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迷離公主的茶話會
今日的聖主城依舊風平浪靜，王宮頂部的六劍十字旗隨蘊含春意的暖風輕輕擺動。要說王國里最悠閑的工作，那一定是王宮裏的守衛和近衛，沒有哪個不自量力的傢伙敢在這裏鬧事，所以，士兵們的日常任務就是在風景優美的王宮內繞繞圈子，和和藹的將軍聊上幾句，再去高塔上遠眺都城全貌，好不愜意。
一名年輕的士兵正在門口和同伴聊天偷懶，突然看見一列俏麗的人影向他們輕快走來，她們的容姿簡直比陽光還要耀眼，兩個新兵哪見過這樣的陣仗，雙眼紛紛背叛它們的主人，跟着那幾位年輕女子不肯離開。
領頭的是一位穿墨綠色長裙的少女，年紀絕不會超過二十歲。她沒有像身後幾位那樣帶一兩個侍女隨行，但看她矯健的步伐和手臂上的肌肉，應是一位不需要過多服侍的女主人。士兵見面前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不敢亂叫，只好先行行禮，然後讓開位置，不過問任何事。
綠裙子後頭跟着的是一位穿白禮裙、戴有紗巾裝飾的白色遮陽帽。她比前面那位年紀稍長一些，不過也只是在進門前輕輕拉住她：“芙洛里，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
芙洛里留一頭長發，因為沒有戰事，所以不知不覺就留長了。她雙手抱臂：“我們來都來了，難道還要在門口等嗎，快點進去吧。”
白裙在她身後嘟囔：“只是再等一會……”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跟芙洛里一同進去了，之後還有穿藍裙的、紗裙的，和他們各自的侍從一同入內，士兵彎腰鞠躬良久才好抬頭，遠去的倩影發出嬌艷的輕笑，令人不由地心神出竅。
顯然芙洛里不是特別熟悉宮廷的佈置，走了一會便猶豫起來，只好轉身道：“莉莎，接下來該怎麼走？”
莉莎·圖道爾雙手叉腰：“終於想起我了？再走下去就能見到陛下啦，應該朝這邊。”
芙洛里聞言尷尬地撓頭，一邊舉步向圖道爾夫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莉莎不急着在最前面引路，只是在芙洛里肩膀后一步地距離跟着，在她走錯之前出聲提醒。
少女的隊伍左拐右拐，最終停在一間有管家和侍從把守的房間前停下。管家見到她們立刻行禮，並把她們前進的路線擋住。“各位小姐，夫人。”
芙洛里仍是最先發話的人：“我們來找迷離，她在裏面嗎？”
管家點頭。“迷離殿下正在為庫寧殿下授課，暫時不接見任何人。”
芙洛里失望地從鼻中嘆氣，回頭望了一眼莉莎，算是求救。圖道爾夫人聳聳肩：“那我們就在這裏等等吧。”
“離課程結束還有十分鐘，請各位靜候。”管家瞥了一眼隊伍後頭的兩位，那穿紗裙的小女孩文靜地根本不像是個孩子，舉手投足間儘是淑女模樣；穿藍裙的稍差一些，但也不吵不鬧。他心中搖頭，現在的孩子都如此禮貌，讓他這樣從小接受禮儀訓練的老僕從都自愧不如。
說好再靜待十分鐘，可芙洛里兩分鐘都等不了，踩着青草地一般靚麗的鞋子來回踱步。“只有五分鐘了，反正五分鐘也教不了什麼。”
“還有八分鐘，芙洛里，準確來說。”
管家乾咳兩聲，令侍從拿來一個鈴鐺。這小鈴鐺似乎頗有地位，被放在披紅布的盤子中間。它是小庫寧的下課鈴鐺，只要搖響它，殿下就可以離開枯燥的課堂，出去玩一會。老管家故意放大聲量：“你可準備好了！到時間就搖，殿下等着呢。”
只有莉莎聽出來管家是在打暗號，笑着把芙洛里推出去。芙洛里徑直走過去，一把搶走鈴鐺。侍從以為她是要打他，抱住腦袋瑟瑟發抖。
芙洛里扭動手腕，鈴鐺立刻發出清脆的響聲，只聽房間裏發出歡呼聲，房門被輕輕推開，走出來一位身高只到莉莎腰際的男孩。
庫寧被外頭一群人嚇了一跳，平時下課可沒有這麼多人等着，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呂訥哥哥來問罪了，一時間不敢動作。小姐、女士和侍女們同時請安，圖道爾夫人笑道：“怎麼了，庫寧殿下，今天沒心思出去玩了嗎？”
庫寧一愣，才想起自己正在浪費快樂玩耍的時間，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在這之後，迷離才從房間裏出來，她穿一件白色的長袍，抱一本厚厚的書籍在身前。她驚喜地環顧姐妹們：“我說今天的課怎麼少了些許時間。”
