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真實的樣子

看到電話上的顯示，蘇嵌就緩緩一笑，那笑比起平時的沒心沒肺隨意的笑，顯得很深情溫暖，開口也少了平時那樣的隨意，而帶上了幾分柔情，語速輕慢，彷彿在跟一個小孩子說話：“我離開這麼久，有沒有想我啊？”

“說正事，你約我見面是有什麼事嗎？”那邊的女聲卻很硬很急促。

“嗯，有事想問問你，電話里，不方便說。”蘇嵌語氣不改。

“那你來劇院。”

“嗯，好，等我哦~”蘇嵌還沒說完“哦”字那邊便掛了電話，好像有什麼事情又煩又急。

陳思見他掛斷了電話，臉上始終掛着甜絲絲的笑，而她也沒有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只知道蘇嵌每句話都帶着毫不掩飾的柔情和愛意，便問：“女朋友？”

蘇嵌雙眸一定，點點頭。

陳思開玩笑地吐槽：“你都有女朋友了就別整天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

蘇嵌一愣，好像在想她何出此言，但一想，估計是因為昨天問她妹妹的事，於是乾乾地點了點頭，“只要碗裏是她就夠了，多了我也吃不下。昨天，是開的玩笑。”

但也不是玩笑。

陳思自然也知是玩笑，道：“聽得出來，你對她應該還挺好。”

蘇嵌轉過頭，沒有再回答陳思的話，艱難地扯了個帶着無奈的苦笑。

最後他選了靠近帝都大學的一間餐廳，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不時看看窗外看看手機，最後，還未等陳思吃完就忍不住道：“思思，我忽然想起還有事，你慢慢吃，我先去買單，下次，下次我再請你吃。”

他實在是有點怕她不等他。

陳思愣愣地點了點頭，蘇嵌便起身離開了，陳思也忍不住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十分，沒記錯的話，大概是兩點四十分左右到的，三點鐘左右上的菜，自己也不過，吃了十分鐘……再看了一眼他的碗碟，只沾上了一點點油漬，他剛剛也沒怎麼吃。

陳思合理猜測，他這麼急，應該是要去看女朋友吧？！

沒想到，看起來這麼沒心沒肺弔兒郎當不成熟的人，談起戀愛來這麼積極用心。

而蘇嵌一邊想着會不會給陳思留下不好的印象，一邊在不遠處的一個花店買了一束茉莉花，才開車來到了劇院，給陳慧打了電話。

陳慧沒有讓他進去，而是自己出來了，蘇嵌原本貼着車門優雅地站着，俊美的臉、高挑的身材加之這一身名牌一輛名車，還捧着一束花滿臉期待地望向一處，不時惹得行人的注視，紛紛猜測着是哪個明星或者運氣好的女孩值得他這樣等待。

他半眯着眼一會兒看看劇院的側出口，一會兒看看手裏的茉莉花，秋風把茉莉花香帶到他的鼻尖，甜絲絲的清香。陳慧剛到劇院側出口他便一眼認出，捧着花笑着大步迎了上去，而陳慧方向一轉，往旁邊一空曠的水泥地走去，蘇嵌快步跟了過去，滿臉滿眼儘是討好和欣喜：“慧慧，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陳慧依舊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問：“到底有什麼事要跟我說？我很忙。”

蘇嵌依舊面不改色地把手裏的花送到她手裏，陳慧自然而然接過，還放在鼻尖聞了聞，蘇嵌道：“江海燕，聽說，活不了多久了。”

陳慧輕輕“嗯”了一聲，臉上淡淡的沒有多餘的表情。

蘇嵌又道：“有些事，很危險，可以讓我去做。”

陳慧深呼吸了一下，緩緩一笑，道：“蘇嵌，錢已經全部給你了，你的分內事也做完了，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我沒錢給你，也不需要你了。我們，算是兩清的，你們不是常說，錢貨兩清，別無瓜葛嘛！”

“你不是還讓我幫你保護好陳思嗎？而且，我說過的，我喜歡你，都是我自願的。”

陳慧一頓，道：“那你繼續幫我保護好我姐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還得排練。”

蘇嵌知道陳慧脾氣，吃軟不吃硬，也不跟她杠，道：“不管就不管唄！不過，我追求你，你不是說過沒有意見的嘛？那我跟你回去呀，我看你排練。”

陳慧抬眸看他，目光跟他一對，觸及他的柔情之後又迅速移開了視線，向上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髮絲，道：“你還是別進去了，不然又是一個轟動，還不知又多少人為你爭、風、吃、醋！”

