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漢廷巧布計中計

第86章 漢廷巧布計中計

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道,地上鋪着一條軌道,軌道上裝着一隻帶滑輪的大木箱,木箱裏可以坐人。木箱左右繫着很長很粗的麻繩,沿着軌道往前,沒入黑暗之中。

聶宗義先坐了進去,管家把蠟燭舉高了一些。燭光照出牆壁上的一根繩索,繩索一端垂下來在管家面前,另一端連着長長的線,延伸到隧道盡頭,那一端垂着一隻很大的鈴鐺,繩索一動,鈴就響了起來,那邊的人就收起兩條麻繩,拖動着大木箱順着軌道一路往前滑動。

很快,坐在木箱裏的聶宗義和管家就到了軌道盡頭的暗房裏。

“主人。”暗房裏的人們紛紛對聶宗義恭敬施禮。

“老爺,您請這邊。”管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聶宗義跟着他走出暗房。

從暗房的小門出去,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足有幾個聶府那麼大——這便是他的鑄幣場。溶洞裏溫度適中,自然通風,又有暗河流過,條件極為適合鑄幣,最主要的是安全隱蔽。

這裏本是聶家老輩留下來,躲避戰禍的藏身之地。聶宗義介入硬貨生意后,認為這是祖上賜予他的財富,是絕佳的鑄幣場所,他的生意才會蒸蒸日上。

溶洞裏的暗河出口直通外邊的大河流,不遠就是可以停靠大船的碼頭。工匠們在溶洞裏鑄造好錢幣之後,統一裝箱,通過小船順着暗河運至碼頭的大船上,不僅運輸方便,還掩人耳目。一旦官府追查至此,馬上封死洞口,並將船上的錢幣沉入河底,便可空口無憑。

聶宗義掃視了一眼,溶洞裏燈火通明,裏面擺着許多鑄造台,工匠們正在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幾次出入聶府的中年男人也出現在這裏,不時來回走動,呵斥偷懶的工匠們。這時他瞧見聶宗義和管家走過來,立刻滿臉堆笑迎了上去:“主人,管家大人,您來了。”

“蔡監工,我來看看這批新貨。”聶宗義點點頭。

“好嘞,主人這邊請。”蔡監工點頭哈腰地帶着聶宗義走到溶洞的另一端,彎腰鑽進一個小洞口,裏面卻是別有洞天。

裏面是另一個較為寬敞的溶洞,洞頂上的石柱像竹筍一樣倒懸下來,爐子裏的火光反射在石柱上,映出五彩繽紛的光芒。空氣已被火爐里溢出的熱氣烤得炙熱,灰塵到處飄飛,還有銅鐵的味道夾雜其中,又因為是悶在地下,一切都被熱氣蒸得近乎發酵,若是初來乍到的人,很難習慣這裏沉悶的空氣和難聞的氣味。

聶宗義才不在乎匠人們的死活,不管有多少人倒下,他的鑄幣生意都不會停滯,總會有人源源不斷地補上,繼續着這周而復始的工作,一箱又一箱的盜鑄幣就從旁邊的暗河運了出去。

四五隻停在暗河邊的小船已經裝滿了“貨物”,每隻船上都燃着火把。聶宗義親自押送,踏上一條小船,一名工匠將小船上的繩索解開,小船上的船夫慢慢地隨着暗河向洞外劃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划行,眼前出現一枚光點,進而越來越近,聶宗義手遮着雙眼,適應洞內洞外光線的忽然變化。

這些小船駛出了洞口,順着地上明河又匯入大河,駛向不遠處碼頭邊的大船。

管家指揮着大船上的船夫,將箱子一個一個迅速抬上大船。然後打開錢箱,往錢幣上面鋪一層魚蝦之類的水產作掩飾,即可光明正大地將這些私盜鑄幣運到大漢,再通過無良商人分散到各個地區。

聶宗義走上大船,一眼看去,整齊擺放的都是同樣的木箱,飄着魚腥味兒,聶宗義不但不覺得難聞,反而很享受的樣子,眯着眼睛感受着水面上吹來的寒風,彷彿這每一縷風都是滾滾的財源。河岸邊碼頭上人來人往,每日來往船隻也數量眾多,誰會注意到一艘看似平常的漁船呢?

“老爺,這批貨已經查點清楚了,馬上就可以發出轉運長安。就憑咱們這批貨的質量,一定能在長安站穩腳跟。”管家在後面大拍馬屁,說得聶宗義是心花怒放,喜笑顏開。

“好,準備起航!這次,我一定要親眼見證我們創造的奇迹!”聶宗義一聲令下,大船上下便忙碌起來。

這時候,一支隱藏在暗處的官兵正悄悄地摸到碼頭,領頭一人正是前些日子從聶府逃走的張翼德!