“不要管這個了，”芙洛裏面露笑容牽起迷離的手，“我們快走吧，花園裏都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由獅衛領主的女兒帶頭，所有人都來到王宮東邊的大花園裏。這裏開滿了玫瑰，大片的火紅自然地漸變成紫色，組成斑斕的玫瑰迷宮。也有小片的三色堇嬌羞地開成一簇躲在玫瑰群里或角落的花壇里，迷離想要調笑芙洛里：“你可以采一些三色堇，用它來泡澡會對你的‘身體’有益。”說著還在身上比劃兩下。
芙洛里臉紅一陣：“我要那兩塊肉做什麼。”嘴上這麼說著，可還是多看了三色堇兩眼。
今天是女士們定期開展的茶話會，玫瑰迷宮中央擺了三大桌的甜點，供成員隨意享用。莉莎把那位穿紗裙的女孩兒拉到迷離身邊：“迷離，我今天帶了新朋友來這位是盧特堡女爵。葛蘭雪，這位是迷離公主。今後你們一定會在王宮內常見面，請不要拘束。”
“公主殿下。”葛蘭雪拉着裙擺向迷離請安，金色的長發令人矚目，迷離立刻聯想到了什麼，同樣問好后看了莉莎一眼：“哦，這不會是……”
“總有人這麼說。”圖道爾夫人撫了撫葛蘭雪的金髮，後者順從地偏了偏頭。“查美倫都是金髮，可並非所有金髮都是查美倫。”
迷離恍然大悟，稍稍向葛蘭雪行禮：“是我失言，女爵大人。”
“那麼……”芙洛里把另一個穿藍裙的女孩兒拉到身前來，兩人站在一塊，就像是母親帶着女兒。“這位是格雷格·肯特將軍的妻子莉布絲，雖然她長得有些……年輕，但我得叫她姐姐。”
“您就是肯特夫人！”迷離驚呼一聲，幾乎是半跪着拉起莉布絲的手，“能在這裏見到您實在是我的榮幸，請原諒我這麼激動——天吶！我的臉都紅了！”
莉布絲眨了眨紫色的瞳仁，她看到了一道分外熟悉的目光，隨即笑道：“我沒什麼出眾的地方，公主殿下。”
“您真是愛說笑，這次來聖主，一定要好好和您學習。”
莉莎和芙洛里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互相看了一眼，莉莎悄悄道：“我知道迷離也是法師，可她和我聊天的時候可沒那麼仰慕我。”
“說不定是你學藝不精。”芙洛里說完這句就被夫人一陣拍打，發出得意的笑聲。
桌上擺着剛剛出爐的小餅乾，空氣中洋溢着奶油的香氣——恕我直言，第一個打奶油的人絕對是一位天才！鬆脆的餅乾進入飽滿的嫩唇，被潔白小巧的貝齒咬碎，一發不可收拾的奶油味從齒舌之間衝進鼻腔和大腦，融化少女們的心靈和身體。
葛蘭雪因這份甜蜜的口感而臉頰發紅，露出幸福的微笑，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就像是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金髮玩偶。迷離見狀心都發癢了，真想衝過去捏一捏那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兒。莉莎一臉同情：“我也想捏，你得排在我後面。”
小女爵當然不知道自己成了話題的中心，兩手捏着小餅乾，像只小老鼠一樣小口小口地咬嚙。
“說起來，你已經缺席兩次我們的女子會了，我的公主。”莉莎換了個話題，“你都在做什麼，幫庫寧批改作業嗎。”
迷離喝一口果汁，將口中的餅乾碎屑咽下去。“前一次是去審判森林清剿匪徒。”
“那已經完成了。”芙洛里插口道。
“最近一次是去龍衛，”迷離得意地挺起背脊，“亞德里克要見我。”
所謂亞德里克便是年輕的古登公爵。這番話引起了不小的驚呼，誰都知道古登的容顏在王國內數一數二，或許只差呂訥殿下一點點。
芙洛里語氣發酸：“亞德里克，叫得真親切！怎麼，已經定下來了？”
“那倒沒有，”迷離笑道，“只是為了一些公事，不過能見到公爵本人。和傳聞中一樣，他身體強壯，皮膚是發光的古銅色……”
在這群女子之中，只有迷離和芙洛里尚未結婚，而葛蘭雪年紀太小，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這可不行，”芙洛里鼓起小腮，“你已經有圖道爾將軍了，他可是近衛。”
聞言莉莎翻了個白眼：“布蘭特就是個草包。”
芙洛里這麼一說，惹得眾人都捂嘴憋笑。
“那肯特將軍呢，”迷離看向只顧着笑的莉布絲，“將軍也是為非凡的人物。”
莉布絲臉色一變：“休想，休想！”
