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8 凌遲

鄭筱楓眯着眼睛一望，其中一個人身材很高，很明顯是嚴飛宇，至於他身旁的那兩個人影，難道是他已經把兇手給抓出來了？

工藤俊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鄭筱楓也跟了下去，那三個人影逐漸靠近，直到走到車子跟前，燈光清晰起來了，鄭筱楓才看清了那是蕭颯和葉凌。

本以為嚴飛宇能把那殺人兇手給抓出來，可顯然他沒能做到，鄭筱楓的表情難掩失望。

蕭颯道：“嚴警官把事情都和我們說了，他讓我倆出來，說一起談一談，正好我倆藉著出來找你為由，老爺想不到我們見的是警察。”

鄭筱楓看着眼前的三個人，突然間眉頭緊鎖，心裏意識到了不妙，急忙問道：“你們都出來了，誰來保護家裏人？！那兇手不是還藏在家裏嗎？！”

嚴飛宇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急，說道：“你放心，我的隊員已經潛入了你家暗中佈控，只要那個人再有動作，一定會被發現。”

嚴飛宇說完，只見鄭筱楓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表情中甚至暗藏着敵意。

“你說過的話，好像沒有一次兌現過。”鄭筱楓說，“你不是說你會抓到那個兇手嗎？你不是很厲害嗎？結果呢？人呢？直到現在他還躲在我的家裏，準備隨時殺死下一個人嗎？！”

蕭颯和葉凌看出鄭筱楓情緒逐漸激動，連忙走過來，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嚴飛宇被這樣一質問，卻並沒有什麼反應，看樣子絲毫不覺得尷尬。

“一個人藏起來的東西，一百個人也難以找到，何況你家真的很大。”嚴飛宇解釋道，“你可以質疑我的能力，我接受，前提是你能找到更好的幫手。”

這時工藤俊也道：“鄭桑，請你相信我們，雖然這兇手隱藏起來我們找不到他，但如果他真的再有所行動，我們一定會發現的。”

鄭筱楓看着兩人，又看了看蕭颯和葉凌，長嘆了一口氣，雖沒有再說什麼，但神情仍舊很不滿意。他也沒有辦法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這伙警察行與不行，他都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嚴飛宇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得不說，這個人的藏身術非常精道，我們不能再把他當做普通殺手來看了，論能力，十六大盜里至少后六位是沒這個本事了。”

鄭筱楓冷笑了一聲，道：“說不定就是一個小嘍啰，是你太弱了所以發現不了。”

嚴飛宇微微一笑，道：“你不信我，總要信你的兩位保鏢吧。”

“這……”鄭筱楓一時語塞，的確，蕭颯和葉凌都是鄭筱楓非常信任的，可即便是他倆也一直對這個殺手的存在渾然不知。

“不過這一次，倒也不是什麼發現都沒有。”這時，嚴飛宇忽然間話鋒一轉，說道。

鄭筱楓一聽，灰暗的眼神頓時恢復了一下，忙問：“是什麼？”

嚴飛宇頓了一頓，說道：“第一案發現場。”

“什……什麼？”

“就是兇手殺死死者的地方。”

鄭筱楓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做了一下心理準備才問道：“是哪？”

“就在你的卧室里，你的衣櫃。”

“什麼？！”鄭筱楓不由得大驚，衣櫃，就在自己的床邊，兇手就是在離自己那麼近的地方殺死了啞叔？！

嚴飛宇說：“我進入你家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檢查你的房間，你的衣櫃裏沾滿了血跡，殺手算是玩了個燈下黑。由血跡的顏色來看，它們離開人體的時間是各不相同的，其中最早出現的和最晚出現的中間間隔了一天之久，這也就意味着兇手殺死死者花費了將近一天時間，他應該是將死者控制在了衣櫃之中，不斷用利器在死者的身體上劃開細小的口子，每道傷口雖然都不致命，但無數次這樣的切割，使死者體內的血液不斷流失，最終導致死亡。粗略推算下來，整個過程應該是從前一個午夜開始的。”

鄭筱楓聽着，渾身都在發涼，就連蕭颯和葉凌的臉色都不大好，前一個午夜，那個時候鄭筱語正擠在鄭筱楓的懷裏，兩個人睡得很熟，哪成想就在身旁不遠的柜子裏啞叔正遭受着這樣的殘殺。啞叔發不出聲音，任憑兇手怎樣擺佈，他也不可能呼救得出來。

葉凌道：“這個人……實在是太殘忍了。”

嚴飛宇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我也想不通，殺人明明很簡單，他為什麼要採用如此殘忍又麻煩的方式。”

鄭筱楓瞟了一眼嚴飛宇，微微皺了皺眉，顯然對他“殺人很簡單”的論調有些反感。

“工藤。”這時嚴飛宇發話道，工藤俊應了一聲道：“隊長？”

“準備一個熱成像設備，如果我們的人無法發現這個兇手，就用設備進行檢測。”

工藤俊點了點頭，道：“是，我這就去做。”

嚴飛宇手勢一揮，工藤俊便坐回到車子上，打開他的手提箱開始一通亂七八糟的操作。鄭筱楓聲音很是低沉地說道：“但願你們大名鼎鼎的飛鷹隊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嚴飛宇擺了擺手，道：“好了，這件事先放到一邊吧，我們在這裏，談論的其實不應該是這個話題。”

