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姐弟

第21章 姐弟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李老太太囑咐余慧晚上給幾個孩子煮夜宵,回到房間拉着沉默的女兒默默嘆氣。

“綿綿她……”李老太太想解釋說王綿綿就一張利嘴,心眼不壞。可是看着女兒一臉想哭的樣子,再說這話總覺得不合時宜。

她只好無奈地拍拍李愛華的手,低聲說:“你二弟妹拎不清,你別往心裏去。這些年為著兩個孩子,你弟弟就跟上門女婿似的,受了多少委屈,我都只能睜一眼閉一隻眼。”

頓了頓,李老太太又道:“我本來……聽綿綿跟她阿娘說廠里生意好,就想着讓阿培再幫你一把,誰知道又戳中綿綿的肺管子了。她這個人,一向把錢看得重。”

李愛華心裏難受,這些年因為欠債走到哪裏都是冷眼,她已經習慣了。

可是弟妹一副施捨乞丐的作為還是讓她寒了心:“阿娘,我難受。你們年年變着法子補貼我,我都知道。我要臉不肯開口向你們求援,只好一次又一次的裝傻。可我都記着賬呢,我現在沒能力還,還有孩子們呢。這賬總有一天會還清的。王綿綿她就篤定我們要窮一輩子?她是把我們當要飯的了,這樣欺負人?”

李老太太伸手揩了李愛華臉上的淚,又拍拍女兒的手說:“這話別對小培說,他若是知道綿綿做的事,不知道該有多糟心了,你別在這當口再戳他心窩了。”

李愛華抹了一把臉,情緒低落:“我知道。小培的情份我一直記着呢。”

母女兩在樓上說話,樓下,玉書在跟李麒李麟道別。

因着王綿綿的所為,李麟面對玉書總覺得訕訕的,可他媽讓他傳的話,還得跟表哥說清楚。

他紅着臉把紙卷遞給玉書,期期艾艾地說:“哥,我媽說了,你給的圖,廠里暫時用不到,讓我還給你。”

玉書接過圖紙,拍拍李麟的肩,笑了笑:“大人的事與你無關,不必放在心上,好好讀書。”

李麟跟着王綿綿還有哥哥李麒走出幾步,想了想又折回來對玉書說:“哥,我爸經常說我媽有時候有點拎不清,她犯了錯我爸會教訓她,你們別記恨她成嗎?”

玉書雖然心情低落,還是為李麟這孩子氣的話笑了起來,“小孩子懂什麼。舅媽為我們好,我們怎麼會怪她呢。”只會疏遠她而已,玉書在心裏說。

“回去吧,天太晚了路不好走,回去注意安全。”

送走了幾個人,玉書沉默地回到房間裏,兄妹三個人相對無言。

玉蘭垂着頭,吶吶地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都放棄賣圖紙的打算了,直接白送了,小舅媽不要也就算了,怎麼借題發揮羞辱阿娘?

晚上看李愛華隨時要暈倒的樣子,玉蘭心裏就跟針扎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玉書搖搖頭,勸解道:“與你無關。我看小舅媽估計早就對阿娘存了一肚子氣,今天這事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玉梅冷笑:“莫欺少年窮,王綿綿今日給的羞辱我記住了。”

玉蘭搖搖頭說:“阿姐你這想法要不得。這麼多年,舅舅一直幫我們,小舅媽就算不樂意,不是也從沒阻止過嗎?

再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小舅媽幾句酸話就能抹殺小舅舅對我們的好?

我們今天為什麼會覺得受了羞辱?還不是因為我們內心太脆弱,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我們與其埋怨別人看低我們,不如努力壯大自己的實力。當我們自身強大到無所畏懼時,再回頭看這事,你還覺得值得當一回事嗎?”

玉梅想說玉蘭說得不對,可她卻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好不滿地瞪玉蘭:“照你這麼說,她羞辱阿娘的事就這麼算了?”

玉蘭笑了笑:“阿娘在乎親情,我們跟小舅媽要是處的跟仇人似的,為難的不是阿娘嗎?”

頓了頓,玉蘭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不用我們做什麼,只管看着吧。不用多久她就會後悔了。”

玉蘭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對付一個愛錢的人,最好的報復就是,讓她看着別人大把撈錢,她卻只能幹瞪眼!再讓她知道,這個撈錢的機會原本屬於她,她卻親手往外推。

玉梅終於高興了,哈哈一笑,捏着玉蘭的胖臉,說:“二丫沒看出來啊,最壞的就是你了!”

