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開胸手術(一)
黎陽反覆聽張無忌的胸腔發聲,不夠清晰但卻渾厚有力,看來他們這些習武之人普遍身康體健不是沒有道理的,武功越高,自愈能力越好,黎陽自己也想找個高明師父,尋個絕世秘籍,練上一點克敵保命的功夫了。
藥品、人員已配置齊全,但身份尊貴的張公子顯然是用不着了。
不用的話,那些一次**械豈不是要浪費,乾脆,遂了殷野王的意,也讓明教的人知道,自己這個大夫還是有兩下子的。明教,還有天鷹教受傷的人這麼多,總有一個會是黎陽最適合做開胸手術的病人。
沒有X光,沒有CT機,沒有核磁共振,沒有化驗室,沒有儀器來指示病人的血壓、心跳、血液氧濃度,黎陽要根據外表情況來判斷誰的胸部內受了傷,傷勢要達到必須要動手術的地步,但還不不能傷得太嚴重,萬一需要換心臟什麼的,那可糟糕了,黎陽哪裏去找到保存良好還願意捐贈的器官,弄不好還會成為什麼妖女。
明教之所以被稱為魔教,定然不是空穴來風。黎陽救了明教不假,但並不代表着願意為了明教與整個武林為敵。
不相干的事情,要躲遠點,明哲保身才是要緊。
更何況自己是出賣了金毛獅王的所在才換回了滅絕師太的認輸,明教眾人知曉這番內情后還不知道作何感想,會落得一個十分凄慘的下場嗎?
黎陽慫了慫肩,向明教總部走去,她需要病人。
光明頂上留着的都是些尚能對戰之人,他們的傷,要麼就是不需要治,要麼就是傷及了五臟六腑,暫時看不出來,等看出來的時候,黎陽也無力回天了。
五散人功力最輕,受的傷也最輕,見黎陽向明教總部走去,便相陪左右。
黎陽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周癲問道:“陽姑娘,光明頂上,楊左使他們,我們幾個也都受了傷,你這麼不去救?”
布袋和尚說不得道:“人家陽姑娘是厲害的大夫,什麼人可以救,什麼人不可以救,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周癲不信,叫囂:“說不得呀,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什麼都說不得,人家陽姑娘師出名門,才不會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那日姑娘在光明頂上宣誓,我周癲聽得真真的,一個字也沒落。”
“就你在那嗎?我也在。”說不得一點也不服輸。
這時,冷謙開口說了兩字,“閉嘴”。
這是黎陽第一次見冷謙說話,不禁張大了嘴巴,望向其他四人,周癲和說不得果然乖乖閉上了嘴巴。
鐵冠道人出來打平場,“要我說呀,咱們都別說了,聽陽姑娘說,她是咱們明教的大恩人,咱們幾個什麼都不懂,在陽姑娘這裏真的是班門弄斧。陽姑娘,我們幾個給您賠不是,有什麼不當的地方,您多擔待點。”
黎陽這時打開行李箱,“看吧,這就是我救人的一個秘訣,葯。你們這裏的人生病了需要抓上一大包葯,但是我這裏不用,就用指甲蓋這麼大的一瓶葯就夠了。只是這種葯放在玻璃瓶里,對溫度的要求也很高,太熱或者太冷,都會變成沒有用或者有毒的白水,所以,要趁着葯還能用,儘可能用給更多的人。還有,不是我不救楊左使和你們,而是你們根本就用不到這些葯,你們受的是內功所致的傷,而且,都會武功,一身好武功,張公子雖然也武藝高強,但是卻受的是外傷,外部的重物壓到身體的內臟,所以才不得不用。”
“原來是這樣,那白眉老頭呢?”說不得問道。
“白眉鷹王,他身上中了一劍,但卻沒有刺中要害,只是流了太多血,我已經給了他一些補血的藥劑,比不上這小瓶里的葯有用,但也沒其他辦法。”
除了冷謙,其餘四人均蹲下查看黎陽的藥箱,周癲拿起黎陽的葯故作神秘輕聲問黎陽:“陽姑娘,這小瓶包裝如此精緻,你是如何將這葯塞進去的?”
