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少年擔當重任

第20章 小少年擔當重任

伍記後院裏,大樹都長得蔥蔥鬱郁,很強烈的陽光灑下來,也被遮去不少,留下絲絲蔭翳。

英卓的房間被掩在大樹的影子裏,雖然房間裏仍是充斥着夏天的悶熱,但偶爾也有樹下清涼的風從窗欞穿過,拂過發梢,帶來一點愜意的享受。英卓習慣坐在桌前,他平日用來研究刻錢模的桌子就在窗下,因為採光比較好,雕刻鑄模是個精細活兒,容不得一絲馬虎,這是英卓常對手下說的話,他自己也是身體力行,毫不含糊,這大概也是英卓在伍家鑄幣場的聲望一日高過一日的緣由,以至於手下人看見他都快比看見伍育之還熱情了。對鑄幣工匠們來說,伍育之是僱主,是不能冒犯的主子,而英卓卻是和他們一起奮鬥的兄弟,是可以當作大哥一樣對待的人。

此刻英卓正坐在桌前研究銅錢模範,房門虛掩着,使君端着茶水走到門前,從房間縫隙里看見父親坐在窗前的側影。雖然英卓也才三十多歲,鬢角卻已經有了花白的跡象,這些年他過的是什麼日子,可見一斑。只是使君從前並沒有仔細留意這些,如今偶然一瞥,他發現父親真的在老去,而他在長大。是他的成長讓父親老去,消耗了父親的生命嗎?

“使君,怎麼不進來?”

英卓把東西掉到了地上,彎腰去撿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門外面出神的使君,叫了他一聲,讓使君一下回過神來。使君微微露出尷尬的神情,整理了一下思緒,便端着茶進去了。

“爹,你忙一天了,喝口涼茶吧。”使君斟好茶,遞給了英卓。

英卓笑了笑:“兒子長大了就是好啊,我也有人伺候了。”英卓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兩條細細的皺紋,蔓延得很長,好像和鬢角的白髮連在了一起似的,使君看得很扎眼。

“爹,我……”使君垂下雙手緊緊抓着衣角,像根木柱子似的站在一旁,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英卓背着身,沒注意到使君一副為難的樣子,倒是自顧自地從桌上的一堆東西里摸索出來一枚銅錢。他拿着銅錢,小心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又用乾淨布條反覆擦了擦,才轉過來將錢幣遞給使君:“來,這是給你的。上次研究出來的銅範,正好我要試驗一下它好用不好用,就鑄了一枚銅錢,看它還挺別緻,就給你吧。希望你以後看見它,就想到自己身上的責任。我們是鑄幣的傳人,這一生都是要奉獻給錢幣的,就像你師祖爺爺那樣。”

“……爹,孩兒知道了。”使君憋了半晌,鄭重地點了點頭。

“看看,喜歡嗎?”英卓欣慰地笑着,把錢幣塞到使君手裏面。

使君拿着錢幣打量起來。這枚錢幣厚薄均勻,幣面光澤,圖案清晰,正面是一隻蝙蝠倒掛着,背面是一個陽刻的“福”字: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祝願。使君又是驚詫於這精湛的工藝,又是高興,拿着錢幣反覆看了好幾遍,嘴裏嚷嚷着:“爹的錢幣鑄得真好!”說話間,使君無意間露出了衣襟裏面由紅繩掛着的半枚“洗兒錢”。

英卓看到這半枚錢,不禁又感慨萬千,諸多心事一齊湧上心頭,讓他心裏堵得慌。最近一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尤其是使君成功破獲了綁架案,英卓看到了使君的成長。

他不再是那個街頭巷尾整日玩耍的孩童,而是變得有責任心也敢於擔當。英卓心裏不由得泛起一陣欣慰,也漸漸產生了等使君再長大一些便離開伍府的打算,於是決定告訴使君他哥哥英俊的事情。

他握住使君的手,把那半枚“洗兒錢”緊緊包在使君的掌心裏,竭力平靜地說:“還記得前一陣我告訴你這‘洗兒錢’的另一半在你逝去的哥哥身上嗎?你一定要保存好,拿着它,日後我們才能與你的哥哥相認啊!”

“相認?”使君詫異地看着英卓。上次父親提到他的大哥已經不在人世,現在又何來“相認”一說?

“您上次不是說他墜落懸崖了嗎?我那哥哥現在在哪裏啊?”使君疑惑地問道。

“當時我還有所顧慮,所以就隱瞞了真相,現在你也是男子漢了,能夠為父親分憂了。前一陣我得到消息,你哥哥英俊他被一對好心的山民夫婦收養了,但是我卻不想讓他來這,過寄人籬下的生活,所以暫時沒有去找回他,跟咱們一家人團聚。”英卓說著,臉山浮現起淡淡的笑容,似是沉浸在家人重逢的畫面里。

使君眨巴了兩下眼睛,說:“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去把哥哥找回來呢?”

