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任使君下山求葯

第37章 任使君下山求葯

雜亂的腳步聲,在黑暗的山洞外頭,漸漸清晰起來。有人點亮了油燈,亮光照亮悠然的臉。她帶着焦急的神色往山洞深處走,一面走一面招呼道:“錢王爺爺就在裏面,快、快點!”

悠然身後跟着使君和葯葫蘆,急匆匆走到長安雪的卧榻前。豹媽媽伏在地上守着長安雪,見到悠然和使君回來了,一下子躍到悠然身邊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是想知道悠然有沒有帶人回來救長安雪。

悠然把火燭遞給使君,讓他去點燈,自己徑直把葯葫蘆領到榻邊,把長安雪身上的傷口指給葯葫蘆看。

葯葫蘆皺起眉頭,俯身掀開長安雪的衣袍,露出他腹部那黑色的傷口。使君先前用了一些簡單的草藥替長安雪止血,所以現在只剩干黏的血漬在傷口上。

正常人的血是不會有紅黑色的!

“這是中毒。”葯葫蘆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從布包裏面取出他的銀針包裹,在桌子上平攤開來。包裹裏面插滿了粗細長短各不一樣的銀針,葯葫蘆斟酌着取出一支,扎進長安雪傷口附近的穴位裏面。

“我先封住他的幾大筋脈,防止毒液進入臟腑之內,不過這種辦法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這幾道筋脈不在十日之內解開,則會阻撓他的主要心脈供血,甚至可能會比毒藥更先殺死他。可如果不這麼做,不到十日,就會毒血攻心而亡。唯今之計,就是必須在十日之內服用解藥,才有機會救得了‘錢王’。”葯葫蘆臉上寫滿了擔憂。

悠然不安地看着葯葫蘆問道:“那您能解錢王爺爺身上的毒嗎?”

“是不是還需要些什麼東西?”使君畢竟跟葯葫蘆待過一段時間,看葯葫蘆的神情,這毒並不簡單,但並非無葯可解,否則葯葫蘆就不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了。使君猜測,應該是做葯缺少某種難得的藥引。

果然不出所料,葯葫蘆接着答道:“他身上中的是很少見的劇毒,但並不會立即致命,看來下手的人並不是想馬上結果他的性命,大概想要威脅他,如果‘錢王’不能為他們所用,再置他於死地不遲。”

“那我們得趕在他們用解藥來威脅或者是錢王爺爺毒發以前,就調配出解藥!我們必須救錢王爺爺!”悠然着急地說,目光中透着擔憂。

“如果要救‘錢王’,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頗有些冒險,這解藥的藥引要向一位大人物索求,我怕你們做不來。”葯葫蘆嘆了口氣。

悠然不解地睜大眼:“還有秦嶺山裡找不到的藥材?”

“這並不是簡單的藥材,像是在植物或者動物身上能夠找到的。”葯葫蘆頓了頓,扭頭看向使君。“小子,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這世間並不是只有藥草才能救人,還有很多東西,看似微小,卻能夠帶來奇迹般的效力,比如銅錢。”葯葫蘆說著,從懷裏摸了一枚銅錢出來,給使君以示提醒。

使君看着那枚銅錢,點了點頭:“師祖爺爺也跟我說過同樣的話,製作錢幣的材料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發生了變化,特別是一些年代古老的錢幣因而具有了奇特的藥效,可以入葯治療疑難雜症。難道說,師祖爺爺身上中的毒,也需要錢幣來治療嗎?”

“沒錯。這種東西是先秦錢幣被泥土掩埋多年以後,生出的一種銅銹,名為‘傳世古’。這種東西能夠化解‘錢王’血液里的毒素,再加上我施針打通筋脈和藥草的作用,便能將‘錢王’身體裏的毒清除乾淨。”葯葫蘆認真說了一遍,或許他是不想讓兩個孩子絕望,卻又不能讓他們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這種東西,我也聽過一些,還以為是傳說而已,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先秦錢幣或者是‘傳世古’這樣的東西。”使君有些疑惑,畢竟是不能確定的東西,或者即便真的是有,又該到哪裏去尋找?更別提還要在十天之內往返秦嶺山!