數月以來張翼德一直在暗中調查聶宗義的秘密鑄幣場,經過分析調查掌握了一些線索,他認定聶宗義的私盜鑄幣生意和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密不可分。而今日收到風聲,聶宗義打算將一批貨運出。便兵分兩路,一路跟隨聶府出來的馬車,被老奸巨猾的聶宗義成功騙過。而他親自帶一隊官兵來碼頭探查情況。

突然,張翼德逡巡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艘大型漁船的甲板上,他看見上面站着一個包裹嚴實的人,身形讓他倍感熟悉。張翼德仔細辨認之後,確定那瘦小的身影正是他要找的聶宗義。

張翼德心裏一陣激動,聶宗義費盡心機甩開跟蹤他的人,秘密出現在這個地方絕非偶然。他千辛萬苦想要打探的聶宗義鑄幣窩點,肯定距離這裏不遠!為了不打草驚蛇,張翼德揚手示意手下們按兵不動。

“我先去查探情況,你們隨時待命,這次務必要將聶宗義抓住!”張翼德囑咐一番,隻身摸到漁船邊上。他早已化裝成普通漁民,假扮來往的搬運工人爬上船。

聶宗義只顧着想像輝煌的前景,全然沒注意到張翼德已經悄悄地潛入了他的船上。

張翼德很快就找到了漁船甲板上船艙的入口,他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將木板掀開一條縫偷偷地往下面船艙看。一股刺鼻的氣味竄上來,張翼德被嗆了幾口差點咳出來,恰好這時從船艙里爬上來幾個抬箱子的工人,張翼德嚇得連忙捂着嘴把木板蓋好,悄悄地躲起來。

張翼德想,這次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而且他必須確定這次不是聶宗義的又一個幌子,否則所有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張翼德見從船艙上來的人走遠了,便大着膽子揭開木板,下到船艙里去。

一大排木箱映入眼帘,他打開木箱來看,看上去是一層魚,但再往深摸一點,卻觸碰到沙狀物。張翼德感到奇怪,如果是裝魚的話,怎麼會用沙子來墊底?他趕緊把魚拿出來一些,刨開墊的沙子,手指竟然就觸到了堅硬的銅錢邊緣。張翼德把銅錢摸出來一看,先是大吃一驚,接着簡直是喜出望外,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證據嗎?有了這些東西,聶宗義還怎麼狡辯?

正當張翼德喜上眉梢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張翼德回頭一看,剛才他下來的船艙口站着一個船工,正從上往下盯着他。對方似乎已經看穿張翼德來這裏別有用心,趁勢跳下來抓他,

張翼德便與那船工打鬥起來,糾纏中張翼德一腳踹翻旁邊的箱子,傾倒的箱子把裏面的半箱銅錢都灑了出來。船工一看秘密暴露,立即大喊一聲:“有人闖進來了,快來人!”

張翼德聞言想跑,但船艙只有頭上那一個出入口,此刻正有好幾個拿着武器的船工從上面跳下來,他根本無法脫身。

聶宗義聽到響動,也從甲板下到船艙里來,他的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只待揚帆起航,他絕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出錯!

兩個老對手就在船艙里碰面,聶宗義一看來者竟是張翼德,不禁吃了一驚:“是你?”

“姓聶的,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的罪名很快就要昭告天下了!”張翼德身陷險境卻絲毫不為所懼,仍是鎮定自若,保持着警戒的姿態,隨時找機會脫身。

但他已經發現了聶宗義的秘密,聶宗義怎麼可能再輕易放過他?眾船工將他團團圍住。

聶宗義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這麼多,老夫就不能再留你了!而我聶宗義,將會成為閩越在東甌的開國功臣,成為橫跨三國的最大子錢家,哈哈哈!”

張翼德覺得聶宗義已經走火入魔,心知多說無益,眼下只能殺出一條血路。

“不自量力!給我拿下!”聶宗義一聲令下,四面八方的船工都朝張翼德撲了過去。張翼德以一敵十,但聶宗義這邊人多勢眾,張翼德很快就被一群氣勢洶洶的船工圍住。

聶宗義在旁冷笑一聲,張翼德已經是插翅難逃,隨即拿出劍來,準備親自解決這個隱患。

張翼德心想糟糕,他方才囑咐手下們在碼頭待命,一旦自己逃不出去,聶宗義必然會馬上轉移並且銷毀證據,再想抓住他的把柄就難了!

張翼德拼着一口氣衝上去,想着一定要給外面的人報信才是。但他已精疲力竭,身上掛滿了刀傷,一下子站立不穩,撲倒在地。

“還想掙扎?”聶宗義上前一步,用腳踩住張翼德握着劍的手,俯視着趴在地上的張翼德,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我聶宗義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就憑你一個小小的大漢侍衛,也是我聶宗義的對手?真是痴心妄想!小子,受死吧!”聶宗義高喊着,舉起劍就朝張翼德的胸口刺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有人神色慌張地從船艙的入口探出頭來稟告:“主人,大事不、不、不好了……好多官兵,把咱們船圍起來了!”

