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圜萬象
樞塔,夜。
樞塔又被稱作書塔,毀滅之初,人們並未存留下任何章書典籍,僅僅憑藉腦中記憶將浩如煙海的古籍復纂一二,交由樞機九卿分管,皇都建立伊始,樞機九卿分列各部,融入各族中由此皇都貴族初具雛形,樞機九卿也僅餘三席,位列天地星三神官。
樞塔除了上層為禁域之外,下層存放着大量典籍供皇都人員學習,同時皇都各個機構也均在樞塔設計機關,研究魔能與古籍。
今晚樞塔格外安靜,書閣中挑燈夜讀的人偶爾看到一身青衣人員步履匆忙,奔向禁域,久未停歇,樞塔實行師長制,並無家族傳承,三神官以及地部九卿均是如此,而每年樞塔都會進行集會,屆時皇都青年均匯聚樞塔渴望入主樞機,只是今晚似乎並不是集會時刻。
步履匆匆的青袍男子走進了並無門欄的禁域,早已等候多時的墨袍人迎了上來,替男子佩好身符。
“都到齊了?”男人問了句。
“三官長等候多時了,就缺霜降大人您了,”墨袍人說。
“嗯,”被稱作“霜降”的男人應了聲,掀上兜帽,整了整衣領,調整好臉部面具,墨袍人替他推開了一旁的廳門,男人緩步進入。
寬敞的大廳內仰頭可見星月,青木構成的鏤空穹頂顯得巍峨壯觀,下方是四塊區域,分別以青綠,赤紅,玄黑,銀白為色,代表四時,每個區域拜訪着整整齊齊的木椅,一共二十四位,以二十七時節作為代號。而中央區域則落着一株古樹,古樹茂盛如林,葉落滿地,落葉間站着三人,穿着蒼青色長袍,一人袍身繪製着畫日月,一人繪着星辰,而另一人則繪着山川河流。
“霜降”不敢怠慢,快步進入青綠區域中在僅剩的空位坐下,而隨着他坐下,中央古樹開始散發瑩瑩光芒,落葉快速落下,而片刻之後,古樹只剩枯枝,再片刻,枯木逢春,嫩芽立於樹梢,繼而生長如庭蓋,如此循環,四時之景不過杯盞。
“二十四卿都已到齊,那麼我宣佈天機會議開啟,”身着日月長袍的老人開口,他環視四周,“此次會議由星神官提請,故由星神官主持。”
身着繪着諸星長袍的老人上前一步,對眾人先是躬身,“辛苦諸位臨時參加此次天機會議,不過事關重大,老朽也不敢輕視,天軌有常,今則諸星並軌而相傾,是五星歸於塵,古書所記,五星歸塵是為月蝕,暗盛而光弱,光弱因可百解,故請二十四卿與老朽共同推演萬象天圜。”
“喏!”四方諸人紛紛應聲。
眾人將手放在座椅之上,星神官緩緩轉身,古書枝條如游靈般搖動,繼而彼此交和,宛如一顆球體,立於下方的人可以透過枝葉橫蔽的球體望見被分割的星空,星神官伸手按住古樹樹榦,樹葉紛紛脫落,僅餘一片,而那片樹葉遮住了一顆星辰。
“天極……”眾人愕然。
萬象天圜儀雖為推演之用,更似古時占卜,余葉遮星則為大凶,而所遮星辰則為凶處,天極是為諸星之皇,所對應的便是人中之皇。
“諸位,天極將傾,”星神官轉身說。
“星神官長,”玄黑區域中一人起身,“人無不朽,生老病死亦是天定,即便皇帝陛下駕崩也是天道。”
“不,”星神官搖了搖頭,“天極將傾,既可做人皇崩,又可作皇都亡,皇都是天下之中,人皇與皇都或同歸魂天。”
“凶從何起?”一人又問。
星神官轉身望着那僅存的一顆樹葉,“暗屬陰,是為陰星奪月,而五星歸塵,塵中陰星便是凶源。”
“塵中陰星……”一人忽的反應過來,“塵塔陸序寒。”
星神官默然不語,似認可之意。
“三公以為如何處置?”有人問。
“既是災禍,亦當除去,”地神官淡淡的說,“不過皇都軍衛皆繫於此人,故行事應當謹慎。”
“我提議趁陛下尚在,由三公聯合諸位上書陛下,革去陸序寒職位,再行誅殺。”春區中的首位代號“立春”的人起身說。
“一派胡言!”一人怒而出聲,眾人望去,青綠之區中站起一人,按序位數是秋時“霜降。”
“霜降,注意言辭,”天神官低聲說,雖星神官主持會議,但他仍是百官之長,需要維持秩序。
“霜降”死死盯着眾人,冷笑一聲,“天象?諸位公卿既信天象,那為何不做巫術來除滅災禍?也免得諸位勞煩,更不會髒了諸位的手。”
“霜降大人說這種話,難免是包庇之意,”立春說。
“我為何包庇她?”霜降冷聲質問。
“在場諸位誰人不知霜降大人出身塵塔,”立春淡淡地說,“陸序寒身死,塵塔必定受到牽連。”
“靜!”天神官厲聲喝止,“諸位身為樞塔諸卿,是為皇都謀利,而非一塔一族,一姓一氏!立春,切勿再提此言。”
“是,”立春恭敬回答。
“三神官長,”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響起,眾人不由得回頭望去,坐在春席末尾的“穀雨”緩緩起身,“諸位公卿,既有爭執,為何不表決呢?”
“同意,”有人應和。
天神官也默默點頭,星神官開口,“那麼諸卿開始決議,同意處決陸序寒者請落,不同意者請留。”
說罷,他轉身揮手,古樹又一次生長,一片片樹葉掛在枝條上,不多不少剛剛二十四片。
“啟!”他高聲說。
樹葉紛紛落下,彷彿諸星墜落,片刻之後,僅存兩片樹葉,眾人紛紛好奇的望着周圍,落葉需要以手按椅,此刻僅剩兩人手始終未動,一人便是霜降,而另一人卻是提議表決的稚嫩聲音,穀雨。
“抱歉,”穀雨低聲說,然後伸手按住了座椅。
有一片樹葉落下,僅剩下一片樹葉孤零零的掛在樹枝上。
“二十三比一,”星神官端正身姿,“我宣佈,滅除災星計劃啟動,凡請諸位鼎力相助。”
“喏!”眾人應聲,僅剩下霜降一人沉默。
諸卿紛紛退出天機閣,靜默地朝樓下走去,天機閣內響起沉沉的腳步聲。
有人立於一旁,等候着最後走出的“霜降”。
無人知道天機二十四卿身份,即便三官長也是如此,以前樞塔九卿融入各塔,而每個天機卿均需要對自己身份保密,並且只有在死前才能將身份證明交給下一任繼承者,無人知曉這些天機卿究竟是誰,但有些人常常不做掩飾,經常接觸者也能猜測出來。
“看起來她是眾叛親離了,”那人低聲說著,“天機會中出身塵塔者並不在少數,但卻無一人支持她,可見她有多麼失道。”
霜降微聲笑笑,“不還有我么?”
“也只有你了,”那人也是哀嘆一聲,“老兄,我可不希望你也離去。”
“我也希望,”霜降說,“但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