“唉,等時機成熟一些吧,好歹他現在還有一對疼他的‘父母’……”英卓感覺自己稍微有點兒傷感了,立馬轉移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爹心裏有數,假以時日,定會讓咱們全家團聚的,你就別擔心了。去找無瑕玩吧,爹還要再研究一下這個銅錢模範。要是能把銅錢模和銅錢範改進為同一個東西,我們鑄幣的效率就會大大提高了。”

“這幾天我也想過這個了。爹你看——”使君說著,終於鼓起勇氣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玩意兒,小心翼翼地交給英卓。英卓拿過來一看,竟然是一個研製成型的銅錢模範!

“這……這是……”英卓驚詫地睜大眼,仔細打量着手裏的銅錢模範,雖然還有點兒粗糙和不完善的地方,但是卻解決了困擾英卓許久的糅合問題。

“我想了很多天,做了這東西出來,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我把這兩種泥土糅合在一起,然後修改兩頭,將模範的特點結合在一起。”使君忐忑地解釋着,不停地用眼角餘光瞟着父親的反應。

英卓聽罷,拿着模範反覆研究,最後終於確定了這就是他想要製作的東西,禁不住連拍了幾下使君的肩膀,欣喜地說道:“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啊!爹沒有看錯你,你的確有鑄幣的天賦。這模範只要稍微改進一下,就能使用了!”

“真的嗎?這麼說,這東西有用嘍?”使君在鑄幣技藝上很少得到父親的肯定,父親總是說他貪玩不務正業,所以能夠得到父親的誇讚,使君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了,好像這些天來連續的疲憊都不算什麼了,一路歡呼着“爹爹誇我了”跑出去了。

英卓看着使君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幾聲,卻又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有時候也會想,這些年來他對使君是不是管教得過於嚴厲了,以至於這麼一句微不足道的誇獎,都讓使君高興不已。可是他又會追問自己,如果不能對使君嚴格要求,將他培養成材,自己如何對九泉之下的大王有一個交代呢?

“孩子啊,別怪爹爹狠心,這一切,都是天命啊……”

長安一條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伍記絲綢店門前客來客往,好不繁華。管家正在大廳里招呼來往的客人,忽然瞧見一個穿着官服的身影走了進來。管家仔細一看,竟然是京兆尹。

“唉喲,大人,這是哪股風把您給吹來了?”管家忙不迭地上前招呼,讓人去把伍育之給請出來,又請京兆尹上座,命店夥計沏上一壺上好的茶水來招待。京兆尹喝了一口茶,看見伍育之出來了,站起來與伍育之寒暄了幾句。

“大人專程前來造訪,不會只是為了來喝口茶吧?”伍育之試探着問道,臉上露出深邃的笑容。

“本官與伍掌柜也是老交情了,說話就不拐彎抹角了。伍掌柜可還記得我們抓到的那幾個散佈謠言的鬧事者?經過本官多次審訊,終於查出一點兒線索。他們當中有人吐露出來,他們是受到了某個人的指使,才會到方圓賒貸行鬧事。而這個人,本官覺得,並不是衝著子錢家去的,而是衝著伍掌柜你來的。”京兆尹屏退左右去把守,私下跟伍育之談論起這件事情來。

“哦?那可否請大人告知,幕後黑手究竟是誰?草民日後也好多加防範,以免莫名遭人毒手。”伍育之說著,不動聲色地從袖子裏取出兩串錢來,見四下無人,推到了京兆尹手邊。

京兆尹會意地笑了笑:“伍掌柜,這怎麼好意思?”

“大人在百忙之中還惦記着我伍某人,這點孝敬是應該的,大人平日閑暇時也能隨便喝喝好茶,聽聽小曲兒啊!只要我伍某人順順噹噹地把生意做下去,自然是少不了孝敬大人。”伍育之執意將錢塞到了京兆尹手裏,京兆尹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臉上堆滿了笑容。

不過他當然也懂得伍育之話里的弦外之音,把錢揣進袖口以後,便壓低了聲音對伍育之說道:“本官是百姓們的父母官,像伍掌柜這樣的正經商人,本官必然是有職責保護的,不像有的商人,做大了豆豉生意,還想着旁門外道的事情,實在是可恨!上次本應將其抓起來,但他事先做了安排,竟然只抓了幾個代罪的小卒。”

伍育之立馬就明白了京兆尹的意思,這長安城內最大的豆豉商人,除了魏立還會有誰?這不就是在說,背地裏陷害伍育之的就是魏立那個小人嗎!伍育之頓時怒從心起,暗暗罵了魏立一遍。他倆的恩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伍育之表面上並沒有表露出什麼,滿臉堆笑地對京兆尹恭維道:“大人過獎了,日後我這小店還要靠京兆尹大人多多關照才是。”

“不敢當,不敢當,伍掌柜是為太后和皇上做事的人,是下官高攀才是啊。”京兆尹客氣地答覆。兩個人你來我往,像老朋友一樣說著虛偽的場面話,也算聊得開心,還不時哈哈大笑兩聲。

等到京兆尹一走,伍育之卻立馬變了臉色——並不是對京兆尹,而是想到了京兆尹說的話。

“好你個魏立!老子不找你的麻煩,你卻要自己送上門來讓老子惦記着。你想擠垮老子,那咱們就好好鬥一場,看誰先倒下!”伍育之暗自放了狠話,吩咐管家立馬去把英卓叫到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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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錢潮悠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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