你,我沒有這個資格,我也不是說教,我只是想,不對,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做一個父親應該有的責任,去關心一下你這個大兒子。他好好的了解一下,他這麼多年下來,是怎麼長大,是怎麼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如果你對他還有一點感情,就請你讓他感受一下父愛,從現在開始,一點都不晚。”

林宛白目光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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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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