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話 王
澹臺王后是澹臺靖彥的姑姑,他與前太子便是表兄弟的關係,奉國君世子御訥言也就是他的外甥。做舅舅的竟然巴望着外甥丟掉性命,王族貴戚之間還有什麼親情可言?
“墨長老,如果奉國君世子和……‘他’還活着,那我們今夜的行動,就名不正、言不順,其中的利害,可不僅僅關乎飛廉門一家!”澹臺靖彥說著,手已經摸在了刀把上。
墨嵩昰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盯着變成廢墟的王宮正殿,嘴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味。
“嵩昰老弟!”巫嵩昂和公冶嵩旭走到墨嵩昰身邊,臉上也帶着懷疑的神色,“如無掌門的命令,不按計劃行事,後果可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承擔的!”
墨嵩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要保馬車裏的人,今夜不管是誰要他們性命,先拿走我的命再說!”
巫嵩昂和公冶嵩旭皺緊了眉頭,嘴唇動了動便沒再說話——他們清楚墨嵩昰的脾氣,只要他決定了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更重要的是,他們二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噠噠噠……”進入內宮的鐵熊營士兵越來越多,澹臺靖彥感到有些不耐發,將刀尖對準了墨嵩昰——
“墨長老,如果你不按約定行事,休怪本將軍不念舊情!”
墨嵩昰將脖子一橫,面帶微笑道:“你若能殺我,儘管來便是了!”
“找死!”澹臺靖彥可沒有巫嵩昂和公冶嵩旭那麼多顧忌,對方話音剛落,他握着刀便朝着墨嵩昰的頭頂砍去。
“叮!”地一聲,他的刀停在了對方頭頂十公分處——墨嵩昰只用兩根手指便捏住了凜冽的刀鋒,而無論澹臺靖彥怎麼用力,他既砍不下去,也收不回刀,二人僵持在那裏,誰也不動,氣氛異常僵硬。
這時一聲衣袂迎風的聲響落在墨嵩昰身旁,身着黑衣、面罩笑臉面具的第五嵩昀悄然駕臨,手指輕輕一彈,便將澹臺靖彥的佩刀打斷,緩解了尷尬的場面。
“嵩昰,何故不按計劃行事?”第五嵩昀話語中帶着幾分惱怒,隱隱間竟透露出几絲殺氣。
墨嵩昰目光一凝,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來的回答不合對方心意,那他的生命將不會超過五個呼吸。
“掌門,奉國君世子是我一位已故朋友的後人,不要保他。”墨嵩昰雙眼盯着第五嵩昀的笑臉面具,沒有絲毫怯色,“況且,原計劃是小國王在逆亂之中為叛賊所殺,爾後澹臺將軍出來收拾局面,將‘造反弒君’的奉國君母子處死。小國王未死,先殺奉國君母子如何能正天下人視聽?”
“你說什麼!”躺在地上的唐邈聽見墨嵩昰一番話,恨得吐出一口鮮血,“你們、你們是要連奉國君世子也殺?那、那我們墨鑒豈不是……”
“對,我們利用了你們墨鑒——在這齣戲中,你唐邈不過是一隻‘螳螂’。”澹臺靖彥冷笑着走到唐邈跟前,麻利地斷刀割斷了他的喉嚨;唐邈瞪大了雙眼,右手死死地抓住澹臺靖彥的褲管,兩三秒鐘后才不甘心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唐邈死不足惜。”第五嵩昀冷眼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墨鑒首領,又對墨嵩昰說道,“小國王和雪練那邊本掌門親自處理——這邊的事情,希望你好自為之。”
墨嵩昰淡然一笑:“留着他們母子,你會有用的。”
第五嵩昀看着墨嵩昰諱莫如深的笑容,忽然“哈哈”乾笑幾聲,語帶威脅但又帶着幾分欣賞地說道:“不該你知道的,還是繼續裝傻為好!”
說完他足尖輕點,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宮後殿,小國王在井木犴、奎木狼、斗木獬和亢金龍四名僅存的雪練成員護衛下,帶着蘇掌制以及一眾侍宦、宮女狼狽地逃了回來。
他回望着已成廢墟的正殿,眼中映照出來的卻是歇斯底里般的亢奮。
“逆賊!哈哈哈,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埋在王宮正殿之下,這也算你們的福分!哈哈哈……”
“陛下,正殿是王族權威的象徵,用來埋葬叛逆,着實可惜了!”上了一把年紀的蘇掌制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和痛惜,發了一通牢騷。
“蘇掌制,王國是寡人的,正殿不過是寡人治理國政的場所。比這般氣派、恢弘的宮殿,今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又有何可惜?”小國王笑道,“更何況這間大殿年久失修,冬天陰冷潮濕,夏天燥熱難耐,寡人早就不想要了!”