玉書看着兩個妹妹你一言我一語把晚上受到的鬱氣散了,也笑了起來。

經了這一事,玉蘭死都不肯留下來過年了。

李愛華也不勉強,跟李老太太打了招呼隔天就要回家去。

李老太太也知道留不住她們,泄氣地很,她一直喜歡過年熱熱鬧鬧的,才會讓女兒把幾個外甥帶過來過年,可鬧成這樣就尷尬,只好眼不見為凈了。

計劃再好,卻趕不上變化。

因為,玉竹生病了。

也許是一路走來吹風着涼了,玉竹半夜開始發高燒。

窮鄉僻壤的,又沒有醫生,李老太太給玉竹餵了退燒藥。

夜裏,害怕玉竹高燒會反覆,李愛華一直不敢合眼。折騰來折騰去,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囫圇覺。

玉梅與玉蘭跟李愛華同一個屋子。也是折騰地夠嗆,兩姐妹也是天快亮了才睡過去,恍惚才覺得閉上眼睛,天已經大亮了。

姐妹倆無精打採的下了樓,才發現小舅舅一早在樓下等着了。

李紹培昨夜很晚才回到家,一聽到小兒子轉述老屋發生的事,李紹培肺都快氣炸了,如果不是怕半夜過來嚇到兩個老人,他昨晚就趕過來了。

王綿綿一副我錯了的樣子,讓他再多的話都堵在嘴裏說不出口了。

本來兩個人結婚的時候,丈母娘就嫌他窮,不樂意,開了一大堆條件。

若不是大姐傾力相助,這親當時能不能結的成都是個問題。

王綿綿嫁給他幾年沒過過幾天舒坦日子。

創業初期,王綿綿跟着他風裏來雨里去的,甚至大熱的天,還懷着孕呢,頂着七八個月的大肚子跟着他出攤賣水果。

後來生兩個小子的時候大出血,險些沒搶救過來。

李紹培一直覺得虧欠她,所以不管她怎麼鬧騰,他始終對她保留一份寬容。

王綿綿也乖覺,從來有錯就認,過後該怎麼樣照樣還是怎麼樣,一步一步試探男人的底線。

每次李紹培都咬牙切齒地想,這次一定要給王綿綿一個教訓!可是看她一副乖乖低頭認錯的可憐樣,他不知不覺就心軟了。

他很苦惱,明明以前綿綿和大姐的關係挺好呀,怎麼這幾年越發不像樣了?

他覺得一定是這幾年生意好了,媳婦被人捧得開始有點飄了,全然忘記了,當年過的窮日子,也忘記了大姐曾經對自己兩人的百般照顧了。

歸根結底,都是錢這王八蛋惹的禍。

李紹培抹了一把臉,朝姐妹倆擠出一個笑臉,溫和地說:“真對不起,小舅這幾天太忙了,等正月里,小舅帶你們去玩好玩的可好?”

玉梅還有點忿忿的樣子,張口就準備告狀。

玉蘭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阿姐,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舅媽與阿娘鬧得僵,最窩火難受的就是小舅舅了,你別火上澆油。

玉梅扁扁嘴,不情願地說:“我們下午就回家了,下次有時間小舅舅再帶我們去玩吧。”

李紹培心裏微松。他在上衣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幾張偉人頭,遞給姐妹兩:“舅舅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們,這個給你們買糖吃。”

玉蘭一臉黑線,這能買多少糖啊,都夠她們吃出糖尿病了,小舅舅也有這麼呆的一面。

兩姐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不肯接這錢。

“小舅給的,你們就拿着吧。”身後傳來李愛華微啞的嗓音。

玉蘭接過錢說了一聲“謝謝舅舅”,然後很有眼色的拉着玉梅走了,把空間留給阿娘姐弟倆。

李愛華靠着牆邊的木椅坐下來,李紹培搬了個矮凳過來坐在她腳邊。像姐弟倆小時候無數個日子一樣,阿姐忙着做家務,他就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等阿姐做完家務陪他玩。

李愛華也想到這一茬,心下微軟。

李紹培把臉埋在李愛華膝頭,悶悶地說:“大姐,對不起。”

李愛華摸摸弟弟的頭,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兩個人都聰明地沒有提起王綿綿。

李紹培是不知道怎麼說,李愛華是不想說。

她沒話找話地問李紹培的近況。

李紹培絮絮叨叨地說他的工廠即將擴大規模,說他對未來的野望,說他為人父母的笑與淚。

李愛華心裏苦笑,弟弟還是那個弟弟,可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幾年的貧窮生活磨滅了她所有的熱情與希望。

看別人生活越來越好,自己卻還在泥塘里掙扎,看不到希望,改變不了現狀,除了眼紅她什麼也做不了。

那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受了太多的冷嘲與熱諷,她一直希望有人能給她救贖。

可是,誰能給誰救贖呢?從來沒有。

倘若沒有幾個孩子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勇氣,她真想一死了之。

她已經夠絕望的了,沒想到最親近的人還往她心上戳刀子。

原來,在他們眼裏,自己就跟乞丐沒差別么?

