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僥倖出峽谷 走運救災民
話說,山石峽谷中流出的斑斑血跡,該如何解釋?
先不說從何而來,這些血跡大概就是某些動物、野獸在這次地震與山崩過程中被砸死後,形成的。儘管已被風乾,但依舊殘存着腥味,一種令野狼感到熟悉的味道。
從野狼的舉動中,韓雄隱約感受到,這些血跡,很可能就是它們的同類所留下。也就是他們入山時所選擇的路。
這一點,蘇則也很快便意識到。
然而,這條路的確是被山石給封得死死,就算他們推測的沒錯,也於事無補。
如果有大炮,直接將這些山石轟炸個粉碎就好了……韓雄心中一陣鬱悶。
“快來幫忙!”蘇則卻對此還沒有放棄,他連忙帶着幾名小卒上去搬運石頭。
這山石又大又沉,如何搬得動?韓雄心中就想到一個詞——愚公移山……
果然,這是在浪費力氣,還在頂部的巨石沉重地深壓着它下面的石頭,根本無法鬆動,但如果能夠將其搬動,勢必會引發二次山崩。
“這不是個辦法!”韓雄攔住蘇則,皺眉尋思道:“韓某有一辦法,還望蘇兄相助!”
“哦?!先生快快道來!我等必當儘力為之。”
韓雄指着那堆枯樹斷木,說道:“不如,就用這些樹木,架在山石之上,調整好坡度,牢牢固定住……”
這個想法,有些許危險,卻超乎常理,值得一試。但他心中還不是很自信,畢竟這樣的方式,從沒有干過。
“好!先生妙哉!”蘇則贊了一句,卻又愁道:“那馬匹……如何過的了?”
這也是韓雄一直擔心的事,他尋思道:“要不就……放生吧!”
“這……”
“凡事……有舍必有得……”
那些馬像是很有靈性,就當韓雄將這些話說出口時,一個個都開始不安分起來。士卒們每一個捨得的,這畢竟是張泉從僅有的百匹戰馬中,挑出來的馬匹。弘農貧瘠,就這麼點家當……
儘管這一決定着實殘忍,可就是這樣的超乎常理,引來眾人對生的強烈渴望,他們自覺搬運起枯木,還順道編製了些樹藤,並將這些枯樹斷木與山石拼搭在一起,牢牢固定。那些馬匹也使着渾身的力氣,搬運木材,完成它們最後的一項任務。眾人齊心合力,韓雄也親自參與在內,不一會兒,一座倚靠在山岩落石上的木製階梯即將完工。
“哈哈!先生真乃神人!這辦法好!好!”望着辛苦搭建出來的階梯,蘇則欣喜不已,連連叫好。
韓雄謙虛道:“哪裏哪裏……多虧得諸位齊心合力,才能有這條出路啊!”
“先生!就讓青先試上一試!”
向青早就迫不及待,他帶着兩名小卒順着階梯的方向登了上去。
“小心!”
儘管這階梯沒能做到與鋼筋混泥土那般牢固,卻還算結實。他們一個個趴伏在階梯與岩石的表面,一步一步地往上。
“鈺兒……你的腳……還好吧……”韓雄回過頭來,吞吞吐吐地問道。
“沒……沒事……”
在王軼蔚的攙扶下,她踮着腳,站了起來,緩緩走向階梯。
韓雄伸出一手,道:“我來背你吧!”
然而,王軼蔚向他拋去了個兇巴巴的眼神,說道:“你在前面帶路!”
“這……好……你倆當心……”這顯然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觸張鈺,韓雄只得識相地走在前頭。
藉著階梯,他們總算翻過了這堆亂石,而那幾頭野狼卻沒有跟在他們身後。不知是因為不敢爬過這座亂石“山坡”,還是不願離開它們的“家”……
“那是……”
正當他們來到“山坡”下,便能望見張泉的身影。他正巧帶着那隊歩卒,剛剛趕到此地。
“哥哥!哥哥!”見到韓雄等人,張泉興奮不已,揮手高呼。他們正是從方才受阻的峽谷跟前一路向北,也正是沿着北邊峽谷一路走了進來,卻又望見峽谷深處又被山石封住了路。可就當他失望地望着這條被石封了的峽谷,卻在經意間望見了韓雄……
“是泉弟!”韓雄聽聞其呼聲,連忙抬頭張望,又回頭大喊道:“諸位!前方便是出口!張將軍已經來接應了!”
