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遺世獨立 第十一章 雲嵐澤
即便看不見晚霞，黑夜依舊會來。即便看不見海角，依然存在天涯。
在這個異世界慢慢立足的林子云，仰頭看着那一輪青月，眼神迷離。這世間，還有什麼是他要追求的？道，他要追尋自己的道。
書上說，一滴眼淚就能望穿一個人心中的滄海。林子云望着月芽兒出神，不知道這片世界的星空是如何的浩瀚，他心生嚮往。
“林先生，進來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木屋中傳來。
林子云回過頭，推開木門走進去。屋內爐香撲鼻，散發著濃郁的丹藥味。林子云有些不適應，捂住鼻子，略顯尷尬。
“先生看起來不是雲嵐人，雲山部落世代相傳煉藥術，這爐火中煮的是雲嵐澤特有的一種藥草，外人聞起來是有些不習慣。”
林子云見自己失態，不好意思笑着看向開口說話的老者。只見得此人面白如玉，白髮長須如仙山神仙，裊裊出塵。“讓前輩見笑了，在下的確不是此地人。無意中闖入這裏，還請前輩指教如何去往半月島。”他倒也沒藏着掖着，直接開門見山。
“半月島么？老夫年輕的時候去過一次，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哎……歲月蹉跎，不知幾多春秋。再次從林先生口中聽見半月島，實在是令老夫感慨頗多……”坐在道台上面的老翁，撫須微嘆。
“前輩知道半月島，那可否告訴晚輩如何去往？感激不盡。”林子云大喜。
“莫急，莫急……老夫是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而已。不過半月島，老夫沒辦法告訴你在哪，因為我們雲嵐澤部落的族人，無法出去。”老翁長長嘆道。
林子云不知他此話何意，他聽那老者話中有話，不由得出神。
正在此時，一個清脆的孩童聲音響起。“大叔叔，因為我們是西海血脈。爺爺說過，只要我們離開了這裏，出去之後就會被妖獸和人類殺死。”
“西海。”
林子云心中一驚，他目光灼灼看着殷江月，小女孩被他直勾勾盯着，大眼睛中竟流露出一絲悲傷。
“好了，江月，明兒你們下去吧。爺爺有話想跟林先生單獨說說，你們先走吧。”村長忽然開口說道。
寧靜的夜晚，燈光璀璨，爐火闌珊。年邁的村長，緩緩站起身來。燈光映照在他蒼老的面龐上，老態龍鍾，整個臉頰都凹進去了。村長個子不高，走到林子云的面前，雙目平靜的看着他。
嘩……
老人忽然出手，雖然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一出手如風如電。林子云修鍊的是《伏仙真功》對氣息感應最為強烈，他連忙反應過來。磅礴的龍氣，在他的周身滾動。
這老者的實力不弱，而且出手極為刁鑽。林子云迫不得已，一出手便是絕招。
搏龍術使出，他整個人如一尊神魔，不怒而威。林子云周身龍氣繚繞，有黃穴罡氣護體，震開老村長。他運轉玄功，捏龍印，瞬間將老者制服。
“前輩，你我無冤無仇，為何對我出手？”林子云一雙劍目蘊藏殺機。
《伏仙真功》是真正的殺伐之術，號稱逆行伐仙。林子云這些日子鍛煉體魄在古道魔山廝殺無數，又經歷過浴血戰役，一身殺氣散發出去，老者嚇了一跳。他看着林子云的雙眸，不知為何，以他的見多識廣，仍然覺得那是一雙看不見底的眼睛，彷彿如深淵一般。
老村長心中一凜，這一刻，他實在不確定他所作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微微一嘆，他又何嘗想去選擇呢？只不過他已經沒有了選擇了。
“林先生誤會了，老夫並沒有惡意的。只不過剛才聽你說要去半月島，所以才忍不住試探一下你的修為。先生術法無雙絕艷，是老夫失禮了，還望先生見諒。”老村長朝林子云投去抱歉的眼神。
“前輩客氣了，倒是請前輩莫怪晚輩魯莽才是。”林子云收斂氣息，沉聲回道。
老村長見林子云面帶不悅，也不尷尬，反而笑着說道：“剛才試你的身手是因為要去半月島，若是修為不足，是絕對去不了的。”
“那依前輩看，晚輩此行可否？”
“先生法力高強，可以一試。”老村長回道。
“不過，去半月島需要時機。先生來的是時候，若是來得再晚些時間，只怕要在此地待上幾年光景的。”老村長面色凝重的說道。
“這是為何？莫非那半月島，是海中仙山？只有在一定時候才會現形嗎？”林子云心中不解。
“先生今晚且在部落住下，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就知道老夫為何如此說了。”老村長笑着說道。
林子云見他話說到一半不說下去，也不知道這人葫蘆裏面到底在賣什麼葯。但是他也沒有去多問，既然如此，明天他也能知道的。