黎陽如實回答道:“不是我塞的,葯也不是我配的,是別人做好了這葯賣給我的,當然,做葯賣葯的這家企業也是我家的,但你要問我葯是怎麼配的?怎麼裝進去的?我是一個字也不知道。”
“啊?”幾人面面相覷,這姑娘大夫怎麼會不知道葯怎麼配?
這時黎陽已收拾了藥品,合了行李箱,“幾位該不會想讓我一個姑娘家拎這麼一個大箱子吧?交給你們了,多謝幾位大哥。”一個抱拳,黎陽便蹦跳着竄出去了好幾步。
五散人受了重傷,當然也提不動這箱子,隨手招呼了路過的兩個教眾,讓他們抬着。
一行八個人前往明教眾多受傷兄弟的養傷之處。
“你們聽說我不會製藥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我根本就不是個大夫?”黎陽盯着五散人,五人眼神飄忽,什麼也不說。
黎陽也不多為難他們,戴上手套,拿了聽診器就往傷者群里去了。
六大門派下山已有時日,受傷特別重的病人早已入土,不多會兒,便有未受傷的教眾抬了5架擔架過來。
周癲人如其名,一顛一顛地跳過來要問黎陽為什麼就挑了這麼幾個病人,結果被鐵冠道人又拽了回去。
黎陽不知道這邊發生了這些,只一門心思詢問着面前缺了一條腿的1號病人的傷情。
從1到5,黎陽給他們標記了序號。
“能聽到我說話嗎?”黎陽跪下。
1號點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你頭暈是因為流血過多,但那個沒什麼大礙,關鍵是現在你的傷口發膿,炎症很厲害,我給你做個皮試,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接着給你治療。我明白你現在很累,但是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不要睡好嗎,為了你的家人,為了明教,堅持!”
2號病人。意識還算清醒,但是跟張無忌一個毛病,氣胸。
不,他的氣胸要比張無忌要好多了,黎陽只需要在他胸口扎個引流管,疏通一下胸腔內各器官的壓力就可以了。
但是他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黎陽,“陽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我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他現在昏迷不醒,你一定要救救他。”
他這麼一說,另外三個清醒着的3號、4號、5號也想起他們有親人朋友受了傷,要黎陽去救他們。
“陽姑娘,拙荊……”、“陽姑娘,我烈火旗還有很多兄弟……”,…………
反了!
真是反了!
你們的命能不能保住還是未知,挑揀什麼?
“各位!”一甩手套,摘下聽診器,黎陽指着遠處的5號病人。
“那位大哥,你妻子懷孕8個多月,但是沒事,她只是操勞過度有些頭暈,而至於你的孩子,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是一個婦產科大夫。我能夠確切告訴你的就是,你後背脊柱的兩節骨頭已經碎掉了,如果你再亂動的話,碎片很有可能會傷到你的脊柱神經,到時候你可就是個傻子殘廢了,你下半身會沒有知覺,你甚至都不能自己坐起來。所以現在,老老實實地呆在那裏。”
“2號病人,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救你弟弟嗎?因為我救不了,就像我不是婦產科大夫一樣,我也不是腦外科大夫,你弟弟受的是腦傷,我治不了。”
“而3號病人”,黎陽將目光投轉過去,“我之所以給你們編號的目的就是,我不在乎你是誰,在我這裏,只有一個身份,病人,除了你們之外的那些人,要麼是不需要我治,要麼是在我專業範圍之外,要麼,我可以救,但是各種條件都不允許。比如之前躺在你旁邊的那位大哥,他胸腔里所有器官都被毀掉了,我可以救嗎?我可以,但是那需要至少7台手術,分別治療他的心、肝、脾、胃、腎、肺,這還是假定了最好的情況,你覺得那是我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嗎?”