眾人又是一陣笑。芙洛里端起酒杯，杯子裏是果汁，她的父親不允許她喝酒。“這麼說來古登公爵也馬上就要有主了，我的白馬王子又在哪裏呢……”
迷離打開一把小扇子，換了一個坐姿：“我可沒說要追求公爵大人，王國內有更好的男人。”莉布絲看了她一眼，同意般地點點頭。
“那就只有呂訥殿下了。”芙洛里皺起眉頭，“我沒見過殿下，但聽說他總是一本正經，看來是無趣的人。”
“無趣的人才最有趣……”迷離猛拍緋紅的臉頰。
女士們喜歡談漂亮的男人，但這讓葛蘭雪這樣的孩子找不到話題。不過莉莎還是湊近她，想要問出她們最關心的問題：“那麼我的小玩偶，你最歡哪位男士呢？”
按葛蘭雪的年齡，大家都覺得無非是庫寧、拉爾這樣的同齡人，不料葛蘭雪放下小餅乾，吞咽一下后開口道：“貝瑞德殿下。”
“貝瑞德！”這回答足以令所有女士尖叫，迷離和芙洛里離開座位圍過去，一個勁地問為什麼。
“不知道，”葛蘭雪不敢看各位大姐姐，“就是這麼覺得。”
“我們怎麼把貝瑞德殿下忘記了！”芙洛里懊惱道，“他以後也一定是一位馳騁疆場的將軍。”
“可是小玩偶點名了，我們不能跟她搶。”迷離愛憐地撫摸葛蘭雪的秀髮，還趁機捏了她的臉蛋。“或許殿下會喜歡小他十幾歲的女孩？”
幾人又談笑一陣，說起未來的計劃。“父親在催我結婚。”芙洛里嘆道，“所以我就逃來聖主，謊稱是見自己的心上人。最近父親老問我是哪個家族的少爺，甚至已經準備好舉家搬遷，一副要做聖主貴族的樣子。”
“那你說的是哪一位？”
“威爾公爵的兒子。”
“哦。”迷離和莉莎遺憾地看了對方一眼，“很不幸，那位半個月前得病去世了。”
“所以前一陣子我又提了康科德伯爵的次子，不過父親並不滿意。”
迷離差點笑出來，但她們現在談的不是好笑的事情。“芙洛里，我不得不提醒你，那一位失足從塔上墜下，不治身亡了。”
芙洛里握緊拳頭一捶大腿：“他們就不能晚死一點嗎。”
看來芙洛里的緩兵之計運用得不太熟練，莉莎想起一個人來：“或許你可以去問問英菲寧小姐，她熟悉王國內所有未婚的和已婚的男士——以防他們在近期內離奇死亡。”
芙洛里翻了個白眼：“那就是沒有辦法了。”
莉布絲憑空超出個黑色的球體出來：“我可以幫你捏一個出來。”
“莉布絲！”莉莎趕緊擋在她的面前，確保沒有人見到那個法術，“別忘了規矩。”
“我是說如果你需要的話……”
“為什麼不讓古登去一趟獅衛呢，”葛蘭雪說道，“只是應邀做客，沒什麼問題，也讓迷離殿下陪同。”
誰都不會拒絕古登成為自己的女婿，但迷離貌似並不高興，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好吧，我會和公爵說的，如果他同意的話。”
葛蘭雪嗅到了迷離的不悅，趕緊轉換話題，說庫寧去了。一談到庫寧，身為老師的迷離最有發言權，話匣子裏的牢騷一股腦地倒出來：“小庫寧是很可愛，但總沒毅力做好一件事，我怕他將來不會是一個好法師。”
“孩子都貪玩。”莉莎吃掉最後一塊餅乾，“多鼓勵鼓勵他，總會聽話的。”
“但願如此。”
女士們談笑甚歡，因為沒有男士在場，所以不必拘謹過度，笑聲一直持續到了日落。大家都吃飽了餅乾，決定接下來的晚宴不再出席，否則明天照鏡子，一定都變成大小豬仔。
芙洛里眼前一亮，叫來一名穿着頗像鍊金術師的男人，身後那一推車香噴噴的食物早已無法遮掩。“姐妹們，瞧我這記性！我給你們帶了見面禮。”
鍊金術師匆匆行禮，把推車推到諸位女士面前。車上整齊地擺放着數個餐盤，無不是散發著油膩光澤的豐滿大肉，再配以煉金宴獨有的濃稠醬汁，一股絕非人間動物的肉香飄散開來，任誰都無法抵擋美食的引誘。
“夫人、小姐、女爵！”鍊金術師自豪地一揮大手，“此宴出自大師之手，請盡情享用，如若不夠還能增添。”
迷離的眼睛都直了，那隻烤羊腿周圍彷彿有好多小星星環繞，廚師用刀具切開醬紅色的羊肉時，醬汁都沿着刀身“噗嗤”一聲濺開，香味更甚。
各位淑女都想享用難得入口的煉金美食，卻又不敢太直接，便互相看看對方。“小餅乾不怎麼墊飢，呵呵……”
“那就吃一點？”莉莎額頭都滲出冷汗了。
“芙洛里，該死……”迷離拿起侍從遞過來的餐具，像砍芙洛里一樣把羊腿割開。“你是故意的！怪不得你都不吃餅乾！”
芙洛里不顧形象地把一整塊牛排叉起來：“我們是姐妹嘛！”
“芙洛里！”
今夜過後，恐怕幾位淑女得過上一陣絕食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