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招新
林尋舟沒能像徐愛說的那樣當上小師叔,因為今年一個新生都沒有,平時人來人往的街道此時冷冷清清,就連必經此路的鏢局馬車,上街買菜的僕役家廚都沒有出現,好像大家生怕被人誤會是前來報名的。
情況如林尋舟所料,而且還要糟糕,但卻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敢承擔這個名號。
呂默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椅子上,王陽明寬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歸有燈就坐在他旁邊,很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徐愛仍然聚精會神地讀着自己的書,似乎與外界隔絕了。
磨了又磨的墨還是幹了,譚如鳴卻不想再磨一遍了,寧願一根根數筆端的毫毛。
臨近晌午,招生的時間已經過去,沒有一人前來。
王陽明緩緩站起來,“諸位辛苦了,進去吃飯吧。”
譚如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伸伸懶腰,開始收拾筆墨,林尋舟拉了拉已經忘我的徐愛,“師兄,吃飯了。”
“啊?哦哦。”
歸有燈也拍了拍身邊的呂默,“呂監學?呂監學?”
一連數聲,呂默都毫無反應,歸有燈只好用力推了他一把。
呂默猛然一驚,茫然地看着他,“嗯?怎麼了?”
“吃飯了,監學。”
“啊?哦哦!”呂默坐正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先去吧,我再坐會。”
歸有燈猶豫了一下,“那好吧。”,還是起身離開。
門外只剩下王陽明和呂默兩人,相顧無言,王陽明輕輕嘆氣,走入門內。
按照慣例,開學第一天的下午是召集新生開會的時間,然而今年沒有新生,大家都以為下午
肯定沒有事情了,王陽明卻依然召集了所有人。
四十九人,這是就是現在書院所有的學生,只有往年的四分之一,今年沒有一個新生,老生們也多稱病不來,往日擁擠的講堂此時顯得十分寬敞。
“諸位。”王陽明環視四周,底下很多學生他都記得名字,都是在書院進修兩年以上的老人了,當然,還有更多他記得名字的人沒有出現。
“我很感謝你們願意回來。”王陽明鄭重地鞠了一躬。
座下諸生明顯驚慌失措,連忙一個個地站起來回禮。
“想必大家也都看出來了,今年書院比較冷清,大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能繼續修習,在下十分遺憾。不過幸好還有諸位,你們前幾日回來的時候,我還沒覺得怎麼樣,現在看來,沒有你們,書院今年就得關門大吉了。”說著王陽明笑着搖搖頭。
學生們卻都一臉傷感,但也無從抒發。
“真的,非常謝謝你們。”王陽明認真地說道。他的身後坐着譚如鳴等人,“誒!院長為什麼不問他們為什麼回來啊?”譚如鳴小聲對林尋舟說,林尋舟咳了一下,壓低嗓音,“那樣太酸了。”
“自小師弟北游之後,書院就再沒有像樣的武學教習了,諸位的修行也斷了很久,我作為院長,一直心有愧疚。”王陽明再鞠一躬,“不過今年,我們有幸請到了歸有燈先生前來任教,歸教習為人謙和,且武藝高強,在江湖中頗有聲譽,相信諸位在他的教導下一定能受益匪淺。”
歸有燈站起來,面向學生鞠了一躬,“請諸位關照。”
諸生起立還禮:“見過先生。”
“之前暫代教習的譚如鳴師姐,因表現良好,書院決定再代一年教習。”
譚如鳴滿臉得意地瞥了一眼林尋舟。
“他只不過是看上了你這個不要錢的苦力。”林尋舟陰陽怪氣地回道,接着迅速把頭扭過去,不再理會譚如鳴的百般辯解。
“書院今年處境也許不利,但無論如何,還是希望諸位專心學業,勿作他想,早日學成報效朝廷。”
“學生謹記!”
