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國家事大俠託付

第78章 國家事大俠託付

使君挑來揀去,忽然看見一支銀質的珠釵,雕工精細,雖然使君不了解女孩子的首飾,但他鑄幣的技藝爐火純青,一眼就能分辨這類手工製品的優劣。說實話,使君覺得這麼別緻的一支珠釵擺在這個小攤上,反倒有些委屈了。

他想起從前賒貸行還沒有遭難的時候,無鹽淡也算是富甲一方,無瑕作為一個千金小姐,哪會沒有幾件稀奇的珠寶?何況無鹽淡做錢幣賒貸生意,時常走南闖北,每到一處總要帶回一些禮物給無瑕,其中最多的就是手工小玩意兒。也不知道無瑕是不是跟她乾爹英卓和哥哥使君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對手工竟也有濃厚的興趣,而她也的確心靈手巧,若不是她不喜歡那些髒兮兮的銅錢模範、銅水和又苦又累的鑄造工藝,英卓還想培養她來鑄幣呢。

想起往事,歷歷在目,卻彷彿很遙遠了。使君覺得這幾年就好像活了半輩子那麼長,偶爾回想起年少的時光,物是人非。如今爹已經不在了,無伯父也已蒼老,再也不似年輕時的意氣風發,而他現在長大成人,也只有他能夠保護他們一家人了。

使君拿着珠釵嘆了口氣,收回了思緒,對店家說:“請幫我把這個包起來吧。”

“好嘞!”店家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趕忙用荷葉把珠釵包好,還一邊說,“客官您可真有眼光,這玩意兒可是好貨!想當年,我們家也是有過一段富貴的,祖上那就是做的珠寶生意,只可惜我那老爹不爭氣,把家底兒都給敗光了。幸好我娘留下幾件上好的首飾,拿去典當了,補貼家用。但這珠釵,我娘總說要留給兒媳婦,捨不得用,可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沒出息,我娘走之前也沒能找到個好媳婦兒。好不容易等到我成家了,媳婦兒又說,咱們普通人家,戴這東西太奢侈了,還不如拿出來換點錢。之前我也不肯,總覺得對不起娘親,後來想通了,人活着吶,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身邊的人,這些財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什麼好留戀的呢?我娘要是在天之靈知道這件事,一定也會諒解我的。”店家說著,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落寞了,可他的話卻是落在了使君的心坎兒里。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身邊的人,其他的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有什麼重要呢?

使君若有所思地留下幾枚銅幣,轉身剛要走,忽然一個人影從他面前躥過去,碰掉了他手裏拿着的荷葉包。

“喂,你這人!”使君氣惱地大喊一聲,那人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徑直就往前跑了。使君趕緊把荷葉包從地上撿起來,打開一看,裏面的珠釵竟然從鑲嵌珠花的地方和釵身斷成了兩截!使君氣憤不已,抬頭一看那人的背影正往街拐角去,拔腿就追了上去。他就是氣不過,想討個說法。這撞了人還撞壞了別人的東西,總該有句道歉吧!

使君不甘心地緊追着前面的人,一路大喊:“喂!前面那位大叔,你站住!就是你,給我站住,聽見沒有!”

前面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使君是在叫他,腳步匆忙地往前面走着,頭也不回,後來乾脆小跑起來。使君以為那人是在故意躲他,加快了步伐飛奔着追上去。

“喂,我說了給我站住!”到下一個拐角,那人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面,見四下人流也少,使君騰地一躍而起,把那人給抓住了。

“你幹什麼?”那人回頭來。使君見是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臉上滿是風霜痕迹,手中還提着劍,似是經歷了很多滄桑,給人以江湖中的漂泊感。

“我幹什麼?你弄壞了我的東西,你這人講理不講理?”使君理直氣壯地大吵起來。

大叔面色凝重,一把抓住使君的手腕,想掙脫使君的糾纏,口中還急道:“你放開我,趕緊走!”

“你讓我走我就走?你碰壞了別人的東西不負責啊?連句道歉都沒有,你這人簡直是……”使君話音未落,大叔厲喝一聲“閃開”,就奮力把使君推到了一邊。

使君不料這大叔不僅沒禮貌,還如此粗魯蠻橫,趁人不備出手傷人,冷不丁被推得疾步後退,腿一軟摔倒在牆根兒下。使君疼得齜牙咧嘴,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牆站起來,正要忍不住和他大聲理論。可是使君剛一抬頭,就覺得眼前“颼”的一聲,不知從什麼地方,一枚飛鏢擦着他的面龐飛過。

使君嚇出一身冷汗,背貼着牆大口地喘着氣,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

怎麼,這大叔為了一支珠釵竟然要殺人滅口了?

