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想好怎麼死了嗎
院中杏花盛開,清風拂過,粉白的花瓣飄落,十分雅緻。雖說院子不算太大,可也有一間寬闊華美的廳室,兩側配三間精緻卧房,另有一間高雅撫琴的書房,當真讓窮酸長大的沈如眉大開眼界。
打開任意一個房間的窗戶,都能瞧見院中如畫的美景,一汪池水碧波蕩漾,水上架着石橋,旁邊假山配石桌,正可觀景,沈如眉偷偷扯了下琉璃的衣袖,“以後我就住在這兒了嗎?”
琉璃低聲道:“是啊小姐。”
前提是你不作死私奔的話。
管家喚來院中的四名侍女和一個嬤嬤,抱歉地解釋先撥來這幾個人伺候,實在怠慢了之類的話。
沈如眉受寵若驚的瞪大眼,侍女瞧着她都低頭偷笑。管家又說,王妃處理府中事務,暫無暇分身,王爺也沒回府,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找他便是。
沈如眉沒受過尊貴的款待,着實不太習慣,好半天才掙扎着平復心態。婢女又是香茶美食,又是鮮花沐浴,沈如眉忐忑地任由她們折騰完,直到琉璃讓所有人退下。
沈如眉坐在卧房窗前,臉色慘白地盯着琉璃:“琉璃,雖然這兒很好,可我還是愛着蕭睿,我……我肯定要離開的。”
琉璃淡然點頭,“嗯。”
沈如眉瞧着她,僵硬地抽動嘴角,憂傷的神情化作深深的敬仰,她突然緊扯着琉璃的胳膊,懇求地看着琉璃,為了和琉璃搭訕,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她那感天動地的愛情,以示把琉璃當成了自己人。
畢竟琉璃已經簽了一年的賣身契,她一定要用真情實感減少琉璃中途背叛的機會。
琉璃實在苦悶,只能站那兒聽着,直到沈如眉壓低聲音說:“聽說裕王妃愛王爺如命,十分善妒,就連王爺是個殘障都不介意……”
琉璃眨了眨眼睛,殘障?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可手中還是冒出了冷汗。
粉色的花瓣飄落在她的頭髮上,她微閉上眼睛,“小姐既然打定主意要離開,那王爺是不是殘障,您何必介懷,王妃善妒,更和您無關,您只要處理好自己的事便可。”
沈如眉目光獃滯地望着她,一副欲起身給她跪倒的架勢,琉璃虛扶了扶她,“小姐不必客氣,奴婢能幫的話,定會幫你。”
沈如眉握着她的手,一臉地激動,淚水簌簌流下,“我就知道,上天肯定會幫我。”
琉璃被她掐的肉疼,沈如眉忙歉意地鬆開,總算想起來詢問琉璃的背景。
琉璃從容地開始胡扯,她家本是經商的,無奈遭了水災,全家逃難途中都死了,就剩下她一個人輾轉到了京城,她如今已經頓悟了,只求能有口飯吃就行。
沈如眉聽得淚水漣漣,覺得和琉璃的姐妹情誼已經濃成鐵汁兒一樣牢固了,說什麼都要拉着琉璃結義金蘭,琉璃忙抬手制止,盡責地笑了笑,“如今你我主僕身份,若是哪日小姐夢想成真,我們再結義也不遲。”
沈如眉重重點頭,再次對琉璃的冷靜睿智嘆為觀止。
琉璃扭頭看她,沈如眉怯生生地坐在床邊,縮着腦袋瞧着精緻的房間,滿臉沒見識的模樣。琉璃嘆氣,似乎明白為什麼沈全把沈如雪奉若掌上明珠,卻不把她當回事了。
沈如眉身為庶女,在府中地位本就不高,完全享受不到嫡女的待遇。琉璃記得她小時候在魏府家裏的時候,身為嫡女,爹娘都是將她當寶貝一樣寵着,不過嫡女得寵的前提是,家裏一定要太平無事,如果像琉璃家裏一樣,半路被抄家了,那嫡女的身份就是催命符。所以萬事有理解有弊。
不過魏府的嫡女可不止琉璃一個,她娘親當年就時常跟她講起,說她還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兩歲的時候被她爹魏宏的好友抱走了,說是家中妻子成親六七年了,生生下不出來個蛋來,覺得和琉璃的妹妹十分有緣,抱走養兩年暖暖床,說不定就懷上了。
魏宏覺得也是成人之美的事,就答應了,琉璃娘親哭着說,“若不是你妹妹右肩也有個魏家獨有的印記,恐怕丟了,我們也是找不到的了。”
魏府的子孫右肩上,生下來就被用特製的藥水畫上了海棠花形狀的印記,彷如胎記,終生清洗不掉。
所以……琉璃在這個世上,該是還有個親生妹妹活着的,可惜後來慘遭家變,就沒了音信,她恍惚記得,那家人姓薛,就住在京城。
所以,是緣分嗎?