蘇掌制聽罷無奈地搖了搖頭,默默地跟在小國王身後踏入了御書房中。
“王姐,前方的那一片‘煙火’,可還賞心悅目?”小國王大步踏進御書房,對着癱坐在椅子上的雲翳公主笑道。
雲翳公主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這一生最激動的語調呵斥道:“御子業!正殿是我們御氏王族治理鏡花王國的肇基之地,你怎敢毀之取樂?我真不知道,你繼位的短短半年時間裏,到底在做些什麼!”
小國王御子業冷笑了一聲,說道:“王姐,寡人要做開拓進取的雄王、征服四方的霸王,不要做因循守舊、故步自封的庸王,更不要做懷柔四方、友鄰善邦的仁王!今後前進的每一步都伴隨着流血和犧牲,今晚是寡人展開雄圖霸業的第一步,這第一滴血、第一個犧牲,就當是我們御氏王族!”
“荒謬!”雲翳公主狠狠地扇了小國王一巴掌,用顫抖的手指着他,“鏡花王國國力雖不弱,但西有水月王國襲擾之憂,南有天龍帝國侵略之患,只是與其中一國為敵已夠我國疲於奔命了,你竟還要征服四方,豈不知這是亡國之舉?”
小國王御子業捂着火辣辣的左臉,忽然眼中迸出一道凶光,右手也狠狠地扇在雲翳公主的臉上,將她的面紗打落在地——只見她精緻美麗的面容上,有兩道長長的刀疤印呈“X”形狀刻在左側臉頰上,破壞了這原本絕世的美顏。
“你竟敢打我?連父王、母后都不曾打過我,你居然敢打我?”小國王惡狠狠地說道,突然對雲翳公主一陣拳打腳踢,直將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打得趴倒在地,但他還是絲毫不手軟,邊打邊咒罵著“醜女人”“混賬東西”……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那副樣子,宛若瘋魔。
一眾護衛、官員、內侍全都安靜地垂下了頭,竟沒有一人敢上前勸阻,但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悲涼——小國王對待親姐姐都是如此,將來如何對他們,可想而知。
對雲翳公主打罵了整整十分鐘,小國王才喘着粗氣停下來,命令左右搬了把椅子坐下,嘴裏仍是碎碎地咒罵著。
這時,奎木狼上前說道:“如今大部分逆賊已為正殿‘殉葬’,宮內還殘餘着一些逆黨,該如何處置,請陛下示下!”
“示下?”小國王一腳踩在雲翳公主的背上,冷笑道,“叛逆之人如何處置,你們身為雪練的佐領,難道不知道嗎?”
“是……”奎木狼自討了個沒趣,撇撇嘴便要轉身離開御書房,卻聽見小國王尖聲叫道——
“回來!先把寡人腳下的叛逆處置了!”
話一出,所有人都感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看着小國王的眼神剎那間多了幾分恐懼和憤怒之色。
“陛下,公主……公主她是你的胞姐啊!”蘇掌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情道。
雲翳公主臉上被抓破了幾道口子,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滲着鮮血——但這都沒讓她感到疼痛,反而是小國王剛才的一番話,猶如一把刀子戳中了心窩,令她感受到了震驚和絕望。
“御子業,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弟嗎?”雲翳公主的淚水奪眶而出。
小國王狠狠地踹了她一腳,用極度嫌棄的語氣說道:“當初寡人讓你出訪水月王國,原本是打算將你困在那裏,最好水月王那個好色的老頭看中了你,將你納為繼后,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個好的歸宿?哼,哪知你這麼沒用,不僅沒能勾引到水月王,還偷偷地溜了回來!你可知道在這個過程中,你犯下的最大罪過是什麼?”
“我有什麼罪?”雲翳公主悲憤交加地問道。
“從進入國境到回到國都,你居然脫離了寡人的監控!”小國王蹲下身來,臉上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兇惡相,“鏡花王國的一切都是寡人的,哪怕是一隻飛鳥、一條蟲子也不準脫離寡人的視線!但你卻敢刻意避開寡人對你的‘關注’,悄無聲息地站在我面前,你這才是犯下的最大的罪!”
聽到這番話,雲翳公主簡直欲哭無淚:“脫離了你的掌控,就是犯罪嗎?可笑我還以為一路上監視我的,是國都那些心懷不軌的奸臣權貴,卻不知那是你下達的命令!當初我懷疑舅舅要行不軌之事的時候,還一心想着早點回來國都向你示警的——卻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
“舅舅?伊祁敬?哈哈哈……”小國王後背整個靠在椅子上放聲笑着,通紅的雙目充滿了不屑和譏諷,“他扶持寡人當上王位,心中盤算的什麼寡人一清二楚!的確,他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他想當鏡花王國的真正掌權者,他想讓伊祁家族世世代代把持鏡花王國的政權!但是,他的對手是寡人,他怎麼可能成功?”
說著,他從椅子裏站起身,踱步走到雪練青龍星宿唯一倖存的亢金龍身邊,用雄渾有力的聲音命令道:“亢金龍,告訴他們,誰是你們雪練的統領?誰是角木蛟?”
亢金龍聞言低頭、拱手,用敬畏的語氣回道:“是您,偉大的鏡花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