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娘子，得罪了
“含靈姑娘，事態緊急，得罪之處還望海涵。救命之恩，來日定當厚報。”
趙匡美恭恭敬敬向張含靈道歉致謝，今日若非湊巧張家也在寺中，當真難以應對。
張含靈擺擺手，淡淡道：“不必客氣，來人已走，你們儘快離去，另尋藏身之處，小女子今夜從未見過諸位。”
有趣！
趙匡美越發欣賞面前的婷婷少女，有將門虎女的膽識，臨危不亂，且聰慧可人，玲瓏心思。
偏巧還生的這般漂亮，小小年紀還懂醫術，張令鐸有女如此，當真是好福氣啊！
“小娘子見諒，現下還不能走。”
趙匡美篤定，韓守均不可能就此完全放棄，周遭一定留有眼線。
此時出門，無異於自投羅網，也會害了張家上下。
但願那些馬車能夠多耽擱一會，也希望自家大哥能夠快點回來。
奈何事與願違，先回來的是韓橐駝，比想像的更快。
這一遭，他再無顧忌，要強行闖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趙匡美亦緊張不已，難道今夜在劫難逃嗎？
“含靈姑娘，待會我會佯作劫持你……我說過，不會連累貴府的。”
事到臨頭，不能連累無辜之人。
張含靈回頭瞧了一眼，神色間閃過一絲欣賞。
這位趙三公子雖然跋扈無禮，卻也是個信守承諾，仗義坦蕩之人。
趙匡美無奈苦笑，自己的大宋之旅就要這樣草草結束了嗎？
也罷，臨了有個楚楚動人的小美人作陪相送，也算是安慰。
小院之中，老耿等一眾扈從緊握兵器，準備殊死一搏。
趙匡美手持佩刀，只待禁軍破門，便上演一出刀挾美人的戲碼。
然而一扇脆弱的院門始終未破，院牆之外卻先起了喊殺之聲。
怎麼著，趙匡胤的人馬到了？
要不要這麼驚險，這麼刺激啊！
良久之後，喊殺聲停止，叩門聲響起。
“老夫人，屬下楚昭輔，奉旨前來護衛。”
楚昭輔？！
杜夫人與趙綺都熟悉他的聲音，亦知他是趙匡胤親信，當即命老耿開門。
院門開啟，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跨步而入，未着鎧甲，血染衣襟。
“楚昭輔拜見老夫人，諸位娘子、公子。”
待張家眾人迴避，杜夫人急切問道：“拱辰，匡胤呢？究竟發生何事？”
“回老夫人，兵至陳橋驛，將士嘩變，擁立都點檢登基為帝，目下大軍正在回城，命臣先行進城，護衛闔府上下。”
“匡胤要當皇帝？”
“目下已然黃袍加身，只要進城入宮，便是九五之尊的聖天子，老夫人便是母儀天下的太后。”
楚昭輔俯身一拜，朗聲道：“臣未曾料到太后駕臨定力院，救駕來遲，還望太后恕罪。”
“不，你來的很及時，也幸得今夜前來禮佛，否則怕是就見不到你了。”
“太后禮佛，得佛祖庇佑，足可見趙氏洪福齊天，乃天命所歸。”
楚昭輔很上道，幾句奉承之言隨口而出，明天傳出去便是趙家得位合法性的一大佐證。
趙綺道：“佛祖庇佑不假，也多虧了匡美。“
“三公子？”
楚昭輔這才注意到，院中趙家人與扈從似乎是以趙匡美為核心的。
待聽趙綺簡述后，更是驚訝不已，沒想到年紀輕輕，一向默默無聞的趙匡美竟是個有勇有謀的人才啊！
至於先父託夢之說，想必和佛祖庇護一樣，都是糊弄人的說辭，佐證趙家天命所歸罷了。
定是趙匡胤臨走前對三弟有所託付，也對，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更何況是兵變謀反，能信得過也只有親兄弟。
楚昭輔瞬間便腦補許多，卻也有所疑惑，既然如此，自己進城之時，二公子為何說明白呢？
以至於先白走一遭太尉府，再趕來定力院耽誤了不少時間，險些晚個片刻鑄成大錯。
趙匡美也是稀里糊塗，不明所以，唯恐楚昭輔多問，便搶先道：“韓橐駝已被將軍擊退？”
