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睡起秋聲無覓處
“每逢入秋之後,天無端刮來妖風,又豈是我等凡人可辨得的?”齊光笑了笑,精明眸底依稀藏了幾分詭譎。
“出了此等亂子,如何無人來報?你們還杵在這裏作甚?趕快加派人手,確保在中秋夜之前完工。”言若虛聞言,已然動了怒氣。從前在宮中,他從來不為朝政與齊光撕破臉,可如今竟為了個人偶大動干戈。
“公子,有所不知。”楚璋瞧着言若虛動了怒,也不在意,只笑了笑道,“這前任知縣陸銘在芙蓉鎮可是出了門的愛民如子,一眾百姓皆聽他的,可謂一呼百應。如今我們都落在了這鄉野鎮裏,如若陸銘都不得如期修葺草廬,那我們也是無可奈何。”
“依相國之意呢?”言若虛不曾搭理楚璋,別過頭看向齊光,眸底沒有一絲笑意。
“回稟公子,老夫以為,雲修所慮不無道理。若是那陸銘俱無法子,公子不妨再施加些威力,教他早日完成草廬修葺。”齊光拱手道。
“孤也是此意。不過,這施加威力也是有講究的,孤以為直接強加與那陸銘,倒不如從其子陸玄羽下手。孤見那少年郎,很有幾分小聰明,或許能助其父一臂之力,也未可知。”言若虛若有所思說著,端起一盞茶,輕抿了一口,眸色微冷,“他要保住陸銘的性命,孤卻只要言一重歸完璧。”
“公子英明。老夫這就遣人去請陸玄羽。”齊光捋了捋下巴鬍子,說著便與楚璋退出了門外,絕口不提秦衍之事。
二人出了月門,穿入九曲迴廊,秋風颯颯,拂過臉頰有些冷。楚璋不明所以道:“相國,我們不是要向小皇帝稟明秦懷璧與平南郡王聯姻一事?如何,這般就走了?”
“老夫且問你,稟明秦懷璧與平南郡王聯姻一事,目的為何?”齊光笑了笑,一面緩緩前行,一面道。
“自是為了阻止秦燕兩家聯姻,以防秦燕兩家與衛絳聯手,合力對付我們。”楚璋待其中干係很清楚,卻是不解齊光之意,“可這,又與陸家父子有何干係?莫非……”
“陸銘是衛絳當年舉薦的,這二人干係匪淺。試想,若是陸銘在秦懷璧手底出了事,就算燕老夫人有通天之能,那衛絳焉能用一個殘害故人之輩?”齊光老謀深算,在言若虛提及草廬修葺之事,他心中便已有了盤算。
“相國實在高明。若是咱們先一步在衛絳心底扎了一根刺,任憑秦燕兩家翻了天,也不過是夾在門縫兒里,裡外不是人了。”楚璋聞言,不禁頓住了步子,由衷欽佩道。
廊檐上的藤蔓垂落在肩頭,翠綠葉子漸染作了微黃,秋風颯颯,穿過了重重青瓦白牆。一直吹到了輕水巷口,高高的春榆樹搖曳在風裏,落了一地黃葉。
離合棺材鋪里,已是酒過三巡。陸玄羽抱着酒壺,靠着一副壽材,似醉非醉道:“今兒個真是高興,能與應掌柜大醉一場,哈哈哈……”
“你醉了,我可還未醉。”應無恙倚在几案旁,懷裏抱着大白貓,桃花眼底一片清明,兩壺酒下肚,竟還是這般清醒。
“不高興了,我醉了,你應無恙竟還未醉,不說說好的,不醉不歸嗎?”陸玄羽忽而臉色一變,抬手將酒壺一扔,有些氣鼓鼓地爬了起來,站在應無恙跟前,指着他鼻子道,“應無恙,你這個騙子,你就是個騙子!”
“你醉了。”應無恙重複道。
“我醉了,可你沒醉呀。”陸玄羽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伏在几案上,雙手托着下巴看着應無恙。
“少爺,少爺……”這時,門外傳來顧安的喊聲,隨即便見顧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個護衛模樣的人,手中拿着把長刀,模樣有些兇惡。
“怎地?你家少爺我不過喝了二兩酒,不至於帶個衙役來捉拿我回府吧?”陸玄羽瞧了顧安一眼,又瞥了那護衛一眼,不禁笑嘻嘻地打了個酒嗝。
“我的少爺嘞,是齊相國……”顧安扶起爛醉如泥的陸玄羽,忙說道。
不待顧安將話說清楚,那護衛揚了揚手底長刀,語氣冷淡道:“屬下奉相國之命,請陸公子走一遭。”
“齊相國,哪個齊相國?該不會是那個權傾朝野、包藏禍心的奸賊齊光?”陸玄羽真是醉得一塌糊塗,口無遮攔地說著醉話。
那護衛一聽其出言不遜,立即拔刀怒喝道:“臭小子!齊相國也是你能罵的?”
長刀當頭落下,明晃晃的鋒利刀刃近在咫尺,陸玄羽的酒意已驚退了一大半。
“誒,小哥莫要動怒。這醉鬼醉話,焉能當真?”應無恙忙起身,將其手中長刀推回了刀鞘中,又伸手取過一隻茶壺,潑了陸玄羽滿臉茶湯,陸玄羽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吶吶道,“我醉了?你潑我水作甚?適才我可是說了什麼渾話?”
“少爺……”顧安也為應無恙這一潑茶,給驚了驚,急忙已袖替陸玄羽擦拭着臉頰。
“還杵在這裏作甚?齊相國有請呢?隨我入屋換身乾淨衣裳,瞧瞧你這扶不上牆的醉泥樣,嘖嘖嘖……”應無恙搖了搖頭,一臉嫌棄地看了陸玄羽一眼。
“我家少爺這副模樣,去見齊相國也是失禮,待他換身衣裳,就隨你去。”顧安見陸玄羽跟着應無恙入了內堂,忙沖那護衛齜了齜牙。
護衛瞪了顧安一眼,忙盯着陸玄羽的背影,大喊道:“快點!”
陸玄羽跟着應無恙入了後院廂房內,應無恙取過一件白衫扔給了陸玄羽,陸玄羽入了屏風后,一面解開衣帶,一面忍不住嫌棄道:“應掌柜,你這衣裳也太白了,跟一身縞素似的,也不知道弄兩身紅衣裳來。”
“別廢話了,齊光都要給你下套了,你還有工夫說這些。”屏風外傳來應無恙不以為然的說話聲,“你記清楚了,不管齊光說些什麼,你都不要與他起正面衝突。你要設法見到那位言公子,還要設法勸說他親自往梧桐落走一趟。”
“那是為何?”陸玄羽脫下了濕漉漉的衣衫,披上了雪白長衫,不明所以道。
應無恙嘆了口氣,沒有作解,只是如是回了句:“沒工夫和你解釋了,你照我說的去做,興許能救你父親陸大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