傍晚,廚房內,譚如鳴正在炒菜,林尋舟雙手撐后坐在灶台上,看着她把菜炒成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當的一下,譚如鳴拿勺子敲了一下鍋沿,嘿嘿一笑,“羨慕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會取笑你。”
“我為什麼要羨慕你?”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羨慕我呢?”
林尋舟不想理她,把頭偏到一邊去,當然也有不忍心看見鍋中物的成分。
“你有沒有發現,院長今天根本沒有介紹你誒!”譚如鳴湊過來,不懷好意地笑道,“不覺得失落嗎?”
“好事啊,說明他終於明白現狀了,不枉我幾番勸說。”
“什麼現狀啊,不就是少收了幾個學生,少坑了一點錢嗎?”
“你懂什麼?”林尋舟嘲笑道,“你除了做飯還會做什麼?哦,還會吃飯?”
刷的一下,譚如鳴以勺代劍,揮過林尋舟的鼻尖,“看見沒,我還會這麼犀利的劍法。”
林尋舟拿手指點了點鼻尖的殘油,嗯,憑手感就知道沒放鹽,更加堅定了他不吃食堂的決心。
“說起來,我很好奇……你為何對教習之名如此執着呢?”
“好奇?這有什麼好奇的?”譚如鳴費解地看着他,“你想想,我們讀書時每天起早貪黑,勤勤懇懇,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免於先生的苛責嗎?我還好一點,你想想你自己,挨過多少罵,罰過多少次站,頂過多少次水桶?”
林尋舟低頭算了一下,好像確實不少……
“對吧!”譚如鳴激動地拍着手,“如今一朝翻身,還不是想欺負誰就欺負誰,這種感覺不好嗎?”
林尋舟被這番說辭說得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白了她一眼,“我要把你這種扭曲的想法報告給監學,讓他除了你的職位。”
“抱歉,監學管不了教習。”譚如鳴輕佻地說道,“況且,監學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林尋舟無話可說了。
“唉,有時候真的後悔不該招惹監學,後來他天天給我臉色看。”
“別這麼說,好像你洗心革面了一樣。我問你,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不會招惹監學?”
林尋舟認真地想了一下,“還是會!”
譚如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尋舟也顯得頗為無奈,“沒辦法,那時候我是真的煩他。”
“現在呢?”
“現在……有些理解了吧。”
“嘖嘖嘖,看來有些人在山上好歹明白了些道理。”
“不止,我還練了武功。”
“那你現在武功有多高啊?”
“嗯……大概藏書樓那麼高吧。”
“可藏書樓只有三層啊?”
“那就三層唄。”
今年的男舍顯得格外空蕩,書院索性將北六息一行人安排在了這裏住宿。晚修還未結束,男舍里只有懶散的北六息一人。
“師兄,我已經把書院都逛過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暗門密室。”北蒙突然出現。
“早就告訴你沒有了,非得去看一遍,書院和天道遠可是兩種地方。”
北蒙點點頭,“我還向那些學生打聽了一下,自從李溫良走後。他們就沒有習武了,之前的代教習譚如鳴教過他們一點皮毛,今年才請了正式的武學教習,我覺得他們不堪一擊!”
“我也沒說他們值得提防,我們要注意的,就只有林尋舟一人而已。”
“既然這樣,我們幾時動手?”
北六息搖搖頭,“殺掉王陽明,很簡單,問題在於,我們必須和申不時同時動手,否則明庭一定會警覺,到時候師門大計落空不說,我們也插翅難逃。”
“嗯。還有,李儁帶着殿下去找王陽明了,我擔心他們將實情暴露。”
“他們不敢的,從漢城一路至此,他們早已成了驚弓之鳥,更何況他那麼怕我們,哪裏敢說實話?”
“那我們何時動手?”
“他們……”北六息沉吟了一下,“師門沒有說他們一定要死,所以……看心情吧。”北六息將手撐在窗上,遠眺夜空,“我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李溫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窗外,夜色如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