片刻之後,使君就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方才的飛鏢根本不是出自大叔手中,相反,大叔看到飛鏢過來,眼疾手快有意推開了他。此時,大叔已經拔出長劍,那劍身銀光熠熠,寒芒奪人眼球,讓人頗有些不寒而慄。

在大叔對面,還有三個目露凶光的人,虎視眈眈地與大叔對峙,其中一人手裏還握着一枚沒射出的飛鏢。

原來是這些人!

使君不用知道原因,也看得出來這三個人是在追殺大叔。雖然大叔方才表現得蠻不講理,但使君也反應過來,大叔正在躲避這幾人的追殺,才會腳步匆忙,而且對面幾人殺氣騰騰,使君心裏下意識有了偏向,向大叔靠近了半步,一隻手悄悄摸到腰間,緊握住兩枚銅錢。

“原來還有同夥!”其中一人掃視使君了一眼,目光明顯在使君身上停留了片刻。

使君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看他的眼神里升騰起了殺氣,現在想後退或者想解釋他跟大叔毫無關係,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

“不關他的事。”大叔大聲說道,旋即又壓低聲音,叮囑使君,“小兄弟,快走!”

說罷,不等使君反應過來,大叔就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手裏的劍仿若化作了一道長虹。大叔先於那個手持飛鏢的人騰空而起,長劍直指對方胸口。那人矯健地躲開,偏離到另一邊牆下,還未落地,就又用力蹬了一腳牆面,再次躍起;這一次是那人的刀砍向了大叔。大叔本是背對,敏捷地轉身,用劍身扛住了這一刀。

另外兩人見狀,旋即衝上來和大叔拼殺在一起。三人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大叔應對自如,毫不含糊。

使君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來是不想錯過這場精彩的打鬥,二來是怕交戰扯上自己。這三人把他當成大叔的同夥,有幾次想攻擊他,都被大叔擋了下來。後來這幾人乾脆就不管他了,直接集中精力對付大叔。

使君不禁想,為什麼這群人要將大叔置之死地?難道大叔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對方是來滅口?或大叔身懷不能外傳的珍寶,這些人急於從他身上拿回去才窮追不捨?使君思量片刻,卻又不敢輕易出手幫忙,僅憑自己的感覺,無法斷定這大叔就是好人。

一陣激戰,大叔已將那幾名糾纏的人擊退。對方三人不敢輕舉妄動,他將長劍往身前一橫,冷聲斥道:“幾個跳樑小丑也敢出來興風作浪!若不是我當年立誓不再殺人,早取了你三人狗命。我勸你們還是快回去找你們的主子復命,讓他趁早死了心吧!”

大叔話音剛落,其中兩名被擊退的人又不甘地撲上來。大叔毫不猶豫地上前迎敵,手中利劍在身前劃過,兩人的胸口先後出現一道撕裂痕迹,開始只是衣襟破裂,緊接着就滲出鮮血。與此同時,他們和大叔擦肩而過,頓時放開緊握的拳頭,一把白灰灑了出來,正好迷住大叔的眼睛。

不好!使君心頭暗叫一聲,大叔中了對方的圈套!

不過眨眼時間,另外一人已起身將手中的飛鏢射向大叔。大叔的眼睛被迷,那人又殺他個措手不及,直至飛鏢接近,大叔才察覺到危險,儘管他儘力躲閃,那枚飛鏢仍是刺入了他的胸口。大叔臉上露出痛苦神情,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半跪在地,將劍尖插進地里支撐着。

三名追殺者又聚到一起,走到大叔跟前,用刀指着他:“鏢上染有劇毒,你命不久矣,還是快將東西交出來,我答應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大叔捂住傷口,從他的指縫裏滲出來的血是黑紅色的。這些人沒有危言聳聽,那枚飛鏢確實有毒,大叔已經臉色蒼白,提不上力氣,額頭不斷滲出冷汗。

“東西在我這兒,與那小哥無關,你們放他離開!”大叔強撐着,扭頭看了一眼牆邊的使君。

使君心頭一震,這大叔自身都難保了,竟然還生怕連累他,想來這人也沒有什麼壞心。

領頭的人冷哼一聲,將刀尖轉向使君:“不管與他有沒有關係,他已經看見不該看的,免不了一死,我可以給他留個全屍。至於東西嘛,你給我還是我自己拿都一樣,反正你馬上就是死人了。”說罷,他刀鋒一偏,直劈大叔的脖頸。

“砰!”

