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凸凹有致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跟柳橙並不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困惑着大媽的困惑。這麼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峰平浪靜的姑娘我也沒見過啊。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柳橙拉到了男生宿舍,如入無人之境地跨過“女士止步”的牌子,一路上沒遇到任何異樣的目光。我把柳橙安排在空空如也的上鋪,安慰她說:“氣大傷身,看你方才氣的,胸口都一起一伏,至於么?”
柳橙氣急敗壞地擺擺手:“你不了解啦,我那是為了向大媽彰顯我凸凹有致的……呃……胸部,故意而為之的。”
我垂下眼凝視了片刻。一種精緻的憂傷瞬間擊中了我。
那一夜我和柳橙相安無事地分睡上下鋪。第二天室友們陸續到來,我把她遣送回了女寢。
我甚至準備了兩個西紅柿以備不時只需。
柳橙紅着眼睛推開我的手:“蘇澈,我真的不像個……女生……嗎?”
我想告訴她,有時候陳述句和疑問句的唯一區別就在於後者多一個疑問助詞,比如一個倔強而又傳神的“嗎”,僅此而已。可是那一瞬我看見柳橙的眼睛裏淚影綽綽,浮動着一層特誠摯的光。我就心軟了。我說:“柳橙,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在我蘇澈的眼裏,就是最像女生的女生。將來我找女朋友也找你這樣的。”
我仗義大發了。為了這句話,我將近一年都沒找女朋友。
初到長春的日子裏我和柳橙幾乎是如影隨形的,作為英語系裏長的唯一周正的鳥兒,我總能輕而易舉地博得女同學的青眼。那個時候還是90年代末,沒有手機ipad離子燙,女大學生清一色是圓頭皮鞋,穿那種尖尖頭的被稱為“辣椒鞋”的女人走在街上總是被人戳戳點點,彷彿那是妖嬈的有償陪侍女的名片。起初我和柳橙在學校里出雙入對,後來就加入了越來越多的女生,有的是柳橙的室友,有的是她同班同學。柳橙總是半假半真地告訴我,昨天又有某某小女生脈脈地問能不能和她一起自習一起吃飯。我說,也許因為你虎背熊腰的讓小女生有安全感。她就一邊戳我的額頭一邊說呸,人家小丫頭還不是為了近距離看你那張騷包的臉?
我並沒排斥這個說法,因為我發現柳橙的那些室友同學們經常會化些淡妝,涼鞋裏的襪子也是雪白雪白的。有兩次柳橙忍不住地說:“蘇澈,要是你看上我哪個姐妹兒了,就跟我說。我相信只要我一撤退馬上小丫頭們就能撲上去把你瓜分了。”
柳橙說這話的時候,食堂里正播放着《動物世界》,趙忠祥那濕潤的嗓音像塊浸了水的磁石:“小獅在享受早餐,而母獅在護法,鬣狗總是逡巡在母獅左右伺機而動着……在小獅看來這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早晨,在母獅眼裏這早已是生死的邊緣……”
聽得我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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