“我一個人做不來那麼大的手術,我也沒有足夠的葯了”,黎陽踱步過去,望向另外兩位病人,“3號可以,4號也可以,我等會兒會做一個測試,看看你們兩個的血液適配情況,只有血對上號了,我才能救你們。我把二號的氣胸情況固定一下,然後給五號大哥的脊柱固定一下。然後就給你們做測試。在這期間,你們兩個要看好對方,每隔一刻鐘喊一下對方的名字,確保對方一切都好。”將這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黎陽才離開。
2號的病很快,用了葯之後就沒什麼了,好生養着今後不會在出什麼大問題。
5號病人的脊椎碎片需要點時間,但脊椎神經保住了,今後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然後,就是3號和4號。
3號是個20多歲的小夥子,脾臟隨時都有破裂的可能;4號是個50來歲的長者,看樣子是明教的一個小頭目,他應該是胃部嚴重穿孔。
開胸手術里,實際情況都要比表面情況複雜地多,這也是黎陽為什麼選他們的原因,就算治不好病,把胸合上,他們還能活着。
他們兩個是明教里最合適的兩個人,但結果卻是兩個人都不合適,兩次血液交叉配對情況都不理想。
這該死的血型,兩個病人,她都救不了了。
…………
看來還是規規矩矩地吧,老老實實照顧好張無忌,比什麼都強。
五散人在後面遠遠跟着,黎陽自己在前面拖着空的行李箱子,心中苦悶不已。
迎面走來兩人,抬着一個擔架,向明教總部走去,見到黎陽時放下擔架行禮。
黎陽朝那擔架望去,竟是被殷野王打傷的那個下人。
他叫柳煙,好好一個人全是因為黎陽說了開胸手術的事,才受了殷野王一掌。
他傷的怎麼樣?黎陽停下為他聽診問脈。
殷野王那一掌連柳煙的肋骨都沒打斷,掌力所及處現青紫色,腫了兩指高,看情況應該是肝臟及心包位置受損,胸腔內有斷斷續續的雜音,內出血的情況也不是太嚴重,不然也不會撐到現在還尚有一絲氣息。看來殷野王也是受了傷,要麼就是他掌下留人,這身份低下武功又不怎麼樣的小廝能堅持這麼長時間,也是不易。
還有什麼葯能給他用呢?黎陽摸到箱內還有沒用完的一點O型血,心中一動,“兩位,可以先等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聽陽姑娘吩咐”。
抽血,分離,交叉配血。
沒有凝集!!
毫無疑問,柳煙就是最合適的手術人選。
當下,黎陽就將要替柳煙做開胸手術的事情告知了臨時組建的手術幫忙團。她們歸地字門薛木棉管轄,薛木棉上報楊逍,一時間明教上下人等全都知曉了。
反正張公子已然好轉,明教本來就有一隻喝人血的蝙蝠,再來一個給人開膛破肚的大夫也不多什麼。
安排好手術前的準備,黎陽來到張無忌床前,張無忌的病情出乎意料的穩定了下來,心跳和傷口都恢復得極快,黎陽料想該是他自行運轉內力的緣故,便將普通人一日三次的葯給他安排成了一日四次,每次的量不變,以免造成身體負荷太重。
小聲給小昭交代着用藥,張無忌這邊已經醒了,“陽姑娘”,龜裂的嘴唇輕輕開合,似有血絲。
“我在呢”,黎陽握着他的雙手,“你放心,你的傷勢已經控制得很好了,原本你的傷勢很重,心、肝、肺都傷得很重,我在你身上鑽了幾個洞才彌補了一點,其他的傷勢能夠康復,全靠你自己的好運氣,但你需要好好地在床上呆幾天,過幾天沒準可以下床走動。“
”嗯。”張無忌吃力地發了個聲音。
“那,我先給你的傷口換一下藥,因為等會兒我要去救治另一個病人,怕時間會太長,所以先把你的葯換好,可以嗎?”