“什麼?”聶宗義大吃一驚,慌忙帶人回到甲板上。他一使眼色,手下幾個人堵住張翼德的嘴,把他先捆綁起來,扔在船艙里。

聶宗義朝河岸邊的碼頭望去,果然是黑壓壓一群人,東甌的官兵和大漢的密使們此刻已將整艘船團團包圍,一些官兵已經走上船來。

聶宗義朝一手下嘀咕幾句,那人便迎着領頭的官兵,恭恭敬敬地問道:“喲,官爺,這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是船主,咱們這正經生意,您看您這麼大架勢,可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感到吃不消啊。”

“我懷疑你們這裏在運輸私盜鑄幣,奉上頭命令,特來徹查。你趕緊讓開,不要耽誤本官辦案。”東甌軍官大聲說道。

船主為難地抄着手,說:“官爺,您這可是為難小的了,小的在這碼頭跑船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朝中許多大人也都與小人有來往,小的做生意那是本本分分的,大人您說小的走私盜鑄幣,若是沒有一點證據就大肆搜查,敗壞小人跑船的名譽,小的也不會忍氣吞聲的。”說到最後,船主竟還漸漸有了底氣。船主自以為抓住了官兵的軟肋,只要態度再強硬一點,這官兵興許就打消念頭了。

領頭的官兵明知張翼德上船並沒下去,這船上肯定有問題。但他確實沒有證據,況且張翼德讓他在碼頭待命,如果貿然行事,中了聶宗義的詭計,就得不償失了,還會打草驚蛇。

雙方對峙之際,聶宗義悄悄走下船艙,冷笑着對暗處被捆綁的張翼德低聲說:“你以為真有人能救得了你嗎?等你們的人一走,我就送你去見閻王爺!”

張翼德看着聶宗義小人得志的嘴臉,嘴巴被堵着,只能眼睛瞪着他,噴出一團怒火。聶宗義拿劍架在張翼德的脖子上,厲喝道:“怎麼?還不服氣?你信不信老夫現在就殺了你!”

聶宗義話沒說完,只覺脖子一涼,整個人頓時僵住了,聽到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我看是你的死期到了。”

聶宗義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緩緩地回過頭,竟看見使君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船艙里,正拿着劍站在他身後,他渾身滴着水。顯然,使君是從河裏爬上來的,緊接着十幾個同樣從水裏爬上來的人鑽進船艙之中,這下輪到聶宗義被圍住了。這些人都是跟隨張翼德行動的精英密使,配合前面大批官兵從正面登船,吸引了聶宗義等人的注意力,他們則從水路悄悄爬上船,殺了聶宗義一個措手不及。

“這、這怎麼可能?你明明……”聶宗義瞪大眼睛看着使君,簡直不敢相信。

使君反問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應該在大牢裏等着受死?”使君說著,卻和張翼德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原來,使君剛到聶府的那晚與張翼德交談之後,打定主意幫忙調查聶宗義背後的陰謀,按照兩人先前的約定,拋一枚大漢錢幣到牆外作信號,只是使君當時並不知曉這位大漢密使竟是故交張翼德。

眾人救下了張翼德,又將聶宗義從船艙里押到甲板上。甲板上聶宗義的手下和船工們早已被官兵制服。

使君接着對聶宗義說道:“你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會照你所想受你擺佈嗎?從那日你故意放我和無瑕一家離開東甌時,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我在林中小屋裏特意壓低聲音避開你密室里藏的耳目,和翼德商量決定將計就計,讓你自以為神機妙算,掌控了一切,其實到最後,你才是被蒙在鼓裏的人。如今你的陰謀已經敗露了,我大漢已經派精兵圍困閩越敵軍,一旦你的軍響供應不上,他們就是困獸之鬥,很快就會覆滅。”

聶宗義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自知大勢已去,咬牙看着使君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聶宗義一生機關算盡,最後竟然栽在了兩個毛頭小子的手裏。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不過,任使君,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贏我了嗎?你以為你幫了東甌,幫了大漢,他們就會感激你嗎?你若真是這樣以為,就實在是太天真了!他們現在相信你,是因為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若是讓東甌的皇帝知道,你就是當年早該被誅殺的吳王劉濞之子,他會放過你嗎?你們大漢的皇帝會放過你嗎?”

“你……你怎麼會……”使君渾身一顫,無比驚訝地看着聶宗義。

“老夫這一生從未看錯過一人,你和劉駒一唱一和自以為瞞天過海,老夫就猜不到你倆的關係了嗎?當年英卓背信棄義拋殺故主之子的傳聞,其實不過是幌子而已。以英卓的性子,真正被拋下山崖的恐怕是英卓自己的兒子吧,而你——是被英卓親手養大的吳王幼子,是當年應該死的那個孩子!”

聶宗義說完這些,不甘失敗,趁着所有人都被他所言震住,掙開左右兩邊扣押他的官兵,撿起地上的劍奮力朝使君砍去,要跟使君同歸於盡,魚死網破。

可他的劍還沒落下,四周其餘的官兵就已經刺穿他的身體。聶宗義悶哼一聲,口吐鮮血,身體僵直地倒了下去,雙眼卻還始終圓睜,久久不肯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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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錢潮悠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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