蘇嵌不是沒有去過，但是每每進去，那張痞帥的臉，那張甜甜的嘴，總能惹得不少人目不轉睛、爭風吃醋。

蘇嵌低眉時眼裏的光暗了暗，抬眸看向陳慧那一瞬又亮了起來，溫柔道：“那，我就不進去了。還是那句話，我本來就是干這些的，手本來就是髒的，所以，你還是可以繼續利用我的，我喜歡你，這是我的弱點。有什麼要做的，想做的，都可以找我，別讓自己那麼累。也，別髒了自己的手。”

陳慧深深地凝了他一眼，依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過多話語，毫不猶豫轉身便往後走。但走了四五步時，她又定住了，緩緩回頭。

蘇嵌，還在那裏。

看她停住腳步回過頭，臉上立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雖然在陰沉沉灰暗暗幾欲滴雨的天空之下顯得那麼得微不足道，但還是能夠溫暖一小寸地方。

蘇嵌再次笑着三步做兩步小跑迎了上去，陳慧就這樣看着他的笑臉一點點靠近自己，直到並肩到自己旁邊，直到他的臉，他的髮絲、眉毛、眼睛、鼻樑、嘴唇，都近在咫尺，近得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好像，就是自己喜歡的茉莉花香。

“怎麼了？同意我進去看你排練了？我保證，躲在暗處，不說話。”說完，蘇嵌還舉起左手，豎起中間的三根手指，做發誓狀。

陳慧淡淡道：“你這是發誓，不是保證。”

蘇嵌沒有放下舉起的左手，反而攏了笑臉變得沉肅，鄭重其事道：“我發誓，我是真得愛上你了。”

陳慧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她是個演員，比任何人都善於表情管理，但是，不管蘇嵌說的這句話可信不可信，她心裏都確確實實有那麼一塊最柔軟也最柔弱的地方為之一動，酥酥麻麻。

但最後，陳慧還是忍住心底的衝動，道：“幫我照顧好我姐，別讓她受任何傷害。我要進去排練了，你就先回去吧，過兩天，我有空了再找你，吃飯。”

蘇嵌重重點頭，“嗯”地應下，然後看着陳慧轉身，走進那幽深黑暗如巨獸之口的側門，又抬頭望了望天空，昏昏沉沉地壓着厚厚的灰暗的雲，讓人心裏也堵堵的，忍不住咒罵了一聲：“什麼鬼天氣！”

咒罵過後，長長地吐了口氣，似是發泄完了忽然舒心，才驅車離開。

認識她開始，就彷彿是戒掉了女人，開始有了潔癖一般，不是她，再怎麼誘惑糾纏都動不了一點心意，而她卻一直對自己都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

真是鬼迷心竅了，得不到的更好嗎？就是忍不住，貪戀地湊過去，用自己難得的溫熱去貼她的冷臉。

她是個演員，對不同的人會裝出不同的相處姿態。

但他總覺得，這副冰冷的樣子，自己雖然不喜，但或許，就是她最真實的樣子了。

把她自己最真實的面目給暴露在自己面前，算不算好事？

想來，或許只是因為自己跟她是一類人，知道她的最陰暗罷了。

蘇嵌最終也還是沒勸得了自己往好了去想。

陳思吃飽喝足出了餐廳，因為餐廳裏面開着燈，所以出來之後更是覺得世界一暗，更有風沙迎面吹來。今年的夏天幾乎沒有下雨，而入秋以來，卻常常是這種陰暗天氣，今天是更甚。

旁邊一個同樣剛出來的女孩不滿道：“這場雨好似壓了好幾天了都還沒落下，積壓得人心裏也有點不痛快。”

另一個女孩也道：“對啊，不過看這架勢，應該就要下了吧。我們還是趕快回學校吧，風一起，還很冷。”

說完兩個女孩便攜手離去，看來應該是帝都大學的學生。

這裏，前是帝都劇院，后是帝都大學，也是一個繁華之地，即使天黑抑抑的，路上依舊來來往往不少人，進了商場或餐廳裏面都是一派熱鬧。

陳思想起上次過來這邊，是立秋的時候，跟錫森一起來的。想着又挺久沒有來看看陳慧了，便打了電話給她，反正她要麼在學校要麼在劇院，她一直以來都是個好好孩子，聽話乖巧學習好，唯一一次不聽從安排的事，就是要求過來H國留學，還學了表演。

讓陳思沒想到的是，陳慧竟然秒接電話，往常打電話給她，基本都在排練或者上課，手機就扔在一邊，得等她結束才會回播，這次竟然一下子就接了，是難得的手機在身邊。

那邊女孩俏皮甜美的嗓音傳來：“姐，大忙人，怎麼忽然這個時候給我來電話呀？”