金屬碰撞的劇烈聲響,在小巷中回蕩,他的刀顫抖了一下,和一枚斷裂的銅錢一道跌落在地。

大叔的眼睛被白灰所迷,隱約能見使君用什麼東西打飛了對方的刀。使君看着年紀輕輕,卻有這般深厚武藝,大叔不禁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領頭人後退兩步,原本握刀的手此時空空如也,只剩胳膊發麻,不能動彈。他的兩名手下將他扶住,然後便衝上去圍攻使君。

使君迅速俯身撿起地上的刀,與對方混戰在一起。他知道自己若不先下手為強,就會成為別人的刀下之魂,在生死存亡關頭,使君顧不得其他,刀刀致命。使君雖然心懷憂慮,但並未自亂陣腳,功夫招數有條不紊,揮灑自如。

不消片刻,那兩名不怕死的倒在地上,身上都鮮血直流,頭一歪斷了氣。

領頭人見狀,竟又摸出一枚飛鏢,偷襲使君。使君早料到他會使出這一招,扭身回敬出一招金刀刻模,將飛至跟前的飛鏢擊退回去。

領頭人尚未反應過來,只見飛鏢加速退回,驀地沒入了他的胸膛。他“呃”了一聲,雙眼瞪得老大,直直地倒了下去。

使君還沒放鬆警惕,緊握着刀環視周遭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危險了,這才向大叔走過去。“前輩,你怎麼樣了?”

大叔已經沒有太多力氣說話,張張口,艱難地問道:“少俠剛才使的,可是……可是……錢……幣……武功?”

使君一愣,他使的這套錢幣武功,乃是“錢王”長安雪獨門獨創,雖然民間有所傳聞,但真正見過錢幣武功的人並不多。這位大叔眼睛受損,卻能分辨出他所使的招式,難不成他與這門功夫還有什麼淵源?

不等使君追問,大叔已體力不支暈倒過去。鏢上的毒不斷滲入他的五臟六腑,他的嘴唇已開始泛出黑色瘀斑,口鼻淌出黑血來,沒過多久他就徹底昏死過去。

使君見狀,只能先封住他的經脈,以免毒性過快擴散,然後拖着他艱難地走出小巷,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使君不知道大叔的身份,是而不敢輕易將他帶回聶府,何況那地方波濤暗涌,實在不適合照顧病人。

使君又到藥鋪,買了幾根治療用的針灸,又到藥鋪抓了幾帖葯,就在客棧房間裏開始給大叔祛毒。

時間緩緩流逝,客棧里異常清靜。使君經過打鬥一番,很是疲憊,在榻邊坐着坐着就睡著了。

隨着大叔迷糊的叫嚷聲,使君醒轉過來的。他一睜眼,就看見大叔在睡夢中,念叨着:“信、信……送到……相國……”使君很詫異地看着大叔,原來大叔被人追殺,是為了送信?還提到什麼相國?

正在疑惑之際,大叔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看了看使君,“這是哪裏?”

“這是客棧。你受了很重的傷,我已經用銀針替你逼毒,但還是不能完全清除你身體裏的毒,你現在最好不要亂動。”使君說著,眼裏多了一抹黯淡的顏色。其實他心裏明白,恐怕大叔的身體難以支撐太久。

“不行,我還要……還要去……”大叔艱難地喘着氣,一隻手捂着胸口受傷的地方,另一隻手撐着要起來。

使君趕忙將他摁住,心想這大叔也是久經江湖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聽勸?使君心裏雖有些抱怨大叔倔強,嘴上卻還是好言相勸:“大叔你現在毒還沒解,必須好好躺下養傷,要是毒氣攻心,就真的沒法救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如果再不去把事情辦完,就來不及了!”大叔鏗鏘而又虛弱地說道,眼神中多了幾分憂慮。

使君一時語塞,原來他是瞞不住了,大叔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會這麼固執。使君想到那三個人的追殺,莫不是大叔身上真有什麼機密,所以他才這麼著急?雖然這和使君毫無關係,但使君也不忍看見大叔拖着傷痛還要執着一件事,於是好心腸地問道:“你是要給什麼人送信吧?我聽你在夢中一直在叫着什麼‘信’啊之類的,如果這件事真這麼重要,你信得過我的話,就把信給我,我替你送去。”

大叔陡然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使君,使君覺得那眼神像是硬生生要把他看穿似的。

半晌之後,大叔突然問他:“你和‘錢王’是什麼關係?”