“我正好知道哪裏有這‘傳世古’。若干年以前,有幸聽人提到過一次。如果你們立即下山去找,興許還來得及。”葯葫蘆語重心長地說道,看樣子是在回憶着當初的畫面,並且努力讓自己的記憶不產生偏差。

“那應該上哪找這‘傳世古’呢?”悠然急忙問道。

葯葫蘆看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長安雪,目光中透出深意:“淮南王,劉安。”

凌晨屋裏的燭光,將悠然漂亮的臉蛋照得光彩動人,但依然掩飾不了她臉上的疲憊。她正在收拾包袱。

“真的要去嗎?”使君站在悠然旁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幫忙收拾,一邊不安地問道。

悠然停下手裏的動作,扭頭看着使君,很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難道不想救錢王爺爺嗎?”或許是太過擔心長安雪的病情,悠然說話很沖,甚至是頗有些生氣地質問使君。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使君立馬堅決地否認,皺起眉頭看着悠然,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交給我一個人去做就好了。你從來沒有下過山,還是留在山裏照顧師祖爺爺比較好。我一個人能應付……”

“你別忘了,你也有幾年沒有下過山了,山下的一切未必還是你熟知的那樣。何況這次咱們要去的也不是你熟悉的長安,而是淮南國。葯葫蘆不是說了,只有淮南王才有。雖然聽說那個淮南王一向樂善好施,體恤百姓,可像‘傳世古’這樣的珍寶,也不是讓他拿他就會拿出來的。我必須陪你一起去,不然我會不安心的。”悠然的聲音漸漸低了一些,她的情緒十分低落,畢竟悠然從小就跟在長安雪身邊,是長安雪收養了她,還給了她家,她對長安雪的感情勝似親人,這個時候沒有人比她更擔心長安雪的情況了。

使君跟他們一起住了這麼多年,他當然了解悠然的想法,所以並不責怪她發脾氣。相反,使君關心悠然,所以才不希望悠然跟他一起下山。山下的世界對使君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一想到下山,他就會想到自己從前的一路逃亡。他擔心悠然遭遇不測,她本該就是生活在秦嶺山中無憂無慮的女孩。

可是聽了悠然說這些,使君知道自己怎麼勸她都沒有用。悠然是個倔強的女孩子,一旦她認為是對的事情,就必須去做到。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去,那你答應我,到了山下不能任性,一切都要聽我的。還有,絕對不能獨自外出,或者有什麼陌生人跟你說話,你也不要……”使君啰啰嗦嗦地講了一大堆,悠然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擺了擺手打斷他。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都聽你的。咱們現在最該做的是趕緊找到‘傳世古’回來救錢王爺爺。”悠然撒嬌地抓着使君的胳膊,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雖然她擔心長安雪,可第一次要下山去見識一些新奇的東西,還是讓悠然有點興奮。

使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幫忙收拾好東西。

為了長安雪的病情着想,他們聽從葯葫蘆的安排,一準備好就立即下山前往淮南國。這裏的一切就交給葯葫蘆來照看。

使君和悠然騎着馬離開秦嶺山,晝夜不停地趕路來到了淮南國都。

自從來到秦嶺山,使君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山外的親人。父親和義父無鹽淡被關在獄中,朝廷一直都在追查相關人員,根本不允許探望,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樣。最擔心的是無瑕,她在家裏大家都呵護着她,幾年來也不知她在哪裏。這次下山,要是能夠見到他們該多好啊。

每當想到親人,使君就忍不住流下眼淚。悠然卻不一樣,山外的一切都讓悠然感覺到陌生又新奇。使君不得不花一點時間陪她這裏逛逛,那裏看看,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或許在今天之前,使君都沒有真正意識到悠然對於山外的世界究竟有多麼陌生。她所接觸過的唯一跟秦嶺山之外有關的事物,頂多來自於山腳附近的小村落。有時候她會用一些山裏的東西來和村民們交換山外的食物,甚至連一串糖葫蘆都可能會讓悠然感到興奮無比。使君都只是抱以包容的笑,然後替她買下想要的東西。

街道另一頭,一個富家子弟打扮的男人帶着家丁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兩旁的攤主看到此人忙不迭地恭維,甚至是露出恐懼的神情,唯唯諾諾,不管此人想要什麼,他們都得雙手奉上。

富家子把玩着從水果攤隨手拿來的蘋果,搖搖擺擺地走在街上。他左右打量着,對一些女子動手動腳,而這些女子除了儘快走開,都不敢過激反抗。這時候,富家子突然盯上了在一旁挑選東西的悠然。

“小妞長得倒有幾分姿色,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富家子說著,伸手去摸悠然的臉,卻被使君一下子打斷。

使君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欺負悠然,這也是他不希望悠然跟他一起下山的原因——他怕自己保護不好悠然。看到富家子對悠然動手動腳,使君當然挺身而出,一把推開富家子,呵斥道:“拿開你的臟手,別碰她!”

