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那種毒物肆虐在體內的經絡里,毀個七七八八,再奄奄一息地被師傅從水裏撈出來,搶救喝葯的情景,是他從未對人言明的深夜噩夢。
可是,每一代的毒門中人,都是這麼經歷過來的。
能堅持着挨到長大的,這一代中,也僅有一點霜一個人而已。
所以一點霜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夠面對面的碰上所謂毒修者,這個幾率實在比零還稀少。
可么么就是這麼出現了。
如果,能夠將么么這樣的先天血脈和自己的根骨融合,兩個人生下來的後代,會是什麼樣的天資?
光是想一想,就足夠一點霜平淡無波的內心裏泛起一絲漣漪。
這個想法太誘惑人了,實在是值得他去冒險一次。失敗不要緊,萬一成功了呢?
那可就不僅僅是毒門一門光復興盛的事情了。
一點霜就聽么么頓了頓,說道:“你……我聽雪公子說,你是下城的公子?”
一點霜點了點頭。
“我是下城唯一的公子,和雪琉璃一樣。”一點霜垂下了眼瞼,說道:“他雪琉璃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過去,他聽說了雪琉璃嫁給了一個要什麼什麼都沒有的外鄉人的時候,心裏還有些驚詫。
可是現在,他就非常的理解雪琉璃的想法了。
世俗的財富什麼的,甚至是修氣也好,比起么么本身的天生體質來說,還有什麼稀奇呢?
難怪了雪琉璃!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誤解了雪琉璃的一點霜,心裏打着自己的算盤,抬頭就見到么么她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
怎麼?
自己拋的誘餌還不夠香嗎?
一點霜接著說道:“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只要一個你我共同生下的孩子,其他的,我不干涉你。”
他一再強調這個共同的孩子,反倒是令么么她好奇了。這個男人這麼執着要一個孩子幹什麼?
“為什麼非得是我和你的孩子?”么么問。
一點霜沉思了一下,說道:“我想要一個孩子。”
可問題又來了,他一點霜身為下城的公子,身份地位什麼的都絲毫不亞於雪琉璃。這樣的人,想要一個孩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有必要拖到現在么?
么么決定不和他廢話,更加專心致志地開始吸收起自己身邊的毒氣來。
眼下,她打不過這個男人,而他又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那麼,能夠多吸收一分力量,就趁機多吸收一分,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誰知道,那一點霜竟然站了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么么有些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一點霜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
“論容貌,雪琉璃他比不上我;論脾氣,我和他差不多,但是大多時候,我都不會去主動煩你,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不干涉。”
么么突然就回味過來了,她趕緊道:“你既然和雪琉璃關係匪淺,他現在在那冰天雪地里,還懷着身孕,你不趕緊救他去?”
一點霜頓住了腳步:“懷着身孕?”
么么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一點霜繼續盯着么么問:“你的?”
“咳…..是。”
見么么承認了,一點霜的臉上現出了一絲驚奇的神色,然後便是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認真思索好啊,你瞧瞧我都是那要當娘的人了,你堂堂一城公子,好歹也得找個身家清白的人來當你娘子是吧?么么心裏嘀咕着。
一點霜沒有考慮很久,就直接越過了么么,向著那個進來的唯一缺口去爬了。
看來,他對雪琉璃,還有有那麼一絲情意在的,雖然面上看起來冷冰冰的。么么如斯想道。
耳邊聽着一點霜漸漸遠去的聲息,么么也依然沒有鬆懈,只是加快了吸收毒素的速度。
也不知道一點霜哪裏找來的這個洞穴,居然在這裏面藏了這麼多的毒石頭。並且,從么么身周所能感知到的毒氣的充沛濃度來看,這裏顯然不僅僅只是毒石頭的堆砌所在。
更加準確的說,這裏應該就是毒石頭的源頭,簡單的說,就是個毒礦吧。
家裏有礦不稀奇,稀奇的是毒修者碰上了毒礦,那叫一個讓人心曠神怡啊!
可惜不是么么她自家的。
不對!