“張將軍!”
“是張將軍!”
“我們得救了!”
“得救了!”
頓時,一片歡呼雀躍,擺脫了一切對於飢餓、困境和死亡的恐懼。
“太好了!太好了!哥哥沒事,真是太好了!”張泉一邊輕拍着韓雄肩膀,試圖除去他身上的塵沙。可韓雄渾身都是污濁,骯髒不堪。不只是他,就連兩位姑娘也成了山裏的野丫頭。
“讓泉弟擔憂了!”韓雄也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嘆了口氣,也鬆了口氣。
張泉一點也都不嫌棄,內心激動的他將韓雄緊緊抱住,他倆人就像是離別了許久的親兄弟,惹得眾人不禁抹淚洗面。
“泉兒,你怎麼來了?”王軼蔚扶着張鈺從後頭走了上來。
“鈺兒,你的傷……”韓雄回頭第一個看的就是她的右腳。翻過這“山坡”,張鈺受傷的腳似乎又恢復了。
“我沒事!”張鈺大手一揮,得意的很。
“姑姑沒事就好!”張泉激動地迎着眾人走出峽谷。無論是來救援的,還是被救援的,都已是疲憊不堪。而此時,黃昏已經降臨……
地震的嚴重程度,他們無法得知,地震的震源,也無從考量,但一件事能夠確定,地震迫使縣城重建停了下來。
“先生!是先生!”
“先生回來了!”
縣城外的士卒和百姓見到韓雄帶着人馬回到了縣城,無不欣喜,紛紛前來迎接。然而,他們臉上卻又露出無奈。
“諸位!諸位辛苦!縣城重建之事勞煩諸位了!”韓雄客套了一番,象徵性地行了個禮。
“先生……哎……”一位負責重建民房的老者,一個勁地嘆氣,“小的有負先生所望……重建工作耽擱了……”
他也是在那次瘟病中,曾受到過韓雄的救治,對韓雄由衷的敬佩和感激,一心想要為韓雄,為王妃做些什麼。而原本重建工作正是他們最好的報答方式,也是為構建他們的將來,所必須要做的事。本信心滿滿,士氣高昂,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鎮住了一切。
“老先生不必自責!”其實,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聽說縣城停工之事,心裏早就有了準備。然而,地震帶來的不僅僅是停工,其影響遠超過他的想像。
才重新砌成的一堵石牆,在地震到來的瞬間,整面牆,卻不坍塌,石體破碎開裂,可回收再用的石頭沒有多少。
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民房、平房,更是沒能逃過此劫,鬆鬆垮垮全部坍塌,還壓傷壓死了不少村民士卒。
那幾條重要的城鎮道路,還沒修好,便開裂,變得層次不齊,導致搬運石材木材的推車無法通行。
種種這些意味着,要重新再建!
可重建又得需要新的木材、石材、金屬等等,最關鍵的,還得需要民眾的信心……
韓雄的到來,給了所有人,希望。而現如今,一位健康的醫者,又是所有傷患所最期盼的。
聽聞有傷員,韓雄連忙命向青協助張泉處理重建事宜,自己跑去先察看傷員的傷勢。
然而,地震早就過去幾日,顯然當他趕到時,已經來晚了。數十名傷員因流血過多,不治身亡。好幾名倖存下來的卻因感染全身寒顫,奄奄一息。
“原來是先生回來了!先生身子可好?”
沒想到王妃竟然親自負責照料傷員,韓雄連忙作揖拜道:“拜見王妃……在下已無大礙!”
王妃笑曰:“看來兩位妹妹照顧的不錯!”
這讓韓雄摸不清到底是取笑他,還是取笑他身後兩人。
“姐姐!……”身後站着的正是張鈺和王軼蔚,張鈺聽完紅着臉。
“在下有罪,怎能勞煩王妃,干這些粗活……”韓雄突然雙膝跪地,又是一拜。
“先生快快請起!先生有病在身,如今弘農有難,而這些傷員是為了建設自己的家園,才受的傷。本宮為何不能來照顧他們?”