“喲,還有護花使者?”富家子看看左右的家丁們,一群人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開始嘲笑使君。富家子大笑道:“小爺我就喜歡有挑戰性的。今天我還就偏要拿下這小娘子,你能把小爺怎麼著?”富家子說著,不由分說地摟住悠然的腰,想占她的便宜。

富家子話音剛落,使君已經抓住他觸碰悠然的胳膊,用力一擰,只聽得“咔嚓”一聲,顯然是富家子的胳膊脫臼了。

“啊!”富家子慘叫一聲,連連後退,直到被手下們接住。

使君見狀不敢多留,他還沒忘記自己的逃犯身份,所以他怕引起更多人注意,甚至是鬧到官府去,他必須儘快帶悠然逃離是非之地。

富家子見他們想要離開,立馬讓手下前去阻止。

“敢惹本大爺?今天就讓你們嘗嘗我的厲害!”說著,一群家丁就向使君和悠然沖了上來。使君從懷裏摸出一把銅錢,毫不猶豫地拋撒出去,只用了兩分的力道,所以沒有傷害到人,只不過將對面的打手都擊退,然後他才有機會帶着悠然趁亂逃跑。

後面還遠遠地傳來富家子的叫喊聲。

“有種給老子別跑!我劉爽不會放過你們的!”

雖然不熟悉路,不過使君帶着悠然東躲西藏,最終還是擺脫了追逐,並且回到了下榻的客棧。

“累死了——”悠然一回到房間,就大手大腳地將自己放倒在炕上。說來也奇怪,平時在山裏躥來躥去,即便走一整天,悠然也不會覺得有多勞累,可今天跟使君逛了半天的街,悠然就覺得自己渾身像要散架了一樣。

尤其是還經歷了一場特別的逃亡。對於在山中過着平靜生活的悠然來說,不僅新奇,還很刺激。

“知道累就好,真怕你還想繼續這麼瘋下去。別忘了我們來山下的目的,儘快解決問題,儘快回去。”使君不忘在這個時候給悠然潑一盆冷水,卻也不算是抱怨,只是提醒悠然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但使君沒有提到的是,再次來到山下的世界中,他心裏的波濤開始澎湃起來,他甚至有種立即回到長安的衝動,這樣他就有機會打聽父親的消息,還有無鹽淡、無瑕、郭解等——所有他失去聯繫多年卻仍然關心着的親人們。

悠然從炕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嘟着嘴說:“知道啦,大笨熊,以後我會小心一點的。不過今天教訓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一頓,還真是過癮!”頓了頓,悠然捧着自己的肚子說,“現在我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使君無奈地笑笑,還真是沒辦法跟這丫頭扯太正經的事。

“聽說這家客棧的烤雞不錯,咱們去嘗嘗吧。”

使君順着悠然說道。他知道悠然喜歡雞肉,所以特意在城裏打探了一番,最後才決定在這間客棧下榻。

“真的嗎?”果然,悠然一聽就從炕上跳了起來,一臉欣喜地叫喊。

“看你饞的!去打水好好洗個臉,咱們下樓去吃飯。”使君用手指彈了一下悠然的額頭,然後轉身出門了。

在悠然下樓之前,使君已經叫了一桌好菜,等着悠然入坐。

“哇,這麼多好吃的!”悠然拿着筷子,胃口大開,嘴上卻還責怪着使君太浪費。

使君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別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這些年我們用來練習鑄幣的廢次品,都足夠買好幾桌這樣的美味了,你就放心吃吧。”說著就給悠然各種菜都夾了一點,示意悠然都嘗一嘗。使君以前在伍宅,好多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到山裏吃粗茶淡飯,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後來卻漸漸喜歡上山裏的野味。所以他笑着點這麼一桌,也就是為了滿足悠然的胃口而已。

“招牌烤雞來咯!”店小二熱情地端上熱氣騰騰的烤雞,還啰啰嗦嗦地介紹了一通關於這道菜有多麼美味和多麼遠近聞名之類的,使君和悠然硬着頭皮聽完,好歹把小二哥打發走了,使君趕緊擰了一隻雞腿下來,遞給悠然嘗鮮。

