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三年寒暑

在兩隻公猿的護送下，星流順利地走出森林。令他驚訝的是，從斷矛崖穿過森林，他們走了近六小時——若沒有那兩隻熟悉森林的猿猴引導，很有可能迷失其中。

走出森林之後，青牛馱着星流穿過了他們經常放牧的山谷，等回到村子時，天已經黑了，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挂在夜幕之上。

村子口，一群村民高舉着火把，三三兩兩聚攏在一起，正要出村的樣子；當他們看到青牛和牛背上的牧童時，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孩子，你可算回來了！”

“有沒有哪裏受傷？”

“這兩天你跑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們了！”

……

村民們圍着青牛，對牧童噓寒問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星流看着大家這麼關心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陣震顫，眼睛竟然滲出了淚花。

這時圍攏的人群自動分成兩排，一個面色黝黑的胖老頭拄着拐杖一顛一顛地走了過來，板着一張臭臉，對星流喝道：

“阿良，出去了兩天兩夜，也不知道跟家裏說一聲！知不知道爺爺和妹妹擔心你啊？”

“爺爺！”星流從牛背上一躍而下，飛奔着撲到胖老頭懷裏。

胖老頭端着的一張臭臉立馬鬆弛下來，露出了寬慰的笑容，輕拍着星流的後背喃喃地說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村長，你跟全村人說阿良失蹤了兩天兩夜，害得我們好生着急啊！這下可好，阿良自己回來了，連牛也回來了！哈哈哈……”村長背後，一個衣着光鮮、白白胖胖的老頭看着自家的青牛，也咧開嘴笑了——他就是村子裏的地主。

村長擦了一把眼角的老淚，抱拳向鄉親們拱手說道：“抱歉、抱歉，讓大家白忙活了！”

“哪裏哪裏，村長平時這麼關照我們，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啊！而且阿良也平安無事，大家也都放心了。”村民們紛紛說道。

“多謝各位、多謝各位了！”村長拍了拍星流的肩膀，星流也學着他的動作向村民們抱拳致謝。

忙活了一陣后，村民們各自回家去了，地主也親自把青牛牽回了家，村長則牽着星流的手往自己家裏走。

走到家門口，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手裏牽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正在哪裏翹首以盼，臉上帶着喜色。

“阿良哥哥……”看見星流，小女孩掙脫了奶奶的手，邁開步子飛也似地撲到星流懷裏。

“嘉安妹妹，我回來了。”星流抱着小女孩兒，撫摸她的頭髮安慰道。

“好了好了，阿良回來就好！老婆子，快去弄點吃的，阿良走丟了兩天兩夜，想是餓壞了！”村長在一旁樂呵呵地對妻子吩咐道。

“瞧我這腦子！”老婦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急忙轉進屋裏做飯去了。

看着這一幕，阿良打從心底里感激村長夫婦，正是在他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他們出現並收留了他，將他視作親人，給予了無私的關愛和溫暖。

也正是由於他們的照顧，令他漸漸淡忘了自己的身世，漸漸地將村長的家當做了自己的家，將矛尖村當做了自己的家鄉。

然而懸崖秘洞裏的一番經歷，令他重新回憶起自己的身世，也得到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機緣。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僅僅是矛崖村的“阿良”，更是從千里之遙的東方半島漂流而來的孤兒“星流”！

一家子其樂融融地圍在一起吃飯，村長夫婦和名叫“嘉安”的小女孩兒自然不知道重新回到家裏的“阿良”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那夜，村長夫婦沒有詢問他這兩天的遭遇，星流也沒有主動提及，雙方都很有默契地認定他是迷路了，在外面轉了兩天才找到回家的路。

事實上，村長夫婦以及村裏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他們沒有將星流的失蹤與東面那片充斥着恐怖傳說的森林聯繫起來——當然，在所有人的潛意識裏，如果阿良進了那片森林，那就意味着再也回不來了；現如今他活着回來了，那就意味着阿良肯定不是進了那片森林。

那一夜，星流輾轉難眠，他想起自己和父母分別的那一晚，刻骨銘心的痛苦和哀傷剎那間席捲了他整個心靈。他強忍着內心的掙扎，拭去眼角的淚水，暗暗發誓一定要變得強大——追尋當年的真相，保護自己所愛之人。