“有勞陽姑娘了”
黎陽笑道:“張公子,實不相瞞,你受傷我也有責任,救你是應該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會醫術嗎?等你病好了,我還想跟你切磋一下呢,到時候,你可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能藏着掖着。”
張無忌露出一個艱難的笑,他嘴唇乾得厲害,一咧便要裂開一樣,吐出四個字“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小昭這時端來熱茶,要餵給張無忌,黎陽攔住,“小昭,你家公子現在還是不能喝水。那邊是生理鹽水,你拿棉簽蘸着塗她嘴唇上”。
“張公子現在呢,不能喝水,也不能吃飯,這個葡萄糖就是給他補充能量的,有葡萄糖在,他幾天幾夜不吃飯都是沒有關係的。”
“還有,你要留意張公子的體溫,要是有發燒跡象的話,就拿酒精塗在他的手心腳心,還有涼毛巾敷在額頭上,燒不退,酒精和毛巾就不能停。還有這個葯,你要當心,輸的時可能會有些乾嘔,如果難受了,就把它這樣調慢些……”叮囑了一遍張無忌的藥物如何使用,又把每次要用的葯分門別類放好,黎陽才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小昭乖巧地點頭。
“我等會兒要去醫治另一個病人,就在隔壁,時間可能會很久,如果張公子有什麼問題的話,你隨時過去跟我說,穿上這個衣服,捂住口鼻,才能進那個房間,明白嗎?”
“是的,陽姑娘,我知道了”,黎陽自己都不清楚,為何那麼相信那個女孩,願意把張無忌的命交給她,大概是她眼睛看着張無忌時那blingbling~的光吧。
黎陽換上白大褂,手持簡歷、掛着聽診器,嚴格按照正規醫院的那一套給柳煙治病,除了沒有護士,缺少很多藥品、儀器之外,其他程序還是不錯的,比如她救了明教還救了張無忌,天鷹教、明教上下會盡全力滿足她的一切需要;而殷野王是柳煙的主人,他放開雙手,完全讓黎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進行手術,或者換句話說,他不在乎這個下人的生死。
殷野王不在乎,但黎陽在乎,無論是誰,上了她的手術台,她就要負責。
她想最大限度徵得柳煙的同意與配合。
“柳煙,你受了傷,可能沒那麼嚴重,但這個傷絕對不會自己痊癒,作為一個大夫,我希望能對你進行開胸手術治療。”黎陽做好了要與他促膝長談的準備。
“開胸?”
黎陽拿出之前給手術小組們上課時使用的圖紙,一點點演示給柳煙,“是這樣的,首先,把你的胸部從中間打開;然後檢查你的器官,主要是肺和心臟,如果哪裏壞掉了,就要進行修補,或者切掉;最後,把切口縫上。整個過程你不會有任何知覺,手術后我也會儘可能減少你的疼痛感。手術有風險,五成的把握你會死在手術台上了,也有五成的把握你會好好地活着,但是你相信我好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救你。“
柳煙早已顫顫巍巍,“陽姑娘,我是個下人,您是天鷹教和明教的貴人,我這條命死不足惜,別說把我的肚皮打開,就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不猶豫,不會說半個不字。“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柳煙,你聽我說,我不論你是誰,在我這裏都是一樣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要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你,然後你自己來做決定,到底是否進行下一步的治療,至於殷堂主、殷教主,你不必考慮他們的意思,你只需要想清楚自己想不想這麼做。”
柳煙踟躕着:“陽姑娘,我不太明白,我畢竟是天鷹教的人,……”
“好的,我明白了。你這樣想”,黎陽打斷他,“不進行手術的話,你有五成的把握會死去;進行手術的話,你同樣有五成的可能會死去,你想選怎麼死?”
沉默良久,黎陽當黎陽把五成對五成的幾率告訴柳煙的時候,她也猜到了柳煙的選擇,誰但凡有些理智,都不會選擇後者。
“柳煙,我很想告訴你,手術的把握會大點,活下來的機會也更多點,但事實不是這樣,因為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我沒辦法保證太多,抱歉。”
柳煙依舊沉默,黎陽明白,他選了非手術方案,她只能微微笑點點頭,給出一個尊重並祝福的神情。
要離開的時候,柳煙才開口,”陽姑娘,做手術吧,我的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