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眠夜
雲雀門強留人的做法雖然讓人不爽，但將游芊芊從地牢裏放出來后像對游芊芊承諾下的一點兒沒有怠慢他們，上等的客房招待着，吃穿用樣樣細緻到位，甚至還派了兩名小弟子專門侍候。
這天游芊芊在崖頂的雲間休息，不知是雲間所處位置太高，還是晚間山風太大，她怎麼也睡不踏實，每每昏昏欲睡之際總是忽然有種墜落之感，然後猛然驚醒，如此反覆幾次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山中本就陰涼，高處更是不勝寒意，渾身濕涼的汗意讓游芊芊再也睡不下去，便穿了衣服到窗前吹風。
她休息的早，晚間吃了飯天剛灰灰亮便睡下了，此時將將入夜，雲雀門中弟子還未入睡，山間還能清晰聽到雲雀門弟子晚間夜習的動靜。
雲間客舍建在雲雀門中一座最高山峰的崖頂上。起初游芊芊對雲雀門將客舍建在這樣的高處感到不理解，住了三五日慢慢明白過來。
高處的風景好，視線佳，站在雲間客舍可以將整個雲雀門盡收眼底，加之山間雲霧繚繞，便給人一種置身人間仙境俯瞰眾生的尊貴感。
游芊芊站在窗前吹了會兒風，身上汗意消散了些，她攏了攏衣襟，低頭瞥見身上隨手自床邊抓起披在身上的衣衫，動作頓住。
“這紅衣……”紛亂的思緒頓住，她忙轉頭看向床邊。
床榻邊的矮几上放着一疊衣物，是雲雀門給她準備的換洗衣物，皆是素雅的顏色。再看看身上的紅衣，游芊芊確定身上的紅衣絕不是雲雀門給她準備的。
確定了這一細節之後，游芊芊腦海里便蹦出一個人。
“江凌……”
她忙向屋內四處尋看，未看到人影，便探身到窗外尋找。
“江凌是你嗎？是你來過嗎？”
雲間客舍建在崖頂之上，窗下便是陡峭山壁，筆直落下，根本無法藏人。游芊芊探頭往下看了看，便撤回了身。
游芊芊肯定江凌一定來過，紅衣也只可能是江凌留下的，可是江凌留下紅衣是什麼意思呢？正在她困惑不解時，一陣夜風襲來，游芊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縷淡淡異香隨風吸入鼻中。游芊芊心裏一頓。
人沒走。
游芊芊猶豫了一下上前推開另一半窗扇，將窗門全部打開，在窗前站定。
“你早就知我不是她對嗎？”
窗外除了夜風吹動山間樹木發出的響動，一片靜默。
游芊芊低頭看着身上的紅衣，將衣角捏在手中。
“我知道你其實已經原諒她了，只是不知該怎麼面對她，所以你把我當作她，因為和我相處你會自在許多。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不會白白浪費了你母親續給我的命。說到此處，游芊芊忽然想起什麼。
“你冒險來這裏尋我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留在這裏？我有我的理由，我要查清楚一件事，在此之前我不能和雲雀門起什麼衝突，你放心，等我查清楚了一些事情，我一定遠遠離開這裏，不會和這裏有任何瓜葛。”
窗外除了風動和偶爾幾聲不知什麼山林動物的叫聲還是一片靜默。
游芊芊想了想繼續道：“這幾日我沒有行動是因為心裏還有一些困惑解不開，你放心，我只歇息幾日，最多到後天，我就去查你母親的事情。但你得答應我，不可胡來，聽你舅……”游芊芊頓住。
“你舅舅他，他回去了嗎？他怎麼樣？”
窗外還是沒有任何回應聲。
游芊芊嘆口氣，不再問。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對着窗外道：“江凌，回去吧，別來這裏，你母親生前遺願她希望你快樂無憂，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活着。”
窗外和緩的夜風忽然強勁起來，山林深處傳來幾聲動物鳴叫，似是被什麼東西驚嚇到了，很快又平靜下來，風在某一瞬間突然停息了，夜幕深沉，窗外一片死寂。
游芊芊關上窗扇回到床前坐下。
困意襲來，游芊芊慢慢躺下去，昏昏沉沉陷入夢境，這一次沒再驚醒。
沉沉的睡夢中游芊芊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脫離身體，飄向一個黑暗的深淵，一直向下墜落，墜落……
不知墜落了多久，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像是海浪的聲音，可仔細聽又更像是水從高處落下落入深潭的聲響。
忽然，黑暗裏撕開了一條裂縫，有光透進來。耳邊水聲越來越大。游芊芊極力想要透過那條裂縫看清外面的世界，可是裂縫只開了一條線，她什麼都看不到。
夢中的感覺很真實，游芊芊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被困在一顆蛋中，被無邊的黑暗包裹，光亮就在眼前，可是她卻沖不出去，也沒有想要衝出去的想法。她只是想看清外面的世界，看看那水聲來自何處，僅此而已。
黑暗讓她感到安逸，可眼前的光亮又讓她生出慾望，她很掙扎。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開始變得遙遠，游芊芊在黑暗中望着光亮開始昏昏欲睡，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山，醒來吧……”
很清晰很響亮的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山？誰是山？
“誰在說話，是在跟我說話嗎？”游芊芊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山，醒來吧，看看你眼前的一切，看看我們失去的一切……”
“誰，誰在跟我說話？”游芊芊試着回應，可是那聲音好像並不能聽到她的回應，始終重複着同樣的話。
游芊芊開始着急起來，她開始掙扎，想要衝破黑暗的包裹。
“山，醒來吧……醒來吧……”
那聲音不停歇，一直在回蕩，像念咒語一樣讓游芊芊感到心煩意亂。
“別喊了！停下來！別喊了！”游芊芊呼喊道，試圖讓那聲音停下來，可是那聲音始終不停止，又有別的聲音加入。
“哥哥，這裏太熱了，我們去別處吧……”
“哥哥，清清想看花燈，帶清清去看花燈……”
“哥哥，清清餓了……
“哥哥，哥哥……”
越來越多的說話聲回蕩在耳邊，吵得游芊芊不得安寧，她掙扎着試圖堵住耳朵不去聽，可那聲音飄蕩在黑暗裏，和黑暗一起緊緊包裹着她，讓她無法逃脫。
裂縫處的光忽明忽暗閃爍着，游芊芊向那縫隙看去，終於承受不住發出一聲咆哮。
“啊——”
轟的一聲，裂縫被撕開了，光芒湧進黑暗，將黑暗撕破。
“蛋殼”破碎了，游芊芊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