在那之後，生活如常。星流依然以“阿良”的身份，白日裏替地主家放牧，晚上回到村長家裏休息，陪二老說話，和嘉安妹妹玩耍。

但在放牧和休息時，只要一閉上眼，他就努力地想着識海中那個“開蒙之環”，嘗試着抓住環上任何一個符號。

不過一連試了十多天，他都毫無進展，只要自己的注意力落在“開蒙之環”上，圓環就開始飛速旋轉，化為一道光暈，絲毫看不到上面的符號——老師給自己出的題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難。

嘗試了上百次依然無解的時候，星流未免感到一絲泄氣。然而就是這個不經意間的“泄氣”舉動，令他感悟到了一絲訣竅——飛速旋轉的圓環，似乎因為自己呼吸規律的改變，停滯了那麼一瞬間！

這個意外的發現足以讓星流欣喜異常，他在識海中嘗試抓住“開蒙之環”的同時，有意識地改變自己的呼吸規律。

“呼……吸……呼……”星流一邊呼吸一邊觀察着識海中“開蒙之環”的運動變化，竟然漸漸地摸索出一套改變圓環運轉速度的吐納之法。

他每天按照這套吐納之法呼吸，在觀察“開蒙之環”運動的同時，不斷調整吐納的速度、節奏、規律，漸漸地“開蒙之環”的旋轉速度一點一點地慢了下來。

而當星流能夠從識海中看清第一枚符號時，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寒暑。

那一天，他將自已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開蒙之環”上，身體彷彿是本能地按照他摸索出來的那套吐納之法在進行呼吸。足足過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那個飛速旋轉的圓環漸漸停止了轉動。

這時，星流發現組成圓環的十二枚符號中，有十一枚仍在高速自轉，看不清上面的紋路，唯一停下的符號，居然是個“一”字。

“這個符號，有着什麼意義？”星流的注意力緊緊地盯在那個“一”字符號上，生怕下一秒它就消失了。

不過他的顧慮卻是多餘的，“開蒙之環”已經完全固定在他的識海中，不再旋轉；而除了“一”字符號之外的其餘十一枚符號，仍然在自轉，整個圓環並不旋轉。

“世間萬物，歸根結底皆是由‘虛無’之中誕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誕生的過程，遠比‘三生萬物’來得複雜。”星流的識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蒼白而機械的聲音，為他講解“一”字符號背後隱含的意義。

“遠古時代的人類始祖在仰望星空的同時，思考自己從何而來？因何存在？將往何處去？並由近及遠，思考萬物的起源，終於悟道了‘無中生有’的道理，也就有了這個‘一’字形的符號……”蒼白的聲音繼續絲毫不帶情感地解說道。

星流感覺到那個機械的聲音說的理論非常深奧，自己有些難以理解；然而當他準備要中斷學習好好消化那些知識時，那枚“一”字形的符號忽而又迅速自轉起來，機械的聲音也在識海中消失了。

“不會吧？”星流心中微微詫異，發愁自己中斷了學習、之前的一切都要重頭再來，當即又將注意力鎖定在了那枚“一”字形符號上，令他意外的是，“一”字符號立即停止了旋轉，那個機械的聲音也接着上次的內容繼續講解。

“呼——！”星流鬆了一口氣，驀然睜開雙眼，再度中止了學習。他在心裏默念識海中那個機械聲音講解的內容時，居然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感覺萬分神奇。

其實在這三年時間裏，星流也發現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顯著的變化。每次自己呼吸吐納之後就感覺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而且記憶力也得到了明顯的提高。

自己或者別人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只要當時星流用心留意了，就能夠做到過目不忘，就算是過了兩三個月，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起初他以為隨着年齡的增長，這樣的本領是自然而然大家都能獲得的；而當他發現村裡其他同齡的孩子都不具備這個本領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他有這個本領，除去“天才”這個原因，就是自己每天都在練習的那套吐納之法。

星流的老師的確用心良苦，他利用“開蒙之環”引導他自己摸索出一套獨特的呼吸吐納之法，藉由長時間的鍛煉，來提高星流的記憶能力，繼而提高他的學習效率。

不過“改善記憶力”只是其中一個方面的好處，這套呼吸吐納之法對星流還有其他方面的益助，只是現階段他還沒有發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