“那應該是什麼？”鄭筱楓問。

嚴飛宇道：“古書的翻譯已然完成，關於鄭懷仁，下一步到底應該怎麼做，我們是時候有一個統一的意見了。”

鄭筱楓和蕭颯葉凌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上都有些疑惑，鄭筱楓問道：“你什麼意思？”比比電子書www.bibitxt.com

嚴飛宇道：“其實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完全可以以調查命案為由，直接對你家進行大規模的搜查，這樣做是有好處的，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有十足的把握把藏在你家的殺手給翻出來。”

鄭筱楓道：“我猜，你接下來還想說個‘但是’。”

嚴飛宇笑了笑，說道：“但是，我們不能這麼做。”

鄭筱楓做出了一個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那本古書的下落。你知道，我們調查你父親，目的並不在於他，而是那本古書，以及它所牽扯到的盜寶勢力。如果我們現在貿然行動，打草驚蛇，不但古書得不到，隱藏在深處的那些盜寶勢力也會立刻蟄伏起來，使我們這麼久以來的調查功虧一簣。”

“那你想怎樣？”鄭筱楓簡潔明了地發問道。

嚴飛宇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如果你父親肯與我們合作，那是再好不過了。”

鄭筱楓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可他如果不能呢？”

鄭筱楓話說完，兩個人一下子陷入了徹底的沉默，甚至空氣都在一瞬間變得凝固了，在一旁看着的蕭颯和葉凌甚至在兩個人對視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許久，嚴飛宇說出了一句極其古怪的話：“那我就只好‘請’他與我們合作了。”

鄭筱楓張了張嘴，卻苦澀得說不出話來。

嚴飛宇沒有再盯着鄭筱楓看，似乎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減輕他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鄭筱楓嘆息了一聲，說道：“我會儘力勸說他的。”

“那很好。”嚴飛宇說著，忽然散開步子走到一邊，對着湖面點了根煙，留給了鄭筱楓獨自思考的空間。蕭颯把手搭在了鄭筱楓的肩膀上，苦笑了一聲問道：“很難吧？”

鄭筱楓輕輕地點了下頭，問道：“你們說，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蕭颯想了一想，壓低了聲音，道：“有句話，我必須要說。”

“你說。”鄭筱楓道。

“如果，真的讓這些警察把老爺扳倒的話，鄭家……可能就完了。”

……

“我知道……我知道……”鄭筱楓說著，用左手捂住了臉。

蕭颯低下了頭，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同樣艱難。

不難想像，對於鄭懷仁這樣的人來講，一旦被針對，失去了在江湖上的權利與威望之後，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即便嚴飛宇可以遵守諾言，對鄭懷仁從輕發落，可是他的那些仇家呢？那些對立面呢？趁着鄭懷仁遭受着牢獄之災，他們會一步一步地蠶食鄭家的一切資源，鄭懷仁的生意、人脈等等，都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所謂家道中落，便是如此。

但只要鄭懷仁拒不合作，嚴飛宇和他的飛鷹隊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就不會輕易對鄭懷仁動手，鄭家就可以繼續堅持下去，這也的確是個很有誘惑力的選擇。

鄭筱楓好久沒有說話，蕭颯意會，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

鄭筱楓這才回過了神，說：“我現在覺得，這就是一個偽命題，不管我怎麼決定，似乎都是錯的。”

蕭颯道：“我理解你，這件事對於任何人來講都無比艱難。不管你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和你站在一邊。”

“我也是。”這時葉凌也說道。

鄭筱楓笑了笑，這或許是他目前能得到的最大的慰藉了。

終於，鄭筱楓轉過了身，走到了嚴飛宇的身旁。

嚴飛宇這時猛吸了一口煙，說：“現在形勢已經很清晰了，那古書是餌，你父親是釣竿，我得把徐青雲這條大魚給釣出來。你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幫我監視住你父親的一舉一動，我來判斷魚什麼時候會咬鉤，你是他親近的人，這事你來做會方便很多。當然，你能做的也不止於這些，如果你能打探到你父親與徐青雲合作的細節，比如他們到底要用那本古書做些什麼，那對我們的行動會大有幫助。只要徐青雲落網，這事就算結束了。”

“我……儘力而為吧。”鄭筱楓道。

嚴飛宇把煙一掐，丟進了身旁的垃圾箱裏。

“老樣子，想要找我，聯繫李警官，他會通知我。”

這算是個結束語，鄭筱楓點了點頭，他知道今晚的談話到此為止了。

嚴飛宇坐上了車，引擎緊接着發動了。嚴飛宇忽然搖下了車窗，道：“回去睡個安穩覺吧，這一回隱藏在你們身邊的是我們的人了。”

鄭筱楓沒有回應，工藤俊發動起車子，離開了。

“兄弟，很晚了，我們也回去吧。”蕭颯說道，鄭筱楓錯愕了一下，反應過來，空洞地應了一聲，接着一路埋頭走到了燈影里。

回到湖心別墅，蕭颯先推開了門走了進去，鄭懷仁仍坐在沙發上，房間裏嗆人的煙味已然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