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罰

第90章 天罰

所有將領都不建議正面強攻,圍在一起各抒己見。有些將軍嘗到了挖地道的甜頭,想要故技重施,卻被呂訥一口否定:“聖主城下有很多墓穴,很容易形成大面積的塌方。”

也有爵爺提議趁夜襲擊城外的營地,但誰都沒有這個勇氣率領部隊,連格雷格都吹着口哨佯裝沒聽見。

眾人爭論不休,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個結論,年輕的陛下感到無趣,揮手遣散眾人,只留格雷格一個人。

“大家都在想如何進攻,這不是我想要的。”呂訥看着地圖上被各色棋子填滿的聖主城,“在那之前,我們應該削弱敵人的士氣,讓他們膽寒。”

格雷格點頭道:“您想要以琳出面,但她只是個小小的修女,無法動搖敵人的信仰。”

呂訥皺起眉頭:“不試試怎麼知道,快速。”

格雷格嘆了口氣,走出營帳后朝馬廄的位置望了一眼。自從上次在信徒村對她無禮后,以琳又鬧起彆扭來,不願意見格雷格。老肯特在馬廄外走來走去,好像在和一個強敵來回周旋,一會又下來雙手抱臂,嘴裏說什麼“我錯了”、“不敢了”,聽上去像是可怕的黑魔法咒語。

芙洛里正好路過,見格雷格如此窩囊,不禁笑出了聲:“我父親總在我面前誇你如何殺人不眨眼,現在怎麼,被一個小修女難住了?”

格雷格扶着一根木樁:“有時候我挺後悔我沒信聖主。陛下讓她為我軍出力,但她不願見我。”

芙洛里驕傲地抬起下巴,當著格雷格的面跨進馬廄,格雷格也想跟上去,但走到第一匹馬的面前就不敢走了,連馬兒都笑話他,噗嚕嚕地震動自己的鼻子。

為了讓修女和士兵互不打擾,馬廄后單獨開闢出一頂帳篷給以琳居住。芙洛里剛擋開帷幕入內,就看到以琳正站在水盆邊上擰一塊抹布,抹布上流出來的都是紅色的血,不停地落進水盆里。

“以琳!”芙洛里驚叫着跑過去上下察看修女,“哪裏受傷了?”

“噓!”以琳瞪大了眼睛讓她噤聲,“別那麼大聲,格雷格在外面吧。”說著又攪出一大攤血水。

芙洛里見她臉色蒼白,小腿發抖,還若無其事地攪抹布,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和醫生說的話。年輕的王后的思緒順着血水滴落,發出滴滴答答、若即若離的迴響,變得異常失落。

但她很快恢復過來,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你還關心他?快告訴我,哪裏受傷了。”

以琳覺得大家都是女孩,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就大膽地把長袍下擺掀起來給她看。芙洛里臉紅一陣后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以琳蒼白平整的小腹上,有一個菱形的金色符號,每一道凹痕都在溢出鮮血,血跡遍佈修女的雙腿,滴落在地上。以琳不得不快速俯身用抹布擦拭,但無論她抹多少遍,菱形凹痕仍然在不停地向外冒血,讓她不得不端一個盆來。

芙洛里顫抖着指了指凹痕,看着以琳的眼睛:“這就是……聖痕?”

以琳點點頭:“我攻擊了神父,聖主以此懲罰我,是免不了的罪。”她將快要盛滿的水盆端出去倒掉,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向外潑血了。

像芙洛里這樣見慣了屍體和血的人也不禁捂住口鼻,反而是以琳一臉無所謂:“你們不信聖主,而我不就是聖主在世的最好證明嗎。”

“我信了、信了,修女。”芙洛里快要沒辦法走路了,“告訴我,要做什麼才能讓你停止流血?”