李紹培感受到大姐情緒低落,想讓她開心一點,就低聲說:“阿娘說的兩個叔叔家裏,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我本打算直接替你還掉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所以只跟他們商量着延期,他們已經同意了。”

李愛華想,算了,弟弟是真心為自己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衝著弟弟對自己的好,就不好跟弟媳婦計較了。於是點了點頭。

李紹培看李愛華情緒正常了,千叮嚀萬囑咐,囑咐幾個外甥留下來過年,又去安撫了兩位老人的情緒,就急匆匆的走了。他早上還要去一趟市區,時間真的趕的很,如果不是王綿綿搞事,他現在都已經在市裡了。

下午,李愛華帶着幾個孩子,在李老太太極力挽留下,還是走了。

玉竹高燒未退,焉頭耷腦的趴在玉書背上一路睡到家。

孩子們都不在家,陳力也沒心思好好做飯,幾餐都是應付着吃的。

玉蘭看着桌子上就一碟子咸芥菜絲,一碗紅薯稀飯,頓時覺得眼睛酸酸的。

玉梅也看到了,悶聲說:“奶奶,阿爹,你們等會再吃,我去炒菜。”

奶奶人老成精,心知有事,也不問大家怎麼都回來了,聽了玉梅的話,咧嘴笑眯眯地說:“好好好,辛苦我乖孫了。”

幾個人心裏的不愉快,隨着除夕的到來,漸漸消散了。

玉書一早起來裁紅紙,寫春聯。

玉蘭看着紅紙上銀鉤鐵划,鋒芒畢露,心道,難怪村裡人都喜歡叫大哥寫春聯,就這功力,一點也不比外面賣的差呀。

李愛華夫妻在廚房忙碌,準備年夜飯。

等紅紙上墨跡干透,玉書搬了竹梯從大門開始貼春聯。

玉蘭站在石階下,捧着一小盆漿糊指揮竹梯上方的玉書貼對聯。

“左邊一點……再高一點…右邊低了……哎喲,哥,你真笨,貼太高了……往下往下……”看那架勢恨不得自己擼袖子上了。

玉書累得半死,氣得直罵:“臭丫頭,你到底會不會看,別瞎搗亂行不行!”

玉梅看着不停跳腳的玉蘭抿嘴直樂,手上動作不停,三轉兩轉,一朵窗花就在手下成了型。

貼春聯貼窗花,還要應付絡繹不絕討春聯的人,兄妹幾人累得一身汗。

過了午,家家升起炊煙,開始煮年夜飯了。

煮飯的時間稍微有點長,過午開始蒸煮燉炒炸,待到開始祭祖,時間不過剛剛好。

傍晚,祭祖的第一聲鞭炮聲響起,就彷彿開了禁,各家放炮竹的聲音此起彼落,玉蘭覺得耳朵都快被震得麻木了。

本以為玉竹年紀小經不起嚇,玉梅特意陪在她身邊,用手捂着小丫頭的耳朵,結果小傢伙不但不怕,聽見爆竹聲響,還拚命拍手直樂呵。

天漸漸黑了,有人放起了煙花,點燃了黑漆漆的夜幕,白熾燈下,家家團圓圍坐一起閑話家常,一起看春晚。

玉蘭微微眯着眼,望着夜空發獃。

老舊的黑白電視裏,劉天王正深情地唱:

“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

行遍千山和萬水,一路走來不能回

驀然回首情已遠,身不由已在天邊

才明白愛恨情仇,最傷最痛是後悔

如果你不曾心碎,你不會懂得我傷悲

當我眼中有淚,別問我是為誰

就讓我忘了這一切,啊給我一杯忘情水

換我一夜不流淚,所有真心真意

任它雨打風吹,付出的愛收不回

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生不傷悲

就算我會喝醉,就算我會心碎

不會看見我流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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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零之玉蘭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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