么么忽然回過味來。
這可不是什麼一點霜招來的洞穴。
這明明就是么么的那個便宜師傅水墨的洞穴。
沒看水墨還在和一點霜打得難分難解嗎?就為了這口子洞穴。
之前么么也知道,凡是妖精,大抵都是有着幾個棲身之所的,尤其是那種年歲深的,更是如此。
狡兔三窟嘛,何況是靈智都無限接近甚至超越了人類的妖精。
水墨她有多個洞穴,么么這是知道。之前和水墨一起呆的那個峭壁山洞,就是水墨最常棲息的一處。
但一點霜搶來的這處,卻也沒聽水墨她提起過,甚是隱秘。這裏面,對水墨來說特別重要的東西,會不會就是----------這些毒石頭?
畢竟,擁有着這麼一座毒礦,真的不僅僅只是拉風的事情而已啊。
么么又想起了剛剛,一點霜他一再提起的所謂聯姻的事情,越是琢磨,心裏就越是好笑。
濃郁的紫氣在么么的體內快速熔煉着不斷吸取進來的毒氣,慢慢的么么的眸色更深了一層,此刻的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多了几絲神秘的魅惑。
隨着功力的進漲,么么突然若隱若現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內,似乎有什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可是么么的靈識,就是這麼告訴着她自己的。
自己的體內,居然還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且這東西自己還看不見。
么么被自己這個念頭給驚了一把。
很快的她回過神來,收了自己的毒霧,也順着進來的缺口,很快地爬了出去。
這些毒礦雖好,也非常吸引她么么,可是,卻終非是她久留之地。
她又不想莫名其妙的當什麼一點霜的娘子。
出來的甬道越來越寬敞,么么開始着意觀察四周,儘管視線昏暗,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牆壁上、角落裏瘋長的那些藤蔓,其實也是有規律的。
有些地方長得濃密,有些地方長得稀疏。
么么一邊看着,一邊思索着自己該從哪個方位突破出去才好。
一點霜估摸早就出去了,么么自己換了幾個方向來回走,沒有再碰見他。
昏暗的地下甬道中,孤獨一個人來回無頭蒼蠅般的穿梭,沒多會兒么么就從心底泛出些焦躁來。
就在這時,甬道中突然升騰起了濃霧。
視線本來就不好,現在還騰起了霧氣,就更加看不到什麼東西了。此時睜着眼睛,真的跟閉着眼睛沒有什麼差別。
么么索性閉上了雙眼。
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這升騰起來的霧氣,她熟悉得很!
不就是那些毒石頭釋放出來的霧氣嗎?
真是奇怪,之前也沒見有毒氣泄露出來,現在倒是自動蔓延得到處都是了。
么么心裏一邊暗自稱奇,一邊就自覺開啟了“吸毒”模式。
重重濃霧本是來勢洶洶,可禁不住么么這個大頭在這裏,沒一會兒就被吸收了個乾乾淨淨,甬道里又重新恢復了原來空蕩蕩的樣子。
么么正要鬆一口氣,頭頂上方就傳來了悶悶的叫喊聲。
這聲音穿透過土層,聽起來有些失真,可么么還是立馬就認出來了,是她的便宜師父水墨!
水墨竟也追來了!
么么心裏不禁對她師父豎起了大拇指。畢竟,一點霜抓了人就跑,任誰怎麼想,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想到這裏。畢竟,雙方都為這個地方打得你死我活的。
可水墨這麼快就來了。
么么連忙應聲道:“師父!師父!我該怎麼出去?!”
頭頂上方沉默了一下,然後就是水墨着急的大喊:“你先找地方快躲起來!現在正是瘴氣釋放的時候,你趕緊先躲起來!”
瘴氣釋放?
么么愣了愣,笑了,連忙對着外頭的水墨說道:“我沒事!師父你快告訴我怎麼出去!”
外面水墨卻越發著急了:“怎麼沒事?!要不是我怕死早就進去拖你出來了!我告訴你,這瘴氣邪門得很,一沾上死得可叫難看了!你趕緊躲一躲,等過一炷香我就進來救你。”
聽到自家師父這番掏心窩子的話,么么有些哭笑不得。
怎麼跟水墨她解釋她壓根百毒不侵的事情?