這話說得韓雄內心一怔,也惹得周圍幾個傷員熱淚盈眶。
“既然先生病癒,接下來還得借先生之力,救治好他們。”
“王妃言重……韓某自當盡心竭力……”其實,接下來的活更麻煩。沒有抗生素,又缺乏乾淨的水源,感染是在所難免的。一旦感染,誘發休克,幾乎沒有無藥可救。
這該如何是好?
韓雄只得硬着頭皮,先將這些傷員的傷口做了個整體的檢查,並記錄下種種細節。有的小腿腫脹淤青,肢體活動異常,基本判定是脛腓骨骨折;有的右胸淤青疼痛,右臂活動受限,呼吸吃力,這些都先固定患肢及胸部,派士卒嚴加看管;但有的或骨折刺破表皮,或斷木刺破肢體,或摔破頭顱,或截癱失禁……
“這些傷員……”撲鼻而來的陣陣惡臭,令張鈺不禁提起袖管,遮住自己的鼻子。只有在戰場上才會遇到類似的慘狀,令她一時無法適應。
“鈺兒,不舒服的話,不必勉強,你腳傷在身,又為我上山採藥,勞累了幾日,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韓雄柔情的眼神,盯着張鈺看了小一會兒,而她遮着鼻子,沒說什麼。
“咳咳!我們走!”王軼蔚扶着張鈺就往外頭走去。
好在重建工作停下,閑下來的士卒和民眾人數眾多,韓雄立即分配人員,管理水源,徵集糧食,採集藥材,砍伐樹木,顧及後勤,照顧傷員,只留給張泉和向青一半人力,繼續重建縣城。
在這個年代,在這個貧瘠的地區,無論水源、糧食、耗材等等,有已經難能可貴,沒必要太過要求嚴格。而就在這有限的醫療條件下,韓雄又一次創造了奇迹。要知道,這比開個闌尾手術不護皮導致切口感染的風險程度高數十倍。可他靠着心中堅持着的核心理念,充分沖洗、勤更換藥。沒有無菌生理鹽水,點燃木材,煮沸冷卻,用無菌蒸餾水;沒有抗生素、消炎藥,蒲公英,黃連,黃芩,大蒜,魚腥草,苦參等等,有什麼就采什麼,加上張鈺先前在山林中多采剩下的藥材,通過外敷內服,裡外堅固,更有他堅定的信念和不斷的鼓舞,讓傷員們一直堅持着對弘農美好未來的嚮往和對過上幸福生活的憧憬。
儘管也有不少人,曾提議放棄弘農縣重建,提議暫改建制,提議轉移民眾到其他城鎮,但韓雄堅持着,王妃也堅持着,大家都在堅持着。他們不知道這種堅持,是否真的會換來幸福,但只要堅持,他們才有生活的意義……
也就是這樣的堅持,韓雄成功了。儘管存活率大於八成,但由於條件着實落後,致殘率卻達五成。可原本會因流血、感染丟了性命的傷員,在他和全體民眾士卒的不懈努力下,總算挽救了過來……
他又一次拯救了弘農的百姓,而這一回,塵沙和硝煙再也抵擋不住他的名聲,整個司州,上至太守高官,下至平民百姓,無人不知其名。他成了抵禦瘟病的神醫,成了抗震救災的仙人。
而種種這些,卻並不能使所有人都對他的焚屍火葬表示理解,這是一場與整個弘農的風俗相抗衡的鬥爭。
這一日,正午時分,立夏未至,驕陽便迫不及待地走上了頭頂的高空,將整片弘農郡照射得熱氣騰騰。
在熊熊烈火中,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正在進行。
千餘民眾和百餘士卒,身着白色麻布衣,整齊排列在前。在他們的前方,正對着的便是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傷員。
這些死者被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木柴堆中央,每一位死者都被白布遮蔽了全身。在他們身上,又整齊擺放滿木柴,只需一把火,他們的屍骨便會在木柴堆里完全燃燒,直至化為一縷青煙。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人敢說半個字,只留下點點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