以琳想了想:“不要再攻擊任何無罪之人即可。”

格雷格在馬廄里和馬兒們談心,忽然看到芙洛里小手一揮從帳篷里走出來,趕忙湊上去向王后請安:“怎麼樣,她答應了嗎。”

“以琳不能上戰場,”芙洛里回想起那流不盡的血水,“我去和呂訥說。”

請修女出面無果,格雷格不得不走進俘虜營地,在一群殘疾的聖主人堆里低頭尋找,這些人大多都是被格雷格致殘的,看到魔鬼在自己身旁摸來摸去,都開始害怕地尖叫起來,其中一個大喊一聲“魔鬼”,兩眼一翻去了另一個世界。

“啊哈。”格雷格歡快地越過懦夫們,站在一個滿是污物的坑錢。他邊笑邊捏起鼻子,再用里一隻手伸進污物里掏了半天,一舉拉出一個褐色的皮球,旁邊的守衛和俘虜都忍不住吐了出來。

“皮球”在格雷格手裏自行扭了兩下,“噗噗”兩聲吐出污物,終於顯露出嘴巴和鼻子的形狀來。格雷格把他扔在乾燥的地面上,用腳尖踢了兩下:“味道如何,我的教皇陛下。”

拉迪蘭的頭顱在坑裏呆得太久,今天第一次聞到新鮮空氣,乾嘔之後貪婪地大口呼吸起來,根本沒在意格雷格到底說了什麼。法衛士兵按照將軍的吩咐端來一盆清水,把拉迪蘭扔進去,晶瑩的清水立刻變得渾濁不堪,教皇還偷喝了兩口,水液又從斷掉的喉嚨處流出來,解決不了口渴的問題。

格雷格親自為拉迪蘭擦乾,將他帶回自己的營帳,搬來一張小凳在他面前做好。拉迪蘭知道他有事相求,臉色煞白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我幫你準備好了你的身體,我的朋友。”格雷格喜歡直入主題的人,“明日戰前,你要以教皇身份宣佈陛下的正統,打擊聖主人的士氣。”

拉迪蘭未曾注意到自己已經離施禮聖殿只有一扇城門那麼近,不禁燃起一絲逃生的希望。格雷格察覺出了他的想法,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扎在他耳邊的桌面上,強烈的震動將他震歪。“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拉迪蘭屏住呼吸,答應格雷格會配合他辦事。格雷格滿意地將拉迪蘭穿在門外的長矛上,自己一個人去呂訥處彙報。

次日清晨,格雷格把拉迪蘭摘下來,安在一具無頭屍體上。屍體肌肉鮮活壯碩,不配拉迪蘭蒼老的容顏,但套上教皇長袍,誰都不會看出他已被黑魔法所控制。這樣的教徒猶如野狼口下的獵人、鯊魚胃裏的漁夫,自己都為自己感到羞愧。

格雷格仍不放心,在拉迪蘭耳邊再做提醒:“我是無法殺死你,但有很多辦法折磨你。如果你不想永生永世只有一顆腦袋,就好好當你的教皇。”說罷推了拉迪蘭向前走。

教皇陛下一步步走向聖主城大門,冠冕堂皇的樣子令聖主守軍紛紛側目。格雷格給他施加了發光的法術,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名教皇。古登公爵陪在伊斯滕身邊來到城牆上,他要求身邊的士兵隨時做好射殺拉迪蘭的準備:“此人並非教廷認同的教皇,無需聽他讒言。”

拉迪蘭操縱着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扭動脖頸環顧四周。放眼望去,他的周圍沒有一個教徒,全都是凡人、罪人,還有一個魔鬼。原本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只要為任何一方誓下一丁點諾言,他的聖痕就會瘋狂地流血,直到他變成一條人干。如今拉迪蘭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聖痕在哪裏,再向聖主說任何污言穢語,他都不會再遭受懲罰了。