水墨說完之後,又連着叫了幾遍么么的名字。
么么:“師父,我在呢!”
水墨:“好,沒死就行。”
么么:……
過了一會兒,水墨又叫起來:“么么,還活着不?”
么么有些無奈,只好說道:“師父,瘴氣什麼的都已經沒有啦。”
水墨狐疑地道:“沒有?怎麼可能?”
么么:“真的沒有。”
外面水墨沒了聲響。過了一會兒,甬道遠處就飄過來了一團水霧。
么么當即就認出了這是自己師父來着了。
水墨遠遠的也看到了毫髮無傷的么么,她欣喜地幻成人型,然後就飛奔向了么么。
一到么么跟前,扯起么么的手就趕緊回頭奔。
“師父你可救我來了。”么么感激地看了看臉色緊張的水墨。
水墨只回道:“謝什麼,本來就是應該的。”
么么瞬時心裏就劃過一抹暖流。
這個水墨,自打認了她么么做徒弟,倒是真的很關照她。
水墨一邊飛奔一邊咬牙切齒,道:“好個不要臉的。不僅搶了我的洞穴,原來還囚禁了我的徒弟,怪不得我怎麼都找不到你。”回過頭水墨憐憫地看了一眼么么,不無疼惜的口吻說道:“徒弟別怕,等出了這洞口,看師父怎麼把那小子剁了肉醬給你吃!”
兇狠的表白,差點讓么么直接笑出聲來。
她的師父,怎麼這麼可愛呢?
么么:“師父,咱也別找人家尋仇了,出去了就先逃命吧。”
水墨卻怒了:“他把你囚禁在這麼兇險的地方,我出去了卻不報仇還逃命?丫頭啊,咱們妖精沒有這樣軟骨頭的!”
么么頓時默了。
忘了她的師父可是脊梁骨很堅硬的人…..不是,妖精。
水墨繼續憤憤不平:“我不拆了他一身骨頭就是頂仁慈了!么么你是不是怕他?別擔心,有師父在呢!”
話音剛落,穿過最後一段甬道,水墨就已經卷着么么飛出了洞口。
這洞口,原來竟然隱藏在一顆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不知名大樹樁上。
果然……是很妖精的風格。
腳一沾地,水墨就怒容滿面地說道:“可算是出來了,徒弟別怕,今兒,我一定要叫那小子好看!來,都跟師父說說他怎麼對待的你,咱一樣一樣的給他治回去!”
么么弱弱地說道:“其實吧…..也沒關我幾天……”
一點霜也才算剛剛抓住他。算起來,還是他虧了。
么么左右看了看,想到一點霜去救雪琉璃,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不禁有些急了,她趕緊回頭對着水墨說道:
“師父,咱們還是趕快走吧。這報仇的事兒,也不急着今日。”
可她的這幅模樣落在了水墨眼裏,卻成了么么她被一點霜虐待,以至於驚慌失措的表現。
水墨心裏就更加難過了,好不容易撿個徒弟,沒樂呵幾天就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了,結果卻是被人家給關起來的。
水墨堅定地對着么么說道:“么么你別怕。今天,師父一定給你出了一口氣!你放心,咱沒在洞裏,那小子在地面上是打不贏師父我的!”
么么心想,我的師父哎,就算是在地面上,人家做為一個毒修者,放出毒物來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
更何況,眼下的重點,還真的不是報仇。
么么還想着說服水墨,可此時遠處,已經傳來了空氣急速被擠壓的破空聲。
那是一點霜攜帶着雪琉璃來了。
么么臉色異變,她是真的不想和這兩個男人正面對上了。
水墨一直留意着么么,見到她剛剛的神色變化,心裏的難過和心疼就更多了幾分。又是洞穴被搶,又是徒弟被辱,還有什麼能忍的?她更是暗下了決心,此次不管如何,都一定要跟一點霜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