店小二假意離開,斜眼看着二人吃下雞肉,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得意洋洋地穿過走廊,來到轉角處,朝藏在後面的男人點頭哈腰地說道:“戶曹大人,都照您的吩咐做了,小人看着他們把東西吃下去的,不會有錯。”

站在店小二面前的,正是先前使君和悠然在街上遇見的富家子——淮南戶曹劉爽。

“行了,下去吧,這兒沒你什麼事了,給我把嘴閉嚴點,以後有你好日子過!”劉爽的跟班兒給了幾枚銅板將店小二支開,然後和劉爽鬼鬼祟祟地躲在拐角後面,看着使君那邊飯桌的動靜。

使君和悠然渾然不覺被人監視,興高采烈地享受着一餐美味。

“來,喝點酒,暖和一下。”使君斟了一杯酒,遞給悠然。

沒想到,使君剛把酒杯端起來,就覺得腦子裏一陣眩暈,好像有火花閃過迷了眼睛似的,就那一瞬間,他什麼都看不清,酒杯也一下子掉在了桌上,灑了一桌的酒水。

“大笨熊?”悠然慌忙站起身來,想要躲開從桌面上淌下來的渾水,卻搖搖晃晃地站不穩,險些摔倒在地,還是使君扶住了她。可是使君看上去也並不比悠然好多少,他剛站起來就覺得眼前一片眩暈,自己反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悠然已經沒有力氣去扶起使君來,連自己也是用手撐住桌子才能勉強站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使君似乎覺察到什麼,看着桌子上的菜肴,說道:“這菜里……菜裏面……有毒……”使君已經連舌頭都捋不直了,說起話來哆哆嗦嗦。他話音剛落,悠然徑直倒在了他面前。

“悠然!”使君叫了一聲往前探去,試圖抓住悠然,可他自己的身體卻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地上。他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狀況,眼前是一片顛倒的場景,在混亂中兩個男人向他和悠然走近。使君努力睜開眼,讓自己保持清醒,卻只能看到一些雜亂的畫面。

劉爽站在他們跟前,陰險地笑着:“你們以為真能逃得出我劉爽的手掌心嗎?要不是看這小妞還有幾分姿色,這烤雞肉里的就不是迷魂藥,而是鶴頂紅了,哼!”

“是,是,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中,那我們要如何處置他們?他們方才在大街上當眾冒犯大人,讓大人下不來台,這簡直是不能饒恕的罪行。依小人看,應該把他們……”跟班一個勁兒地拍劉爽的馬屁。劉爽瞪了他一眼,這才止住了話匣子。

“這姑娘先送到府上,安置在別苑裏,晚上爺再好好寵幸她。至於這個小子,就沒什麼用了,讓馬夫送到郊外處理掉,做得乾淨點,別露出什麼馬腳,免得我那叔父又得開始多嘴多舌了,要是真被他抓到什麼把柄,他可不會輕易放過我。該死的,我這會兒還得為那老頭子的寶貝女兒和一個莫名其妙的養女準備生辰賀禮……算了,算了,提起來就心煩,先去挑禮物吧!”劉爽自己也一股腦兒地言語一番,免不了流露出大仇得報的快感。

使君感覺到有人架着自己的身體從地上起來,他試過掙扎,卻用盡了身體裏最後的力氣,完全昏厥過去。

天空下着綿綿細雨,王府花園裏面略顯蕭瑟,穿行不斷的僕人卻讓一切顯得熱鬧起來。他們正在為翁主劉陵和淮南王養女的生辰宴會做籌備。

“小姐!”丫鬟拎着一些才買回來的新鮮的胭脂水粉,走進劉陵的閨房。裏面不止劉陵一個人,還有一個輪廓清秀的女子,她看上去比劉陵年紀小一點,化着淡妝,舉止穩重端莊,比起幹練的劉陵來說,更顯溫婉可人。

“好妹妹,你看這朵珠花怎麼樣?”劉陵將一串粉色的鑲花珍珠串子放在年輕女子的頭髮上比畫著,看着銅鏡里那面目如花的女子,笑着問道。

“怎樣都好。姐姐總是給我最好的,我又何必再自己動心思去挑?”女子溫婉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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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錢潮悠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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