陳思笑道：“我哪有你忙呀大明星，我今天剛好來到了你們學校這邊，想去看看你，你在學校還是在劇院？”

陳慧一邊把手裏的花插進一個塑料道具花瓶，一邊道：“劇院，對了，我要吃豬肘、糖炒栗子、青瓜味薯片、酸奶、雪糕……”

“好好好，都給你帶上，瞧把我家大明星給餓的。那我到了劇院再給你電話行不行？”

陳慧笑吟吟道：“可以的，下午剛好沒我的事，閑得很，你到了門口電話我，我去接你。”

陳思去了附近的商超買了一大袋零食，又去了周邊小吃店把她想要的一一給買了，兩手拎了一大堆，還猶豫着要不要去買一束茉莉，想了想，還是走進上次跟錫森來過的花店，陳思還記得那個店員，但是店員已經早就不記得陳思了：“你好，要一束茉莉花。”

店員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今天的茉莉已經賣完了，剛剛最後一束也被一位先生買走了。不過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為您留一束，您明天過來拿。”

店員顯然是把陳思當作附近的學生了，陳思笑着道：“不用了，謝謝你！”

沒有買到花，陳思路邊看到好吃的又買了些，給陳慧買了杯檸檬汁，又給自己買了杯奶茶。

陳思給了電話陳慧之後就在門口等，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還用了錫森兩顆六芒星鑽石領扣，再搭一件薄毛衣和一件褐色毛呢外套，下面則是一條針織裙，一雙白色小布鞋，順直的頭髮直接搭在肩上，看起來就是一個大學生模樣，但服飾和飾品的價格，又不太像一個大學生。

不時有男男女女投來目光，陳思早已習以為常。陳慧一見到陳思就趕緊奔了過來，兩手一張，給了陳思一個大大的擁抱：“姐，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上次過來到現在也好長一段時間了。來來來，我買了好多好吃的，手都快斷了，趕緊拎進去。”陳思說完指着放在一旁的兩個大袋子，手裏還拎着一杯檸檬汁一杯奶茶和一個白色膠袋，裏面三個白色一次性飯盒。

陳慧疑惑地往陳思身後瞧了瞧，問：“何錫森沒跟你一起來？”

陳思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道：“叫啊森或者叫姐夫。他在公司忙，我經過這邊順便過來。”

陳慧笑着揉了揉腦袋，道：“哦，你在這邊畫畫呀？！不過，姐，你真就認定他就是我姐夫？你們兩那個*那個了？你還年輕啊，要家世有家世，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華還有才華，千萬可得多看幾個，剛畢業，還年輕，咱不着急。”

陳思淡淡笑着，也沒告訴她自己和錫森已經成了“熟飯”的事，淡定道：“好啦，我知道的，我從小身邊就不缺追求者好不好，哪裏會隨隨便便被別人拐了去。一定，是會挑自己最愛的。走吧，進去說，這裏來來往往人多，風還大。”

陳慧看了看門口外邊，裏面開着燈，燈火通明，外面卻彷彿黑夜，風肆虐地吹着，預示着傾盤大雨的來臨，陳慧拿起大部分東西往裏提，道：“最近帝都總是吹着這妖風，我們宿舍的衣服都經常被吹走。對了姐，你們那個珠寶展是什麼時候啊？聽說叫‘黃色秋舞’，感覺看現在這形勢，都可以改叫白色雪舞了，凜冬將至。”

沒等陳思回答，陳慧自顧自一臉誇張地道：“你是不知道，你那海報，簡直就是火爆啊，我們老師，還說你的海報富含想像力和情感，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完美地表達藝術，甚至都可以進行編舞了。我都不敢說是我姐設計的，怕別人說我是騙子哈哈~”

陳慧笑得開朗活潑，瞪她說完陳思才道：“展就在這周末，這中秋都沒到，全世界都覺得已經入冬了，今年天氣確實神奇。對了，你周末有空的話可以過來逛一下，我應該會在，周六晚上還有一個晚會，可以玩玩。”

陳慧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不了，我周末要排練，最近時間很緊。”

陳思問：“那你中秋回家嗎？”

“不回了吧，中秋，我想干點大事。”陳慧緩緩一笑，中秋是個團圓的好日子，這麼好的日子，必須得做點相符的大事才行。

兩人來到後台，陳慧熱情地把零食分給了一些同學朋友，然後坐過來跟陳思聊了會天，過了不久，外面便傳來“轟轟”的雷鳴聲，還把一個女生嚇了一跳，忍不住罵了一聲：“大風大雨還雷鳴閃電，哪路仙家渡劫的鬼天氣啊！”

今年可真是一點都不秋高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