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愈近真相
“這就是它提着那盞紅燈籠盤桓數百年而不休不散的緣故！興許，當年就是這盞燈籠將那些將士引照進村寨的。”溫少沉聲道。
我跟村長及溫少聽得悶頭不語，雖然極力想推翻大明這樣荒誕凄涼的推斷，但到底也沒有半分的依據。周遭圍着的一些阿婆阿公基本是不懂得國語的，所以，他們對此並不知曉，我又何嘗願意知曉並相信？
“應該不是，八婆不是曾說他們是從來不用燈籠的么？觀看如今的白褲瑤，這個民族也是解放后才逐漸變得開放起來，這可是咱們國家有統計的唯一一個由原始社會生活形態直接跨入現代社會生活形態的民族，至今仍遺留着一些由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階段的社會文化信息，而麻瑤只會是比白褲瑤更加傳統保守的一個民族，燈籠這玩意兒在當時可絕不是他們會用的東西！”大明搖頭道。
看來這小子確對此曾下過一番功夫，我跟溫少便絕不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村長可能知道一些，但應該都是久居此地累日感知的結果，也並不能向大明這般說得清楚明白。
“這應該有別的用意！但對此，我實在是沒有想明白的。”大明說。
此時，只聽得村長一聲長嘆，手中的煙已燃盡到他的手指處，一節枯滅的煙灰被風一吹便自飄散去，他竟一口都沒顧上抽。
“你小子！真不知該誇你還是罵你好！”
“聽你這樣說來，現在連我也信足了九成！當真是這樣的話，你讓我該哪樣對付？”村長苦笑搖頭。這老小子此時的神情，我們是從來未曾見過的，並不是恐懼，更多的，可能是痛苦。
“那八婆……？”溫少不無擔憂道。
“細想應該是‘陰陽種’。”大明望了一眼八婆，她正將煙抽到最後一丁點兒，無論什麼時候，你是難以在她臉上找到任何信息的，她總是非得將煙絲抽到盡頭不可，一直到過濾嘴開始點着的時候，才謹慎將煙頭扔去。
“肯定是了！天生的異力，又這麼高壽了都！”我委實不願相信八婆只是個死去的活死人。
“村長，要不要將大明的想法說給這兩位聽？”溫少將話題扯了開。
“對了，黑山說他是可以跟那紅燈籠交談的。”村長像是突然想起般說道。
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算得上一個好消息了！但是，片刻之間又難當起來，因為很有可能這將直接證實大明的推斷，沒有什麼比這更直截了當的方法了。
“那它為何不去尋黑山？非得跟着蔣委這隻看得見說不通的外人？”溫少問道。
“這我哪裏知道！”村長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那就說清楚！”我豁將出去了。這事遲早都得有個了斷，無論怎樣都好，也算是為我們自己謀生路吧。
“溫少，你去尋大傑跟鳥來！”大明說道。
溫少問也不問所以，應聲便起身去了。其實沒什麼好問的，大傑是必須知曉的人之一。至於鳥，我們所有人的歷史知識加起來都不夠他豐富，必要時刻，他能解決一些關鍵性的問題。大明思維果然縝密！
村長猶豫了一陣之後，也可能是在儘力消化剛才的荒謬之極的推斷，以便組織言語跟黑山及八婆他們說明，終於向著八婆跟黑山開口了。
我跟大明並排靠着牆坐了下來，直接坐在地板上，再說不出話來，各自想着些事情。炎炎夏日在屋檐下的石階上也彰顯着威猛之氣，屁股間傳來陣陣的溫暖。八婆跟黑山此時卻再沒有一句言語，甚至連驚訝的呼聲都沒有。由此，大明的推斷，至少他們並不覺得荒謬。
溫少領着大傑跟鳥從藍大哥家對面的房屋裏走了出來。
“呀唔！”八婆終於有了回應，但是，這卻不是很妙的聲音！我接着一看，讓我感到吃驚，更為難過的是，竟然在八婆的臉上看出了悲愴之情，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情！至少我便從來未曾見過這能出現在八婆臉上！
黑山黑着個黑臉，一臉的沉重，間或還重重點點頭，這或許對他來說，更為好接受一些。
片刻，溫少他們便來到了跟前。
“什麼情況？”鳥一走近便詢問起來。
“你們兩個要做好準備，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仰頭對他們說道。
鳥跟大傑臉滿臉的疑惑。旋即又看到了一旁的黑山。
“這就是那位黑臉貨？”鳥說。
我點點頭。大明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鳥跟大傑掏出煙來，兀自在我面前席地而坐。我於是將此事簡略說了出來。
然而，讓我頗為意外的是，吃驚不已的竟然是大傑，而鳥這小子心領神會的樣子，對此並不感到像我們剛才一般的恐懼或者悲憤。
“鳥有什麼想法？”溫少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從寨主所說麻瑤異變的時間上算來，當時應該是南明永曆政權時期，極有可能是在永曆十年至十三年間，當時大西軍農民領袖孫可望，也就是張獻忠的義子，秘謀篡位，引發了南明內部一場內訌，老張同志的另一義子李定國則擁護桂王到了雲南，隨後大敗孫可望，孫可望這小子走投無路便只好歸降滿清。孫可望降清后，西南軍事情報自然就全供給了清朝，雲貴虛實也他娘的盡為清軍所知了。”鳥即使是說著多麼嚴肅的事情，都難以讓人感覺到正經。
“你娘的，有必要扯這麼遠？”溫少按耐不住。
“你聽老子說嘛。”鳥拍了下溫少的膝蓋，繼續說，“永曆十二年四月，也就是1658年好像，清軍主力從湖南、四川、廣西三路進攻貴州，此戰南明全線潰敗。”
說道這裏，便故意停了下來看我們的反應。
直到他看到我們幾個的表情都開始不友善起來，趕緊舉手做投降狀，
“行行行，你們幾個就他娘的欺負老子弱小！”鳥連聲抱怨。
“你娘！給老子正經點！這他媽可不是什麼玩笑事兒！”我這時候確實有點怒了。這小子總是這樣，其實他確實也是認真的，但天性如此，奈何。
“南明將士原本是一些最底層的勞苦大眾，因勢而起，也不過就是圖個能令其溫飽的未來而已，起始也確實打了些漂亮的戰役，慢慢得就變得驕橫起來，加上地方的一些流氓地痞的加入，愈發的成了些兵痞，一旦潰敗，便如狼虎禽獸，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正好是貴州入廣西的鼻舌之地，所以，那些將士必定是南明潰兵！”鳥終於開始嚴肅起來。
“然後呢？”大明竟搶先問了起來，看來鳥語確實有些引人之處。
“我曾在一本不知名的野史上面看到過相關的事情，‘時南朝潰兵屠村滅族，所過之處橫屍遍野，甚青天冤魂哀嚎不休’，意思就不用我多做解說了，但其中有一處提到這麼一回事，說有村落‘竟天明而不現，若舊野，奇哉怪矣。’，但時只覺得是虛誇的一些異事，就好像我們經常用的誇張手法一樣，現在看來，此事很有可能說的就是麻瑤！”鳥一氣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