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課中
薛林伊聽得目瞪口呆，連讀書的樣子都忘了裝。
楚歆蘭聽得火冒三丈，所以莫靈寧是利用她哥來為她自己證明？
顧雲曳依舊雲淡風輕，在夫子踏進學舍時翻開了一本書。
那夫子二三十歲的樣子，面容嚴肅，濃黑的眉壓得很低，更顯她英氣逼人，手中拿着戒尺背於身後，目光掃視全舍，落在薛林伊身上眉頭倏然一皺：“薛林伊，晨讀時間你為何倒拿詩經？”
薛林伊顯然早習慣了，只停頓了一秒來想借口，隨後極為認真道：“夫子，學生這是在訓練自己對文字愈發熟悉。”
噗！
呲！
學舍內到處悶笑聲，然而因着簡夫子的威嚴而只能憋着。
簡憶皺眉看着薛林伊：“既如此，那我便考你一考。”
薛林伊面上不變，然而背在身後的手使勁做着動作，楚歆蘭看到之後不動聲色地翻出自己的詩經做準備，隨後向薛林伊手心輕輕一敲。
薛林伊立刻道：“請夫子指導。”
那誠懇的聲音，如果不是顧雲曳看到這兩個剛剛做的小動作，差點都要信了。
簡憶低頭沉吟片刻，想了個挺簡單的問題，問道：“白露未晞之未晞，何解？”
薛林伊眨了眨眼睛，未晞……以前學過，夫子講過，可……她忘了……忘了……
到底什麼意思來着？感覺挺簡單的樣子啊，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的薛林伊拚命給後面的楚歆蘭打手勢。
楚歆蘭原本是自己想的，感覺就快想出來了，看到前面薛林伊那幾乎要瘋的手勢，也不打算靠自己了，直接翻開詩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太急了，怎麼翻都翻不到。
啊啊啊！
明明記得就在前面這幾頁的，怎麼就是找不到啊！
顧雲曳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手在薛林伊手心裏一筆一劃寫了個干字，又畫了個叉。
薛林伊懵了半晌，才訥訥道：“沒幹？”
顧雲曳心裏點頭，還好這不是個太笨的。
眼見着簡夫子雖然面色不怎麼好看，卻也沒說她錯了，薛林伊頓時心神大定，道：“夫子，這我當然知道。未晞就是未曾乾燥的意思。”簡稱沒幹。
楚歆蘭這次終於靠譜了。
楚歆蘭此刻剛好翻到了蒹葭那頁，然後瞪了一眼顧雲曳，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然後就收起了詩經。
簡夫子掃了一眼薛林伊，讓她坐下，又看了一眼顧雲曳，然後才拿起一本書翻開授課。
簡夫子教的是六藝之書，識文斷字是必需，她雖面容嚴肅，然講起課來有趣之事信口拈來，見識不可謂不廣。
顧雲曳聽得認真，有人幫助她了解這個世界，她是很樂意的。
中途得知是顧雲曳教的自己的薛林伊趁着簡夫子讀書回頭來道謝，然後又一發不可收拾地偏要拉着顧雲曳講話，當然，她跟楚歆蘭說得比較多，顯然做慣了這種事。不過舍內人少，很安靜，所以她們大都是扔紙團，隱蔽到簡夫子根本沒發現。
“絕對是荀芊菲氣壞了我，不然我怎麼會做出把書拿倒這種蠢事。”薛林伊扔過來一個紙團，嘴裏還跟着簡夫子讀書，那樣子不要太認真。
楚歆蘭不屑地笑了一聲，拿起毛筆刷刷刷幾下扔了過去：“說的跟你平時沒拿倒就沒被簡夫子提似的。”
薛林伊不服氣，嫌棄毛筆寫字麻煩，直接將身子往後移了移，悄悄道：“要不是我，每天被提的就是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諷刺我！莫靈寧你說是不是？”
被一個小孩子叫全名，雖然不是自己的名，可還是感覺有點兒怪，顧雲曳看了看楚歆蘭，後者直接輕哼了一聲表示對她的不屑。
熊孩子。
不計較。
顧雲曳繼續聽簡夫子講“怨男與渣女從小一起長大卻最終被甩”的故事。
薛林伊還以為顧雲曳聲音小，又把身子往後靠了靠，還沒來得及說話，簡夫子一聲厲喝：“薛林伊！你來說說故事中男子不願同女子終老的是詩經里哪一句。”
薛林伊又被叫起來，而她剛起來簡夫子又道：“楚歆蘭你也想想！還有那誰，莫靈寧是吧，都站起來想想！”
顧雲曳跟楚歆蘭一同站起來，看了看前面跟邊上同樣苦惱的人，厚道地想了十幾秒，隨後平和道：“及爾偕老，老使我怨。”
簡夫子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擺擺手讓她坐下，待移目至薛林伊楚歆蘭二人時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直言讓她們抄三遍詩經明天檢查，然後才讓她們坐下。
熬完這堂課，簡夫子一走，薛林伊立刻轉過頭控訴：“沒義氣，你怎麼能看着我們答不出來自己答出來，好歹幫我抄兩遍詩經。”
楚歆蘭第一個不允許：“憑什麼幫你抄，要幫也帶上我，不然誰也別幫！”
顧雲曳看着她們，想着自己似乎並沒有答應要幫她們……
於是果斷拒絕：“我不會寫字。”莫靈寧的確不會寫字。
薛林伊楚歆蘭看着她，也沒有太大驚訝，畢竟她們都聽過莫靈寧是個草包，甚至她們都覺得要顧雲曳來幫她們是腦子進水才想出來的法子。
“不對啊，那你為什麼能回答出來簡夫子的問題？”薛林伊奇怪地看着顧雲曳。
“哦，不少良家婦男對我說過這個，隱晦地拒絕我，聽的多了，就懂了這意思。”顧雲曳面色不變地胡說八道。
——男子不願同女子終老……
薛林伊與楚歆蘭對視一眼，信了。
她們也不再浪費時間，低頭就奮筆疾書起來。
不是沒做過讓家裏下人代抄的事，然而簡夫子火眼金睛，發現之後翻倍……
顧雲曳則是坐在那地利位置環視着整個學舍，這一個學舍就是一個年級了，除了正規考進來的十五名學生，每年都會有兩位走關係進來的，再加上她，菊舍一共有十八人。
這一個課間，她發現這十八人似乎分為兩派，一派以荀芊菲為首，一派則是薛林伊……或者楚歆蘭。
也只是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