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非(中)
襄陽城,作為荊州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城池也是最高最厚的,畢竟有許多世族大家在此居住,按道理說,襄陽城池的圍牆同樣廣長,兵線也會被牽制分散,但是襄陽這個地方地理位置過分的好,三面環水,一面靠山,和樊城、鄧縣成相輔之勢。
在三國,襄陽城或許沒有“劍閣崢嶸而崔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麼誇張,但實事求是已經算得上是堅固了。即使許韶上圍牆的路上還看到了許多土層,即使樊城、鄧縣已經被孫堅軍攻佔下來了,即使三面環水的地勢已經決定了它開城門出兵追人的速度要歸於零,尤其是騎兵。
不過許韶很放心呀,雖然荊州沒有會游泳的馬,孫堅也沒有呀。
當正面抗衡不過的時候怎麼辦?那就不正面抗衡唄。
這是現實所框起的格局。
襄陽的城牆上,劉錶帶着心腹大臣以及黃祖望着城外不遠的孫旗軍旅。
太陽正高,低看牆影北,抬見萬里晴。
“主公的想法,祖心裏有數了,雖然有人能替祖冒死衝殺,但祖的將士……”黃祖話說到一半。
“怎麼?”劉表劉景升冷笑道:“難不成連傷員也需要表替你填補上去不成?”
黃祖作為荊州的地方豪士,難不成還想在他眼前擁兵自重不成?
“這……”黃祖知道自己再討不得什麼好處,索性不再多說,只好暗罵自己晦氣。
不過將心比心,黃祖明白自己丟了樊城這種重地,能夠將功抵過,發光發熱也已經是劉表仁至義盡了。
殊不知劉表心中,根本就沒覺得黃祖此人能阻撓住江東猛虎。如今荊州的各位豪強,說好聽點是識時務的,說難聽點就是劉表挑剩下的。
“越覺得此事可期。”蒯越道:“就不知此計出自何人?”
蔡瑁不免笑了。這刺史劉表終於不是完事聽蒯二兄弟的,也連忙詢問,想要拉攏此人。
卻不料,劉表卻冷淡道:“無人出此計,此計乃天意。”
天意?,蒯良、蒯越二人相視一眼。
襄陽城外,孫堅的軍隊依水側林駐紮。
兵法云:“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荊州,孫堅肯定來過呀,上個刺史還是他逼死的,即使他忘了地形,他的自動導航馬也不會忘的。
程普皺眉,道:“雖然掠奪了路上城鎮的糧草,但襄陽易守難攻,況且劉景升也並非有勇無謀之人,若是強攻此城,必然對我軍造成不少的傷亡呀!”
黃蓋道:“我看啊,最近天氣炎熱,主公不如我們火攻如何?”
程普沒好氣道:”火攻!你就知道火攻,襄陽臨水如何火攻?況且若是真的燒光襄陽城,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德謀此言重了。”孫堅輕拍程普的胳膊,道:“襄陽此地確實不能火攻,但更不能硬打。”
韓當道:“火攻不成,硬打也不成,如果能讓他們出來就好了。“
“讓他們出來?“孫堅眼神一亮。
不禁拍掌道:“義公此計妙哉,那就讓他們自己出來!“
拿出地圖,下令道:“義公你帶上部隊裏的精銳藏在西北這側,德謀你把部隊裏的主要傷員帶到河邊駐紮,公覆你負責帶領剩下的部隊待在東側駐紮。“
程普看出來孫堅想要示敵以弱,不禁抹了抹鼻子,道:“主公,義公的部隊離得太遠,若是有突然情況……“
“那就優先攻佔城牆!“孫堅的眼神不容置。”德謀,我們確實有了三個月的糧草,但是我們回到豫州也要走兩三個月。“
會散,走出來的程普暗暗攥起了拳頭。太過巧合了,鄧縣府庫里的糧草說是被人搬運過的,偏偏還剩下一些。
如果鄧縣沒有那些糧草,孫堅或許就不會這麼著急,反而會用不足兩月的時間尋找攻破襄陽的策略。
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但這些不對很快就被釋然了。
因為即使“傷員營“很賣力地炫耀着自己地勳章,但是劉表還是龜縮在襄陽里,連頭也不敢出來,好像生怕韓當韓公義射他一箭似的。
夜深人靜,程普夢中被士兵叫醒。
煙火的味道。
對他來說是那麼熟悉,就是黃蓋口頭常說的火!
