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辭行
“你都盯着這玩意兒看半天了,怎麼不見它動啊?”滿頭大汗的盧勇建在一旁扇着扇子催促陶舸,他臉上全是煙灰。
陶舸在遠處的電機上搭了個架子,這個架子是他按照弘晝的圖紙來做的。陶舸年輕時像是做過木匠活,那支架做得非常精細,奇怪的是那個電機不能被挪開,一旦移開了位置它就不轉了。
“這個銅絲是什麼來路,明明那個需要齒輪帶着才能轉動,可是這個就不同了,光搭着兩根銅絲就能轉,為什麼呀?”陶舸感覺自己頭髮都快被撓光了。這蒸汽機的原理他勉強看明白了,他知道鍋爐臂桿上的齒輪為什麼會轉,但就是解釋不了遠處銅絲相連的電機。
“一公一母相呼應,夫唱婦隨?”盧勇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胡謅了。
“去你的!”陶舸翻了個白眼,電機會轉的原理是搞不明白了,眼下他不需要明白,照着這個做,做個放大版的不就成了么。陶舸得意地對着盧勇建炫耀:“你不懂了吧!有了這玩意兒我能造更大的船,嘿嘿,還不用靠人力去划槳!”造大船是弘晝離開前單獨交代他的,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事情,一些讓他熱血沸騰的事情。
“你就吹吧!”盧勇建看不下去陶舸的得瑟臉,“看你拽的,拿上你的破盆,吃飯去!”
半個月來王府大大小小的物件一件一件地被搬了出去,這宅子裏能搬走的幾乎都被搬走,託了押鏢的人,也就是嚴仲,日後兩人一路倒是名正言順了。
搬東西的事情乾隆壓根就沒有過問,他不在乎那宅子裏的東西,宅子雖是他老子雍正皇帝賜的,但裏面好的東西他早就搜刮乾淨了。
養心殿裏,弘晝一早就來了,他是來向乾隆辭行的。他棋藝不精,今天卻是老實地坐在了乾隆的邊上認真地下起圍棋。半個時辰不到,弘晝已經連輸三把。
“你是恨不得連那宅子一塊兒搬了啊!”乾隆眼睛盯着棋盤,舉棋不定,不是弘晝太厲害,而是弘晝棋藝太差。乾隆就是想輸一把,真難!
“那哪能啊!”弘晝陪笑,“臣弟又不是不回來了,回來總得有個住的地方,若是露宿街頭,皇兄面上也無光啊!”
“你想得真美!”乾隆笑着搖頭,下得什麼玩意兒,他放的不是水,是海,這眼見都快絕殺了。乾隆放下棋子,“重來!”他這是自己跟自己下,外加一個弘晝搗亂。乾隆心中嘆息:“以後不會再有這個下棋的機會了!“在他看來弘晝去南方督學多半是個幌子,不過是想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權利的漩渦。如今他乾隆權利正在收緊,收到最後的便會到弘晝的頭上。弘晝主動撤出,一來全了面子,二來求了和氣,乾隆自認為心中有數,他不是一直都是記仇的,他也有感激的時候。
“朕先來!“拾到完,乾隆搶先落了一子,自己先下還能輸,這樣才有挑戰性。乾隆落完子兩子便盯着棋盤尋思,他說到:”朕不在,少給自己惹麻煩!“
“得嘞!“弘晝急忙下一子,雖然不知道放在那裏,但是落子的氣勢不能輸了。
乾隆看着棋盤,點點頭,這個有點意思。“五天前你見過鄂爾泰?”乾隆沒抬頭,說的話也是漫不經心。
“果然是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兄!”弘晝嘿嘿地笑了兩聲,“只是在聽風軒偶遇了,臣弟是那裏的常客,那個靠窗的桌子可是臣弟的專座,虧是太傅大人,不然早被掌柜的攆走了!”
“瞞不過?你有什麼事能瞞過朕?”乾隆很自信地抬眼瞥了弘晝,“別以為朕不懂你的小心思,山高皇帝遠,朕管不到你了,你太平點,也少往女人身上花心思!”
弘晝一愣,乾隆見了便是大笑,大笑過後便是一臉嚴肅,“不計較朕搶了那姑娘?”
弘晝癟着嘴,一雙死魚眼,“沒那檔子事,皇兄怎麼就不信呢,臣弟是清白的!”
“哼!”乾隆斜眼望着弘晝,他才不信,弘晝兩次回來都帶個女人,還都是天姿國色。乾隆難得地壞笑,“在外面自己注意身體啊!”