“是，湊巧韓通死了，橐駝兒無心戀戰，匆匆撤走了。”
韓通，後周忠臣，禁軍頭號人物死了。
“何人所為？”
“尚不知曉。”
楚昭輔慶幸道：“幸好韓通死訊傳來，否則我們人手有限，未必是橐駝兒的對手。”
”大兄進城了？“
“還沒有。”
楚昭輔皺眉道：“我等奉命先行，百多人從陰溝暗渠中潛入，先行前來護駕。大軍隨後而行，本欲從陳橋門進城，可是……”
“如何？”
“適才有消息，陳橋門守將不開城門的，率軍抵抗，眼下尚在對峙。”
什麼？
趙匡美吃了一驚，怎會如此？
既然預謀兵變，行軍線路肯定得提前安排妥當，買通守將，安插內應也都是必須的！
兵變謀逆，必須爭分奪秒，儘快進城入宮，控制後周小皇帝、宰相，以及東京城防。
遲則生變，前功盡棄不說，還會有殺身之禍。
畢竟天下忠於後周王朝的兵馬還有許多，小皇帝的外公魏王符彥卿乃天雄軍節度使，手握河北六州兵馬。
舅舅符昭願乃滑州刺史，與東京汴梁就隔了一條黃河，淮南李重進乃是太祖郭威的親外甥，潞州李筠乃是世宗柴榮心腹，個個實力雄厚。
東京城裏，宰相范質、王溥、魏仁浦，以及駙馬張永德等人，也都是後周忠臣，乃當世人傑。
倘若繼續拖延，讓他們反應過來，內外聯合勤王平叛，天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如此緊要的關頭，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兄長竟進不了城。
難道沒有提前準備嗎？陳橋兵變是臨時起意？
乖乖，這叫什麼事？
趙匡美覺得，也許自己被史書騙了。
“楚將軍，陳橋門進不來，能換其他城門進入嗎？”
“這……從陳橋驛回師，陳橋門最近，除此之外便是封丘門了，那處的守將是高懷德的人，其他城門都太遠。”
高懷德！
聽到這個名字，趙匡美瞥了一眼長姐趙綺，心中泛起些許希望。
“石守信、王審琦等人呢？”
“王審琦在南城，相距甚遠，石守信鎮守大內，大抵駐蹕皇城左掖門。”
東京城防分為三層，外城、內城、皇城。
如今外城、皇城算是有“自己人”了，唯獨內城……
“內城可有大兄相熟交好的將領？”
楚昭輔思慮片刻，搖頭道：“內城防禦是韓通一手安排，除了仁和門的張令鐸，其他皆是他的親信。”
仁和門……張令鐸……
趙匡美回頭看了一眼禪房，想起張含靈的倩影，不由眼前一亮。
“楚將軍，能否設法聯絡封丘門的高懷德？”
楚昭輔不由愕然，這是要做什麼？
聯絡高懷德不難，可要其開城門，迎大軍卻並非易事。
“我去見高懷德。”長姐趙綺主動請纓。
其他人相顧驚愕，趙匡美卻毫不意外，甚至信心十足。
也許阿姊走這一趟，不僅能迎大軍進城，還能給趙家帶回來個駙馬。
“好！”
趙匡美點頭道：“有勞阿姊，請楚將軍派人保護母親、二位嫂嫂和孩子們。
然後，並以大兄的名義通知王審琦支援內城。仁和門交給我，我去見張令鐸。”
“啊？”
楚昭輔一臉詫然，他有所耳聞，趙綺與高懷德相識，多少有點香火情，前去遊說還有可能。
可趙匡美這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哪來的資本和底氣能說動張令鐸呢？
趙匡美笑而不語，轉身前去尋張含靈。
“小娘子，得罪了，勞你隨我走一遭。”
“趙三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張含靈面瑩如玉的俏臉頓時冷若冰霜，眼眸含怒瞪着趙匡胤，先前好不容易積累的一絲好感，瞬間蕩然無存。
趙匡美賠笑道：“實在對不住，請姑娘帶路，引我前去拜會令尊大人。爾後，要打要罵，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