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做客靜心閣 美景不勝收
話說,韓雄所說的深挖一丈,便是指挖掘三米多深,也要有兩個普通成年男子那麼高。相比於普通掩埋,的確是需要耗費更多的人力。但這人力不用他出,自然是有這位司隸校尉來幫忙。
說到這個司隸校尉鍾繇,不得不提下鍾會。他便是鍾會的父親,而鍾會是他的幼子,這個時候,鍾會還沒出生。
這鐘繇曾因在獻帝東歸中立了功,被獻帝重用,還被封了東武亭侯,后得荀彧推薦,又被曹司空賞識,任命其為司隸校尉,持節督察關中各路人馬,將後方事務委託給他,特別授予他不受制度拘束的權力。而鍾繇果然不負所望,他到達長安后,致信西涼軍首領馬騰和韓遂,為他們陳述利弊禍福,並脅迫其各送一子到朝廷為人質,以牽制西涼軍,穩定了西北局勢。
可司州內部矛盾卻逐漸暴露出來。其中,段煨與伍習之間不合,愈演愈烈。伍習蓄意謀反,段煨伺機吞併伍習的勢力。而這些,鍾繇都看在眼裏,卻因他們勢力不容小覷,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打草驚蛇。
但也就是他的放縱,促使了段煨與伍習兩人摩擦進一步加深,本想借他們的手,相互廝殺,坐收漁翁之利。卻不知鬧得最後弘農縣城被匈奴人燒了個精光。因而,他對此十分懊悔。當曹司空降罪下來時,他又與段煨聯合,將所有的黑鍋,都扔給了伍習去背。
如今,局勢得到控制,在鍾繇的脅迫下,為求自保,段煨只得交出先前佔據的弘農諸地,再也不敢有私下擴張的惡念……
話說,王妃、韓雄等一車隊的人在段煨衛隊的護衛下,一路向西,來到了華陰縣外。
此時已近黃昏,雲蒸霞蔚。
此地綠樹蔥鬱,山林並茂,鶯歌燕舞,溪水清流。山澗瀑布,自上而下,匯聚成湖,湖邊青草,有一樓閣,遠觀高聳入雲,近看雕工精細,頗具秦風。門前掛着金匾,貴氣逼人,脫俗不凡。
其名曰:“靜心閣”。
雖然只有這三個字,但足夠看出,字體十分獨特……筆鋒纖細爽利又不失力度,點畫遒勁有力卻又顯朴茂。然而,這些字看上去又甚是熟悉……好熟悉……韓雄心中一怔……或許更像他寫標書時用的一種字體——楷書!
“王妃,諸位,有請!”剛一下馬車,鍾繇便匆匆迎來。
“請!”
沒想到這司隸校尉會在這樣一個窮“山”僻壤中建造出一座壯麗的樓閣,眾人一時分心游神于山水之間,樓閣之外。
韓雄、張泉跟着王妃,張鈺、王軼蔚扶着王妃,一行人恭敬步入樓閣正門。門檻不高,當他們跨入時,一陣濃重的書香氣息拂面吹來,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這是……”
跨進樓閣的第一步,便見到樓閣底層滿架子滿架子的竹簡,堆放得整整齊齊,書架沿着圓形的內部結構,圍成了一個圈。
“入國而不存其士,則亡國矣。見賢而不急,則緩其君矣……鍾將軍精通文墨,文武雙全!”韓雄忍不住隨手抓起一冊翻開查閱,驚嘆之餘,回過神來,慌張道歉道:“失禮失禮!”
“先生過譽!先生不必多禮,但看無妨。此皆是老夫閑暇之餘,隨意抄錄,並不是什麼要緊的書卷或公文。”
他這麼一說,張泉也忍不住走來欣賞一番,不禁贊曰:“將軍之字,點如大山摧陷,鉤如急風驟雨!”
“哦?泉弟懂書法?”這樣的誇讚之詞,也是第一次從張泉嘴裏冒出,令韓雄起了不少雞皮疙瘩。
但這樣的字,確實美不勝收。這是一種特別的字體,它有別於這個年代所謂的漢隸,它將是一種被後人稱為正書的字體,即小楷。
“王妃,諸位,請上樓歇息。”
“請!”