“皇兄也要注意!”弘晝對着乾隆擠眉弄眼。
“少沒大沒小!”乾隆用力敲了弘晝的腦袋,他怕以後沒機會了。
“鄂爾泰大人現在很後悔,但他更怕!”弘晝轉移了話題,今天他是來辭行的,沒出紫禁城他也怕,就怕鄂爾泰亂說話。
“哼!他會後悔?怕倒是真的!”乾隆冷哼,一年前這老頭讓他受夠了氣。乾隆捏着棋子眉頭緊鎖,“朕沒那麼記仇,准他衣錦還鄉了!”
退休了?弘晝萬萬沒想到鄂爾泰這麼弱不經風,鄂爾泰到底怕什麼?向乾隆服軟求情,他依舊是大清的太傅!
“難以置信對么?”乾隆看到了弘晝的表情,“朕一開始也覺得匪夷所思,這老骨頭怎麼突然就想告老還鄉?直到昨天高斌向朕辭行,朕看到高斌春風得意的樣子才明白,南三所換人了,鄂爾泰呆不下去了!呵呵!”
“高斌和張廷玉越來越近了!”弘晝提醒乾隆,只是不知他的用心。
“他們一直都很近!你一直在外面不知道罷了!”乾隆微笑的表情猶如萬事皆在股掌間。
看到乾隆這副模樣弘晝心下釋然,輪到他了,他舉起一枚棋子大眼瞪小眼地瞪着棋盤,對準一空處落下。乾隆瞧見后再次拍額頭,真難!
“見過小王爺!”耿氏身邊的姑姑見到弘晝來了便自覺地退了下去,房間裏只剩弘晝和貴太妃耿氏,耿氏曾經常握在手中的那串佛珠被丟棄在方桌上,上面沾上了不少灰塵。
“額娘是許久沒去佛堂了?”沾上灰塵的佛珠告訴弘晝耿氏已經將佛爺放在了一邊了。
“我聽說你要去南方?”耿氏沒有回答弘晝,反而問到:“你去南方做什麼?”耿氏語氣平緩,不急不切,眼睛看着門外樹枝上飛騰的鳥兒。
“當然是督學!”
“說實話!”耿氏收回目光,轉向弘晝,“你去做什麼?”
弘晝摸着鼻子笑笑,他頭撇向一邊,走向桌子上的佛珠,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笑道:“額娘是不想見金佛爺還是不想見老佛爺呢?”
“是我在問你!”耿氏走回到椅子邊,扶着桌子坐下,目光始終都在弘晝身上,“你把你那幾個表兄都帶走了?”
“對!兒臣也打算帶您走,但是眼下還不行,最多一年兒臣一定把您接出宮!”弘晝吹乾凈佛珠上面的灰塵,恭敬地將其放在耿氏的手裏,“在江寧的時候,兒臣曾聽說西北準噶爾天花肆行,死於天花的人數比死於戰亂的人還要多。兒臣又聽聞怡親王已前往西北督戰,還立下了軍令狀。可若是打贏了仗卻把天花帶回來,那可就不得了啊!”
耿氏看着弘晝講得有板有眼,煞有其事的樣子笑道:“額娘不知道你心裏在盤算什麼么?”
弘晝拉着耿氏的手蹲在她邊上,討好般地笑道:“額娘果然慧眼過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您說佛爺怕不怕天花。”弘晝對着隔壁擠擠眼,他還補充了句:“就隔壁的老佛爺!“
“你怕么?“耿氏慈愛地摸着弘晝的腦袋。
“怕?怕什麼?天花?兒臣不怕!這東西兒臣可是有根治的秘方!“他看着耿氏擔憂的眼神,瞬間明白了,”額娘莫怕,兒臣自然是有退路的,莫要擔心,只要你們安全,兒臣便沒有憂慮!“弘晝自然不擔心,他讓陶舸琢磨龍門吊不是沒事搞了玩的。陶舸以前是木匠,又是做船的,給了他更好的工具,那麼造出更大的船也是理所當然的吧!萬一真的哪一天大清呆不下去了,東邊的島雖然小了點,但是做東山再起的糧倉也是不錯的。
“就你鬼點子多!“耿氏食指一推弘晝腦門,”阿扣有身孕,這一路上你可給我照顧着點,要是有什麼閃失,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遵命!“弘晝很認真地叩首,後日啟程,今日他只想呆在這裏。親王離了京城再想回來,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