如今她誤打誤撞地到了這兒。
…………
月光如水。
琉璃坐在假山旁的石桌前,手握一本書,似乎是在沉思。微風拂過,粉白的杏花飄落,落在她的衣袖上。
夜深了,四周極靜。
她把書放在衣袖中,她拿的是本江湖雜報,打開報最顯眼的位置,就是對陳國當今朝局的評論。
如今京城炙手可熱的三大榜首人物,裕王府就有幸躋身其中。
代王司徒晟賢德在外,乃是朝中濁水最乾淨的一汪清流。
辰王仙風道骨,國之柱石。
而裕王慕容弦盛世美顏,令人神往,奈何是個殘障。
琉璃伸個懶腰,總的來說就是,一個看不見,一個用不了,唯獨代王實實在在百姓能感覺得到,所以代王在民間的呼聲最高。
據傳辰王從小就跟隨師父修仙去了,常年見不到人影。雖說陳國並沒有沾上他什麼仙氣,照樣天災人禍少不了,可大家還是對他奉若神明。
而慕容弦也不是浪得虛名,據傳他從成年起,就已久居風流榜單的前三甲,至今仍熱度不減,據傳京城最當紅的花樓姑娘,也為其傾倒痴迷。
琉璃十分驚訝,他說到底是個殘障,怎會呼聲這麼高?不過雜報上也有詳解,還配了一張美貌絕倫的慕容弦側顏殺,據說這份雜報十分暢銷,一躍成為眾所周知的野史專欄,全因慕容弦那張勾魂攝魄的美顏。
琉璃嘆氣,着實替慕容弦可惜,畢竟他是殘障,就算再風流,也開不了葷。
她本想回房睡覺,不巧遠遠地瞧見一個護衛推着輪椅上的人,朝着沈如眉的房間走去,進門后,護衛恭敬地退了出來,離開。
琉璃十分好奇,貓着腰小碎步跑過去,躲在窗下偷聽。
房間裏,沈如眉膽怯地站在輪椅旁,她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那個男子,卻已經被男子冷漠高貴的氣魄給震住了。
慕容弦冷笑:“全身上下,確實沒什麼亮點。”
沈如眉如遭雷劈!
一陣強烈的酸楚湧進眼眶!
她拚命握緊拳頭,沒哭出來。
“沈全以為把你當墊腳石,就能在朝堂上多個靠山嗎,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貨色。”慕容弦玩味地嘲笑着沈如眉,字字如刀殘忍地割着她強撐的心臟。
淚水奪眶而出!
沈如眉臉色煞白,怒氣激地她渾身顫抖,“王爺隨便說我什麼都可以,可是我爹,他畢竟是我的長輩。”
慕容弦冷漠如冰,並不看她,他手指撥動輪椅的按鈕,輪椅向前行到了窗前,他推開窗戶,想透透氣。
突然窗外站起個可愛的身影,笑得像陽光般燦爛,“嘿嘿,長夜漫漫,王爺也無心睡眠嗎?”
呃……
確實是一張美得天地失色的臉。
慕容弦眉心一跳,漆黑如墨的眼底顏色轉淡,他隔着窗戶望着她,杏花飄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眨眼,他瞬間的失神。
月光柔和地灑下來,琉璃可愛得仿若精靈。
待回過神來,他渾身依舊散發著刀的寒光:“本王和側妃說話,你竟敢偷聽,該死。”
沈如眉身子一抖,惶恐地望着琉璃流淚。
琉璃背脊挺直,努力笑得勇敢自信:“奴婢正在賞月,王爺說偷聽,着實冤枉了奴婢,若王爺覺得奴婢打擾了您的雅興,那奴婢立馬換地兒。”
琉璃吞了口口水,不得不說,慕容弦確實長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他薄唇緊抿,眼睛清涼如水,可他冷如冰雕的氣場着實能把人凍死,琉璃覺得還是溜之大吉是為上策。
見他沒說話,琉璃忙行禮開溜,慕容弦蔑視地看了她一眼,“本王方才都說了你該死,你如今可想好怎麼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