木製的樓梯也能被建造得牢固不晃,韓雄竟然對那捲自己認為還看得懂的冊子戀戀不捨,抓在手裏跟着上了樓。
這二樓正中有間房,門檻不高,進門便見一張寬大的桌子擺在正對面,筆墨齊全,一書童站於其旁,一張木椅工整地擺在其後。再往後一大張畫著一幅像是旭日東升樣子的屏風。桌子兩旁擺着青綠盆栽,淡淡清香夾雜在濃郁的文墨書香之中。沒了像樓底下那般擺滿竹簡書冊的書架,二樓顯得十分敞亮,樓兩側各開着兩扇窗戶,樓外四周的風光,隨着徐徐清風,飄灑在眾人視野之內。
鍾繇回頭笑着介紹道:“此二樓,乃是老夫閑暇時隨意練字之所。”見韓雄上了樓還抓着那本冊子,他又笑道:“先生若是中意這本《墨子》,那老夫便將此書贈予先生。”
“這……這怎使得?這怎使得!”韓雄這才意識到,自己手裏的書卷競就是《墨子》!
“先生安心收好,這卷只是《墨子》一卷,另有多卷,先生可一一研讀。老夫反覆抄錄多次,早就爛熟於心。”鍾繇捋着他那撮灰白的鬍鬚,笑道:“老夫平日,喜好書畫,專心研究,以解煩心,虛度時光耳。”
說罷,鍾繇來到桌前,桌上有一卷竹簡。他握筆有力,雙眼緊盯着筆尖,那書童忙開始研墨。
這是要秀一把的節奏哇!
他竟突然轉過身去,對着屏風,稍弓着背,寫起了字,旁若無人,聚精會神,還時不時自言自語道:“書法子奧義,在於平、直、均、密、鋒、力、輕、決、補、損、巧、稱!”
一筆一劃,行雲流水,字字清晰,句句光鮮。
屏風之上,山水之間,四列字詞,曰:“水綠溶溶,山青崇崇。旭日東昇,秀色千裏。”
“好字!好字!”
眾人不禁讚歎。
可鍾繇似乎還不是很滿意,他退後半步,一手斜持着筆,一手捋着自己的那撮鬍鬚,細細評鑒着自己的字,道:“粗鄙醜陋,難登大雅。”
“運筆,如鳴鳳在天,回鋒,如花林少女;筆畫間,纖細如絲髮毫毛,輕巧如淡淡薄霧。燦爛鮮明,美妙至極!”張泉一本正經地讚嘆不已,看上去很懂的樣子。
“泉將軍過譽,真的是折煞老夫……哈哈哈!”
鍾繇的書法以古樸典雅著稱,字體大小相間,整體佈局嚴謹縝密。這區區簡單的十六個字,卻體現出深厚的功力,儘管他本人對自己的書法並不是很滿意,卻讓世人讚不絕口,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古漢字從隸書向楷書過度的世尊鼻祖。
“鍾將軍書法之功着實了得,韓某這就謝過老將軍,必定好好研讀。”韓雄也是被他的字深深吸引,整個人的反應似乎都慢了一拍,這才連忙道謝。
“哈哈哈!先生喜愛便好!喜愛便好!王妃,諸位,請!”鍾繇將筆遞給了書童,顯得很是高興,接着帶眾人往樓上去。
這第三層,是一道圓形長廊,能過兩人。從樓梯登上,沿着圓形長廊,可見一間又一間隔出來的房間,清一色紅木,每扇門上都刻畫著一些圖案和字詞,顯得頗有氣派。長廊另一側是窗戶,正對着房間正門,一出房門便能望見樓外風景。
“王妃,請!”鍾繇迎眾人來到門前,俯身作揖道:“房間簡陋,還望王妃莫要嫌棄才好。”
“鍾將軍此話差矣,能一覽此樓閣山川秀麗風貌,也算不枉此行。”王妃從窗邊往遠處眺望一番,才肯進屋休息。
“弘農連連受災,虧得諸位英豪竭力救治。如若不棄,可在此地休息幾日。”
“謝過將軍!”
“如有需求,盡可告知老夫。”說罷,鍾繇命下人一一安排房間,眾人分開入住。
而他自己繼續回到二樓練着他的字……
稍稍整理下房間,便已入黃昏。這一層的結構一直是韓雄所好奇的。儘管一面朝著長廊,另一面是牆,透不進風,但不覺得悶熱,或許是與這一帶特殊的自然氣候相關。
“連日來的辛勤勞作,看來大伙兒們肯定是累了……這床,這桌子,真是豪宅!在這片壯麗的山川美景之中造個別墅,我這輩子都沒想過……”韓雄躺在床頭,發著呆,手裏抓着那冊《墨子》,隨意翻開,自言自語着,“入國而不存其士,則亡國矣。見賢而不急,則緩其君矣。非賢無急,非士無與慮國。緩賢忘士,而能以其國存者,未曾有也……”
“咚咚咚!”