林子云習慣了孤獨，陡然間看見村落燈火通明，有吵鬧的牲畜叫聲，田野間的蛙鳴。一時間，不由得感覺到自己獨自行走在這個諾大的天地間，作為一個過客的彷徨。
如果他還在地球，好基友一定會在此時拉着他說：“莫愁前路無知己。”
是啊，若這天地蒼茫，大道獨行豈不是沒有意思？這個世界上，天才如雨，大教如雲。絕代天驕都有敵手，在這條修行的路上，與人爭，與天斗，他不是孤單的。
吾道不孤，且徐徐行。
靜時，挑燈看劍。驟起，彈指殺敵。
走着走着，林子云走到了村頭。老桑樹像是一個彩色的寶塔，籠罩着千門萬戶，枝葉散盡百姓家。
林子云縱身一躍，跳到枝頭。他閉目養神，微微調息。感受到月光精華，林子云運轉心訣，竟是不放過一絲時間，修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半夜的時候。林子云盤膝坐在樹榦上，一雙劍目怒睜。
老桑樹下面，一隻青白色相間的身影出現。黑夜中，藍色的眸子發出幽幽光芒，明滅如海中一顆佛燈。
出門劍未佩妥，踏腳便是江湖。要說這世間萬事變化無常，亦如天邊月變陰晴。
老桑樹，枝繁葉茂。一雙極具靈性的藍色雙眸從葡萄架那裏冒出來，青白色雙間的毛髮在葡萄樹間隱約可見，林子云望見一頭白色的小狼。
林子云站在漫天星空下，仰望着頭頂的葡萄架，啞然失笑。
“找我尋仇的？你可抵不過我一拳。念你年幼，我不忍殺生，走吧。”
林子云沒打算理會這頭小狼，古道魔山他殺了不少妖狼，可叫他眼下去宰掉一隻豬崽大小的藍眼妖狼，他卻抬不起拳頭。
山間明月清風拂過，皎皎月光落了滿地。卻見那隻妖狼眸光明滅，幻影吞吐。它竟然慢慢張口嘴巴說出了人話，那提起前腳的模樣，活像一隻成了精的老妖怪。
“道友，你還記得我嗎？”
饒是林子云身世離奇，經歷過穿越，也不禁有些發怵，不知哪兒見過它。看它不似開玩笑，林子云正目望去，輕聲開口道：“若說古道魔山的妖狼，在下見過的不少，手上的血也不少。可是你，我沒有印象。”
聽聞此話，那頭妖狼也不變色。忽然間，它身上綻放出一層灰濛濛的焰光。
“是你？”
焰光閃爍的靈幕上，林子云望着那個身穿黃色道袍的老者，心中吃了一驚。
“林道友不必見怪，那天貧道……”
小白狼眸光幽幽，前足站起，凝視着林子云。
原來如此，這小白狼正是那日在古道魔山，奪舍逃走的黃袍道人。想起蘇北此人設計謀害林子云，坐收漁翁之利。前幾日場景，林子云細細想來，也不由得感嘆蘇北此人雖然毒辣，但是心機確實厲害。
先是暗中找到林子云，許以重利，而實際上是表面上蒙蔽林子云的心思。蘇北巧借林子云之手，不耗吹灰之力斬殺群狼。他的計劃，不僅僅是想要獲得妖核，更為了祭煉那一桿詭異無比的陰幡。
古道魔山計劃，全盤都在此人算計之中，包括幾人身死。幸好林子云逃過一劫，黃袍道人也奪舍逃命。
“林道友，那蘇北現在應該已經築成大道之基，你我現在就算找到他也尋不了仇，更怕是羊入虎口。”黃袍道人開口說道。
“我想，許道友恐怕也不是為了此事才找上我的吧？”林子云目光一轉，深深看了一眼許從。
“若非此事，林道友以為貧道所來何事呢？”許從所附身的妖狼詭異一笑。
“看來道友有心賣官司了，不過林某現在可沒空陪你開玩笑。若是有事，就請直說吧。”林子云冷冷一笑。
天上陰雲炸開，裂成無數條灰龍，風捲殘雲，龍嘯大淵的天空籠罩着整個雲嵐澤大川。
“道友休怪，此事事關重大。若非我陷入如此境地，也絕不可能如此草率的。”
許從話未說完，林子云冷哼一聲，甩袖就走。
“林道友莫急，有話好好商量。”許從見他就要離開，急忙叫道。
“道友不覺得可笑嗎？若非林某念在有過幾面之交，許道友再如此不顧顏面，休怪我不再念及交情了。”林子云冷聲道。
“林兄，還請聽我說完再走不遲。”許從走到林子云旁邊，急忙說道。
林子云見他如此慌張，想到應該不似開玩笑。可此人着實狂妄無比，真當他林子云是傻子不成？不過林子云細細一想，此人如今實力銳減，若是真有什麼機緣，他恐怕能獲利最多吧。
“許道友，明人不說暗說。有什麼事，直說吧。”林子云淡淡開口。
星光黯淡，月移星挪。林子云與許從站在老桑樹下面。月光照耀着林子云的面龐，只見他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道友所說，不過是道聽途說，並未親眼所見。我們且不說此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有那傳說中的仙人府邸，只怕以我們的實力也無法進入吧。”話雖如此說道，林子云還是有些心動。
許從見他臉色變化，已知此事已經打動林子云。
雲嵐澤中有一個傳說，昔日有一個結丹期無敵的修士，縱橫天地，撒豆成兵，無所不能。此人一身本領驚天動地，傳說這人乃是一個面生三目的男子，能號令萬物，而凡人，哪怕是築基期的修士，只要被此人一雙藍色眼瞳一看也能失去行動，淪為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
