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賈詡論袞袞諸公
賈詡瞅了一眼望着河對岸發獃的張綉幽幽道：“弄清楚曹操的目的之後，就好做決定了。”
張綉轉過身，道：“叔父的意思是，曹操也不是一定要攻打咱們，如果咱們歸降，對他更有利？”
“曹操之所以來攻打荊宛城，目的就是抓住袁紹分不開身的頂好時機，解決肘腋之患！
將軍想想，假設袁紹沒有跟公孫瓚火拚，而是選擇跟荊州牧劉表聯合，許縣會怎樣？曹操又會怎樣？”
張綉猛拍大腿道：“不好！許都危矣！”
“正是如此！”
賈詡捋了捋鬍鬚接着道：“現在每個人都既缺糧食又缺人手，如果咱們不戰而降，將軍認為曹操會怎樣處置？”
張綉沉吟了半晌，想清楚了投降曹操的好處，才道：“舉兵投降是可行之策，只是咱們真的不反抗一下嗎？畢竟劉表接納了我們，是我們的後盾。”
賈詡一個勁兒往投降的路上規勸，張綉又突然猶豫起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決斷。
他知道曹操必定會接納自己，畢竟張家在涼州領騎兵，自己和叔父張濟也算得上是難得的猛將，這一點，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再則其叔叔的余部雖然現在只剩下幾千，這在沒有騎兵的中原，如果打野戰，也是可以橫着走的。
只是，他總覺得與其投靠還沒見過面的曹操，還不如接着跟着已經合作了數月的劉表干。
雖然張濟領兵來犯時，在與劉表的交戰中中流失死了，劉表乃自己仇人，但是原先是張濟走投無路來劫掠劉表，並非劉表無理在先。
況且叔父張濟死後，劉表並沒有褻瀆叔父聲名，反而厚葬叔父張濟，對自己和叔父禮敬有加，當個人物來看。
在他看來，等袁紹結束與公孫瓚的火拚，必定聯合劉表，如果劉表與袁紹聯盟，共同夾擊曹操，這並不比此刻就投降曹操差，還是跟着劉表混好。
張綉彎腰拱手向賈詡作揖道：“叔父，小侄有一事不明。”
說起來，賈詡其人，與子桓有點像，喜歡高視野，每時每刻都喜歡站在高處瞭望四野。
此刻賈詡和張綉，就在宛城最高的箭樓上。
張綉因是找賈詡商量軍事策略，早已派了親信把手，一般人無法接近兩人談話的地方。
所以兩人說話都毫不避諱，直來直去。
見張綉突然這麼客氣，賈詡覺得必定是張綉心中有疑慮，所以無法決斷。
賈詡忙還禮道：“將軍有話請直說。”
張綉拱了拱手道：“依叔父之言，劉表與袁紹聯合夾擊曹操是一條很好的路，為什麼我們要早早放棄，此刻選擇曹操呢？”
賈詡估摸着，這愣頭青眼界還真不行，也只有這點想法了。
捋了捋鬍鬚，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將軍說得不錯。不僅劉表可以聯合袁紹，東邊的呂布也可以與南邊的袁術聯合。這樣曹操被圍困在中間，猶如瓮中之鱉，可謂插翅難飛！”
賈詡一口氣說完，立馬狠狠道：“但是！袁紹剛愎自用，既不善於用兵，又不善於用人，好謀無斷，成不了大事！”
見張綉一臉疑惑，賈詡解釋道：“聰明如荀彧者，棄袁紹而投曹操。將軍認為荀彧會選擇錯誤嗎？”
張綉想了想道：“不會。”
見張綉依然疑慮不決，賈詡接着道：“將軍再看那袁術，割據淮南彈丸之地就急於稱帝，這樣的人只會死得更早，遑論成大事？
袁紹、劉表、呂布、袁術眾人是可以聯合，但是這樣的聯合，只有利益瓜分，沒有堅實的基礎，短時間內會對曹操形成巨大威脅，但是也有可能中途因互相猜忌爭奪，像李催郭汜等人一樣，內訌而敗！
且這是最大的可能！”
賈詡已經把事情的各種結果推演了出來，張綉還是不死心，道：“其實不聯合袁紹，劉表所轄之荊州，也比曹操的許都陳留等地富庶寬廣啊！劉表旗下人才濟濟，兵精糧足，而且咱們已經投靠於他，這事是穩的，成事指日可待啊！”
在他看來，到手的劉表就是比遠道而來的曹操可靠。
賈詡見這死心眼後生如此短視，禁不住嘆口氣道：“那老朽今日就與將軍好好說道說道劉表與荊州。”
兩人在箭樓上盤腿坐下，正好可以遠遠望見曹操那邊的營寨已經燃起了炊煙。
賈詡道：“荊州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是士族控制的地方。
當年劉表單騎入荊州，若不是仰賴各大家族，他無法穩住局勢！這樣的後患就是什麼事都得先看本地士族的意見，大家族排外性很強！咱們是外來人！
即便今天，沒有各大家族的支持，他劉表要穩住局勢也很難！他如今沒有被各大家族分割已經是他最大的能力了！”
賈詡撿了一節干樹枝，在地上畫了荊州地形圖接着道：“再者，劉表雖然是荊州之主，但並未控制整個荊州。
這邊最大的南陽郡在袁術手中。
而長沙太守蘇代、華容縣的貝羽擁兵自重，根本不聽他指揮。
再看襄陽城裏的張虎、陳生，這些地方實力派他根本指揮不動。
劉表能壓住荊州局面，達到現今的狀況，已經難能可貴了，想要圖謀天下，難比登天！”
賈詡說的形勢太過於複雜，張綉聽得半懂不懂，道：“但是劉表有才有德，他又是漢室宗親……”
賈詡嘆口氣道：“劉表年紀大了，已經不是當年單騎入荊州那人了。
雖然他現在兵精糧足，但是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經消磨了他的銳氣。
他已經沒有爭奪天下的豪情和雄心，將軍看他與各大家族周旋就知道，他只想安享晚年，不想再生事！”
張綉被賈詡繞得暈暈乎乎的，抬頭看着賈詡，賈詡接着道：“以上是劉表以及荊州的大勢。
再來看咱們。
劉表把宛城交給咱們，咱們初到此處，人心不穩，寸功未有。
劉表素以大漢忠臣自詡，絕不可能因為咱們而跟曹操以及整個朝廷對抗。
咱們即便被曹操困死在宛城，他也只會見死不救。
對於劉表來說，能夠抵擋住曹操保住宛城當然好，但是如果宛城失守，對他劉表也損失不大！
他的目的不是天下，他只要守住現今的富裕生活就行。咱們這顆棋子可謂是可有可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