鐵脊蛇矛拎在手裏,奔出營帳,問道:“何處着的火!“
“稟告司馬,夜晚賊人偷襲糧倉不成,放火燒了山林,主公已經親自率人前往了,特意差人告訴司馬,加強對襄陽城的防範。“
程普感覺心中不定,問道:“主公帶了多少人馬?“
“呃,這個……“士兵想了一下,到:”夜深看不清,大約帶了幾百人。“
“來人呀!“程普傳令道:”把軍營里的人都叫醒,一般人跟我追上主公,一般人留在這裏看守營地。“
人馬開拔,火光速行。
果不其然孫堅已經遭到了埋伏,正要敗退,卻遇到了前來的程普。
孫堅盔甲累累灰土,血粘髒了披袍。
“主公上馬!“程普連忙下馬讓孫堅上去。
孫堅也不矯情,大喊一聲:“殺啊!“就要重新殺回賊營。
“主公該退了!“程普看着孫堅騎着馬走遠了,連忙大喊。
“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孫堅沒有理會他,大喊一聲蓋住了程普的聲音,隨後更是孫軍士兵們的一陣嘶喊聲。
“唉~“程普長嘆一聲,他知道,如果落敗而歸,不免會打擊將士們的士氣。更何況一隻從背後而來的軍隊,若不能解決,還會面臨兩面交擊的風險。
於是拖着鐵脊蛇矛,把心底的憤怒與焦慮大吼出來,衝進敵軍之間。
峴山竹林間。
“準備好。“許韶沉聲道:”等我命令。“
四十八張特質的大型弓弩,被高高固定在竹樹上。每架弓弩後方總有這三四個人,踩在用竹木做的高蹺上。
《列子·說符》:“宋有蘭子者,以枝幹宋元。宋元台而使見其枝。以雙枝長信其身,屬其脛,並趨並馳,並七劍迭而躍之,五劍常在空中,元君大驚,立賜金帛。”
高蹺從先秦已在民間流行,但卻僅僅被當作一種娛技,雖然並不被人重視,但其精華卻從不失青翠。
為了節省成本,弓弩裝填一次,可發兩次,每次發四根箭。每發箭的軌道都是許韶親自調整矯正的,基本不會出現射在竹木上的。而且通過竹葉進行視覺遮蔽,從竹林的入口看過來,只能見到血紅的月光灑落在竹葉上,以及一閃一閃的銀光。
“逃啊!孫堅過來了!“隨着”黃祖“的大叫,荊州軍慌忙着從竹林之前跑過。
許韶腦門逐漸留下漢來,饒是他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一息。
逃跑的都是荊州的部隊,“黃祖“策馬狂奔。
兩息,三息……
“黃祖“已經按計劃引來了孫堅,接下……
……十息,十一息。
就是在發現孫堅的時候落下胳膊下令放箭了。
十二息。
“啊!“流竄的荊州兵在他眼皮底下逃竄,在他眼皮底下奮起反抗,在他眼皮底下扶着受傷的戰友蹣跚而行……在他眼皮底下逃竄。
十三息。
“匹夫哪裏逃!“孫堅策馬追趕着”黃祖“,古錠刀向扶着戰友蹣跚的荊州士兵揮去。
“放箭!(轟轟!)“滾滾雷聲響起,聽不到他的大喊,卻看得到他揮下的胳膊。
“咔咔。“傳來的大地的震動。
孫堅從馬上落了下來,綁在竹子上的弓弩散了架,埋伏的人從高蹺落下,離弦的箭插入蹣跚的腳,中箭的馬兒嘶叫而逃,竹葉搖擺不定。
孫堅摸了摸頭,模糊之中,看到許韶撿起他的刀,古錠刀。
“偏偏這種時候,來了地震呢。還曾記得,會稽的許氏嗎?“
持刀衝來,把它送還到主人手中。
當然,許韶瞄準的胸膛左下方的要害,孫堅握住的刀刃上也沾滿了鮮紅的血。
孫堅下意識左腳一踢,想一腳把許韶踢開,卻被許韶用右手抓住。
“!“孫堅一驚。
“真是遺憾,我是左撇子。“許韶道。
晃着刀刃,藉著刀的韌性進一步給孫堅的雙手加大疼痛。
很痛,但孫堅不能鬆手,因為刀的前方就是自己的咽喉。
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
力氣,隨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漸消失。
往事就好像走馬燈一樣浮現在眼前。
他年少因追殺海盜而聲名大振,去郡府上任前,父親對他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文台,切記……“
“莫要負了初心。“
孫堅送了手,古錠刀擦過殘破的銀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