“林道友，天底下的大修士，除了千年苦修之外，哪個沒有驚人無比的心志和與天地爭造化的氣魄。道友如此小生小氣，倒叫老夫有些小看了。”
雖然明知許從在用激將法，但林子云少年心性，如何不氣。
“哈哈……這天底下。別說我林子云怕什麼東西，林某看淡了生死，其他又有何惜？”
他穿越異世，身邊再無親人，孤伶伶一人立足世界。確實是除了生死，再無大事。有人說這個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只是生老病死，皆為凡事，也叫不得什麼大事了。
如今孤單一人，林子云想到何不靠一己之力，去弄他個天翻地覆也不枉此生。也不管千軍萬馬，且不說生死由天，都隨他去爭一個大道無敵。這冥冥眾生，億萬生靈，都在學那達摩一葦渡江。林子云亦如此，許從如此，天地如此……
“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部落就是當年那位無敵金丹的母族，相傳月圓之日，持他寶劍者，可見其墓地。”許從深吸一口氣說道。
林子云掐指算算時間，他也不知道此人所說是真是假，太長時間他是等不了的。半月島他是必須要去，不過距離許從所說的月圓之夜也就五天時間，倒是可以一試。
“道友所說的寶劍是何物？這麼短的時間我們又要去哪裏尋找？”林子云問道。
許從詭異一笑，眸光看向坐落在此地的一戶人家。
“莫非林道友以為貧道真的會無緣無故來找林道友的嗎？此劍名為芝仙，傳聞是那位金丹族長用一株萬年靈芝煉製而成的仙劍。此劍嘛，現在就在白日裏那個小娃娃家裏。可惜的是，仙劍蒙塵，被這娃娃家拿來當一個燒火棍了。”許從開口講道。
林子云想到此人一開始就有意接近殷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道神劍在此地。不過林子云此刻問他此事，許從如果有心要解釋，林子云也沒辦法。林子云按捺下心頭疑問，略一絲量，許從所說的金丹仙墳或許真有可行之處。
“如此，希望與許道友合作愉快了。”
兩人相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風景，有些只是驚鴻一瞥就無法忽視。
清晨第一縷陽光醒來，青煙裊裊作舞。林子云從老桑樹上面跳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夜的修鍊，林子云沒有疲憊，眼神更顯深邃。他的伏仙功自從修鍊到黃道大穴第二層之後，身上更添了一股富貴華麗之氣。
順着村頭路口走下去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一些斑斕的石塊鋪在溪底，彷彿寶石。林子云舀了一巴掌水洗了一把臉，他微微睜開雙眸，伸了一個懶腰。新的一天開始了，他要面對未知和挑戰。激動的心，讓林子云忍不住歡愉。
他忍不住張開嘴巴，大吼一聲。
“啊……吼……”
林子云正自感嘆韶華易逝，要做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青年的時候。一個嬌嫩的女聲傳來，似乎是被他的大吼嚇到了。林子云順着聲音望去，看見一個身穿紅衣短裙的中年女子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
林子云蹲下身子去扶了一把那個女人，那女人似乎摔得不輕，是林子云托着她站起身的。凌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雙眸，依稀可見白皙如雪的肌膚，吹彈可破。林子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女人看着真不像這個落後部落的人。
“多謝。”
她話不多，連看也沒看林子云一眼就轉身離開。
“哎……”
林子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想打招呼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林子云忽然覺得有些丟人，摸了摸後腦勺，尷尬的笑了笑。
青山秀水，紅衣如一隻跳躍的紅蜻蜓。那女人回頭朝林子云看了一眼，又轉過身去。
“好奇怪的女人？莫非這個部落的女人都這樣？”林子云低語。
驚鴻一眼，心旌搖曳，林子云心想肯定是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林子云想起昨天晚上和村長的約定，一拍大腿。
“趕緊去，別讓老爺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