使君不料大叔沒提信的事情,竟問他這個,露出詫異的表情,不知如何作答。

大叔彷彿看出使君在想什麼,接着解釋道:“我隱約記得,先前你用來對付那三個人的招數,是‘錢王’長安雪獨創的錢幣武功。這門功夫從不外傳!你是‘錢王’的什麼人?”

說來自從上次給劉徹獻上“福祿壽禧”的錢幣之後,又被太后賜名“錢幣聖手”,儘管很多人沒見過他,可他“錢王傳人”的名聲可是響噹噹的。當今天下,會錢幣功夫的人,除了他又能有幾個?

使君聽大叔這麼問,知道想掩飾也是瞞不住的了,於是只好說:“實不相瞞,‘錢王’是我的師祖,我爹英卓是‘錢王’大弟子……”

使君話音未落,大叔已是熱淚盈眶,也不知他是哪來的力氣,緊緊攥着使君的手不放。

“大叔,你……”

“恩公……恩公……”

“我不……”

“你是恩公英卓的兒子?真是你?”大叔抓着使君不放,似乎就是為了這個答案。

使君聞言大吃一驚,接着又反應過來,追問道:“你認識我爹?”

“恩公,我劇孟有生之年,竟還能再見你幼子一面,實在是死而無憾啊!”大叔聲淚俱下,久久沒有褪去,顯然是對這次相遇激動萬分。

劇孟?使君覺得這個名字耳熟,仔細一想,才記起來自己小時候聽郭解曾經說過,劇孟是一位嫉惡如仇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他十分佩服,並未提起劇孟和父親英卓曾經相識。

劇孟接下來給使君講述的事情,更讓使君感動至極。

當年,英卓帶着親子和吳王遺孤逃亡時,正是劇孟奉命追捕。劇孟雖然是站在朝廷一方,討伐吳國叛亂,可他不忘年輕時英卓曾救他一命,冒着被斬首的危險,報答英卓的恩情,殺掉吳王幼子,放走英卓父子。

為此,劇孟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雖是半路從軍,自發到周亞夫帳前聽令,卻畢竟違抗了軍令,還是周亞夫顧念他一顆赤誠之心,又重情重義,替他求情,才讓他有幸保住一條命,卻被逐出軍帳,流放邊境苦寒之地,多年銷聲匿跡。

可劇孟還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其實並不是英卓親子,而是他當年狠心要追殺的吳王幼子。從前劇孟與英卓各為其主,劇孟一心要自己的命也可以理解,他站在大義的一方,逼死一個嬰兒,也不會抹黑他大俠的名聲,更讓使君對他恨不起來,使君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既然劇孟將自己當成英卓親子,就讓這個善意的謊言繼續下去吧,反正劇孟他也……使君心頭想着,嘆了口氣,對劇孟說:“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往事,我能夠理解你的苦衷,我爹他也不會怪你的。”

知道劇孟身份之後,使君就更加疑惑了,看到大俠撐不了多久,他只能抓緊時間問關鍵的問題,至少他知道劇孟不是壞人,難不成是為了那件對劇孟來說無比緊要的信?“敢問大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還被人追殺?”

劇孟的視線直直地望向屋頂,臉上的表情千思萬緒,彷彿有無數記憶的片段湧上心頭。

“當年我被流放邊境,名聲雖不光彩,卻也樂得逍遙自在。過了幾年,聽說周亞夫將軍含冤入獄,悲憤過度吐血而亡,我連夜趕回奔喪,也想趁機打探恩公的下落,沒想到探查過程中偶然發現閩越國派來我大漢境內刺探軍情的人。我順藤摸瓜,追查到了閩越和東甌的邊境之地,而後多年潛伏於此,終於摸清閩越國打的什麼主意了。”劇孟說著,從袖子的夾層里顫顫巍巍地掏出一團皺巴巴的東西,是旌旗上撕下的一角,上面用血書寫的密信。

這上面內容是東甌國戍邊大將董成則寫給東甌相國蔣威武的。原來,不久前董成則在守邊巡邏時,無意發現蛛絲馬跡,一路追查到閩越大軍在山坳里囤積的糧草,顯然是在預謀近期大舉進犯東甌國土。董成則急欲將此事上報朝廷,卻在離開時被閩越守衛發現,被閩越軍隊圍困,他和親信部隊只能退守山中。

由於力量相差懸殊,董成則的部隊既不能突圍,又等不到增援,即將全軍覆沒,閩越進犯的消息也難以傳達給朝廷。董成則不得不忍痛宰了馬匹充饑,並安排了幾名報信人突圍。五六名信使到最後僅剩一人,還身負重傷,被閩越士兵一路追殺,這名信使拚死支撐到東甌內城附近。這時追殺的閩越士兵抓住了他,眼看最後的希望就要破滅,恰逢大俠劇孟果斷出手相救,雖然還是沒能救回信使的性命,卻答應將密信送到相國府上,轉達求援消息。