“哥哥可有睡下?”還沒休息多久,張泉便來串門,門沒有鎖,他直接推開了。
“大白天的,睡什麼睡?”或許是他的突然闖入,打斷了韓雄放鬆的姿態,扔下竹簡,筆直豎起了身子。
“哥哥是我,莫要慌張啊。”這樣的表情着實令張泉感到好笑。
韓雄一臉嚴肅道:“咳咳!我只是比較警覺!”
“看來哥哥近日身體調養得不錯。”
“泉弟莫要取笑……”韓雄假意愈加嚴肅,起身整理下衣着,又曰:“何不趁着夜色還未到來,出屋觀賞下樓外景色?”
“正有此意!走!”
說罷,兩人興沖沖走出屋子。不想張鈺、王軼蔚早就按捺不住,已經趴在窗邊,欣賞起樓外山川,談笑不斷。
“咳咳!餘暉之下,百鳥歸巢,萬木競秀,美妙絕倫。”
忽聞身後一聲,文鄒鄒的,令人頓起雞皮疙瘩。
“韓先生文采熠熠,小女子好生佩服!”張鈺假作讚賞,還朝着他行了個小禮,逗樂了身旁幾人。
“咳咳!莫要如此誇讚,韓某承受不起。”韓雄當然明白她的鄙視,只不過將計就計,假意收下了這份讚賞。
“這梯子貌似可通往樓上。”正說著,張泉便先踏上了階梯。
“泉弟且慢!鍾將軍並未帶我等上樓。這樣輕易上樓,恐有所不妥……”韓雄哪來得及攔住他們強烈的好奇心。
“哈哈!果然還有一層!”
“妹妹慢點!”
張泉剛停下腳步,張鈺便已快步登上了樓。王軼蔚緊跟在她身後,生怕她又扭傷,完全沒理睬韓雄。
“喂!你們……”
沒轍,韓雄也只得一塊兒跟了上去。
“哇!”
樓梯到了盡頭,這裏也應該就是樓閣頂層。這一層十分寬敞,比底下三層任何一層都要高,五根粗大的柱子將圓形屋頂高高頂起,柱子上還刻有各式各樣的紋理。而這一層沒有任何書架、書籍、書桌、客房,唯有敞開着的窗戶,將這一日最後的一縷光輝引入樓閣之內。
“看!快看!”
韓雄和張泉還在樓梯口感嘆,張鈺便又趴在窗邊,往遠處眺望。又高了一層,能看到更多的風景,所有的山川也都縮小了一倍。
“此處風景,果然別有一番風味。”張泉疾步走來,迫不及待地張望一番,不禁讚歎起來。
涼涼的春風,好似主動吸引着人們的矚目,毫不猶豫地捲入窗內,又載着餘溫,令人不覺寒意。
韓雄緩緩來到窗邊,扶在窗口看愣了,驚嘆道:“真可謂一覽眾山小……”
“呵……”王軼蔚側臉鄙視道:“兩位大詩人,何不再吟詩一首?”
“好!”張泉微微後仰了下身子,轉頭推搡道:“還是哥哥來吧!”
韓雄心中一怔:嘿!這傢伙!有這麼坑哥哥的嘛!
但他畢竟也是讀了些古詩詞的,嚼些詞句當然不在話下。
“咳咳!聽好了……”韓雄清了清嗓子,給自己爭取了幾秒鐘的時間,集中心智,硬是憋出了幾句,“孤樓獨墅,四面臨空。身心俱曠,天地悠悠。雲海升騰,仙霧翻滾。忽隱忽現,飄飄欲仙……”
“啊!”
正當韓雄快憋不出字詞之際,猛地一陣劇烈的晃動,整座樓閣都在震蕩。
震蕩迫使他們失去平衡,韓雄下意識飛去抱住其中一根柱子,頭也不回地大聲吼道:“卧槽!不好!快抓住窗欄!柱子!是地震!”對地震本能的反應,就是拉住一切能夠抓住的支撐物。
“地……地震??”
而此時,恐懼封住了所有人的言語,雙眼緊閉,只希望這座高樓不會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