聖主啊,這就是您給我的懲罰!拉迪蘭頓時醒悟過來,睜大眼睛將所有人映入眼帘,聖主士兵們個個滿懷期待地看着他,在他們心裏,可以手捧十字架侍奉聖主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經過萬千苦難、到頭來傷痕纍纍的聖子。

享受片刻安詳的空曠馬廄里,以琳已不再無故流血,端莊地跪在地上,手捧一本深奧的經文。“我即聖子,我贖前身。說過的謊言,我一併坦白;犯下的罪狀,我全部承受——”

“聖主!我向你發誓!”拉迪蘭對天大吼,一道驚雷劈在法衛營地中最顯眼的大旗上,引起熊熊烈火。格雷格見狀不妙,立刻伸手準備毀掉拉迪蘭的嘴巴,但晴空中又是一閃,格雷格的手臂立刻化為片片飛灰,腦子裏的神經像猛然炸開,暫時失去了意識,周圍一圈士兵仰面倒地,直挺挺的不再動作,冒出帶有焦香味的青煙。

拉迪蘭感到了早已在體內失去的狂熱,他曾經也和所有年輕教徒一樣信仰聖主,在神龕前不知日夜地跪地禱告。他淚流滿面,趴在地上痛哭起來,聖主弓手以為這是什麼邪惡法術,抬起長弓調整角度,卻被古登親手攔下。年輕的公爵向自己的副官口授兩句,後者向城下高呼:“拉迪蘭主教,你有罪過,向聖主懺悔吧!”

“我、”拉迪蘭在哽咽中極力發出最大的聲音,“我收受賄賂,以最悲哀的手段獲得地位,我不配做主教和教皇!”

話音未落,萬里無雲的天空又開始隆隆作響,人們親眼看到一條石柱粗的雷電壓向拉迪蘭,拉迪蘭的身體就是一個爛蘋果,內臟像吞食果肉的青蟲一樣從他體內鑽出來,然後化為黑色的灰燼飄向天空。黑魔法操縱的身體被徹底擊碎,只留下一顆純潔的頭顱在地上滾動,口中還念叨着“我不配”。

“但我也為聖主發言!”拉迪蘭如釋重負,他的口氣輕盈無比,事後有人說看到他的頭頂有一個象徵聖徒的光環。“聖主不曾給呂訥·查美倫祈福,他是魔鬼的附庸,邪惡的代表!我教廷之人,可誅之平亂!”

格雷格剛剛清醒過來,他在聖主的威力之下撿回一條小命,卻發現周圍百米之內沒有一個活人能給他恢復。驚慌之下他化為一頭黑色怪獸撲向一名士兵,用口器生生撕成兩半,如此他的手臂才能長回來。

沒有人控制的拉迪蘭完成了懺悔,聖主士兵們都感到心中暖流流過,彷彿擁有用不完的力氣。古登公爵暗自慶幸聖主還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然後再和自己的副官耳語幾句。

“聖主勇士們!”副官拔出長劍振臂一呼,“奉聖主聖令擊殺偽王呂訥·查美倫,出城!”

聖主士兵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城門快速打開,白色的盔甲之海撲向法衛軍,鐵蹄踏碎堅實的地面。法衛人動搖不已,不僅遭到了聖主的懲罰,背後還有一個怪物正在吃人。他們沒有收到任何命令就開始四散奔逃,原本人數就少,如此散開就更顯單薄,一戳就破。

格雷格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多麼愚蠢,就算不能控制拉迪蘭,他也不應該慌亂地殺死自己人。呂訥緊皺眉頭瞪視他許久,直到第一支箭矢落在他的腳邊才自行後撤,格雷格低下腦袋,恢復原狀的同時撤退。

拉迪蘭不知道被聖主士兵和戰馬踩了幾腳,側臉都被踏平,骨頭碎進他的嘴巴里和腦子裏。但即使如此,他也感到無比幸福,他說出了所有他想說的話,就這樣徹底死去也沒有絲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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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悲歌——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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