這才有了後來使君在街上遭遇的一切。

“原來前輩大仁大義,想拯救東甌百姓免於戰事。不過以你現在的身體,恐怕還沒走出大門就撐不下去了。”使君在屋內來回踱步,滿是憂慮,想到劇孟與自己還有這番淵源,又是佩服劇孟的一顆俠義之心,使君實在不忍看他就這樣喪命小人之手。

可劇孟全然不顧自己的性命,而是亡人之託。他一把拽住使君的胳膊,說:“你既是恩公的兒子,我相信你也有恩公的秉性。我把密信給你,拜託你一定要送到相國府上!”劇孟聲音嘶啞,咳出一大口鮮血來。血色暗紅暗紅的,夾雜着黑色血絲,使君大驚失色,趕忙讓劇孟平躺下來,替他把脈。

“看來劇毒已經深入肺腑,銀針恐怕也不能再壓制多久了。”

“把密信……送去……”劇孟將染血的密信塞到使君手中,雙眼圓瞪,眼神明亮地看着使君,眼白也佈滿血絲,慢慢地有血水從他的內眼角淌出來,接着是鼻孔里、耳朵里,還有口角,都流出了暗黑血水。到最後一刻,劇孟還緊緊抓着使君拿密信的手,以命相托。

使君靜默地看着劇孟瞪着眼睛斷了呼吸,他含着眼淚,好不容易才從嘴裏擠出一句:“一定!”

使君給了店家一些錢,請求幫忙安葬大俠劇孟。而他既然答應了這麼重要的事,一刻都不敢耽擱。

離開客棧以後,使君揣着密信就打聽着去相國府的路。他不知道閩越派來追蹤的殺手到底有多少,所以一路上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懈怠。幸運的是,除了解決掉的那三人,並沒有其他的人來找麻煩,很快就找到相國府。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軍情稟告相國大人,要是耽誤了正事,你們都擔待不起!”使君在相國府門口大吵大鬧。

蔣威武貴為東甌相國,府上自然也是守衛森嚴,使君一介平頭百姓,哪能說求見就讓見?是而門口的守衛並不把使君放在眼裏,態度倨傲地轟他走。

使君見狀急在心頭,為了儘快將密信送到相國手裏,還得另想辦法。忽然,他靈機一動,繞着相國府轉了一圈,看見一顆大樹正好歪在牆上。

使君手腳並用攀爬上樹,從樹上跳進院子裏。他剛一落地,就聽見有人大喊:“抓刺客!”

不待使君解釋,一群侍衛將他團團圍住。

叫嚷聲傳到前廳,蔣威武正在處理政務,不禁皺起眉頭。這時,一名侍衛來報:“啟稟大人,抓到一個刺客。”

蔣威武:“光天化日來相國府行刺?把他帶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竟如此膽大妄為。”

使君被一行侍衛押至前廳。

進屋后,他看見一個白髮老者端坐在廳中。使君自小生長在大漢,從前並未聽說過這位東甌的相國,不過使君問路的時候,從百姓們口中得知這位相國大人威望甚高,他是三朝元老,忠烈之臣,百姓們對他有口皆碑,這也難怪董成則選擇將這麼重要的情報傳達給相國。誰知道這朝廷里有沒有像聶宗義那樣心懷不軌的人呢?

“相國大人!我不是刺客!”使君奮力掙扎,想要拿出密信遞給蔣威武,而兩名侍衛緊緊扭住他的胳膊。

這時相國府的管家橫跨一步上前,抽劍抵住使君的喉嚨,旋即大喝一聲:“休得胡來!快把這賊人捆起來!”

使君還沒反應過來,管家又轉向蔣威武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正是前幾天官府通緝的犯人。”管家說著,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這人可能是閩越國派來的細作。”

蔣威武並不是很清楚通緝的事情,因為這是下屬官府辦理的案子。而管家天天料理家務,時常要到街上來往穿梭,還要到各個官府走動,所以對通緝一事比較了解。

方才管家一看抓住的刺客,腦海中就浮現出通告上描述的人,雖然使君做了喬裝改扮,但還是被認了出來,這通緝犯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確實有要事要告訴相國!”使君漲紅了臉大嚷起來,不甘地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侍衛束縛。

“憑什麼?咱們去官府走一趟就知道了!把他帶走!”管家大手一揮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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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錢潮悠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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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國家事大俠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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