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即使歲月以刻薄和荒蕪相欺(三十四)
司機回過頭來,滿臉的笑容,“是的,戈小姐。”
“這是少爺讓我臨時買的,就在這附近的便利店,東西種類挺多的,你隨便挑着吃,先墊墊肚子。“
“不過也不要吃太多,回家裏可不要吃不下晚飯了。”
溫斯年只開口解釋了這麼一句,便低下頭,專註地看着書,絲毫不受干擾的模樣。
戈音頓時有些發怔,她不過是隨意這麼一句借口,溫斯年就開始傷心了。
雖然給她買這麼一大包東西,看起來很直男的樣子。
但她都能夠想像得出他是怎麼給司機發信息過去,讓司機買東西的模樣。
一本正經,又面容冷清嚴肅。
戈音彎了彎眉眼,笑顏綻放着,甜甜地對着司機一笑,“謝謝叔叔,我會好好吃的,吃不完帶回家。”
一旁在翻書的溫斯年,突然就頓了頓翻書的指尖,他微抿着菲薄的唇瓣,稜角分明的側臉有些緊繃。
戈音謝完司機叔叔,又歪着腦袋去看溫斯年,“當然還要謝謝哥哥。”
溫斯年繼續了翻書的動作,方才的停頓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愈發地放鬆,還很矜持地只應了一聲“嗯。”
戈音打開袋子,幾乎是各種琳琅滿目的吃的。
有麵包,壽司,甚至飯糰等等。
她挑了一盒壽司,拆開裏面的包裝,壽司的模樣很是好看,色澤也很誘人,看了就很想吃。
戈音挑了一塊,塞得嘴巴鼓鼓的,味道也是極好的。
她吃完以後,從盒子裏,再拿出一塊,直接遞給了溫斯年,“哥哥,你也吃一個吧?這個好好吃的哦。”
“我喂你,這樣你就不怕手沾到了,還可以一邊看書。”
因為溫斯年有些高,戈音幾乎是湊近了,鉚足勁,有些像是要還掛在溫斯年身上一樣。
溫斯年偏過頭,落入他眼中的一幕是這樣的,小女孩兒白嫩纖細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壽司。
精緻的小臉蛋兒滿是笑靨,唇邊還帶着點壽司的殘渣。
他有片刻地恍惚,彷彿置身於很不真實的地方。
在前面開車的司機,恰好因為紅燈剎了車。
透過後視鏡,不小心瞄到了這一幕,有些心驚膽戰。
先不說少爺是從來不吃這些小孩子吃的東西的,並且他有很重的潔癖。
他看着少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剛要開口阻止戈音。
但下一秒,他就親自被自家少爺打臉————
溫斯年低下頭,就着戈音的手,將那塊壽司咬進口裏,若有其事地咀嚼了一番后,略點點頭,“嗯。”
戈音見溫斯年也喜歡吃,笑容也愈發的燦爛,“是吧,我也覺得這個很好吃。”
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且喉嚨被話卡住的司機,頓時就就不知作何表情。
溫斯年略抬着眼,不經意地掃過後視鏡,與司機對視上,眼神冷淡但具有警告意味。
司機立馬一個激靈,坐正了身子,手握方向盤,握得端端正正的。
不禁慶幸自己剛才沒來得及說出口,沒有破壞自家少爺的好事。
自從那次原身醒過來哭了一次之後,戈音發現最近原身醒過來的幾率很小,幾乎都沒有精力繼續哭哭啼啼。
但戈音表示很擔心並且很憂愁,哪怕現在兩個人是共用一個身體,她還是會每天都自己呆在一個角落,跟原身說說話,甚至時不時地會鼓勵一下原身。
先不說她現在是佔用了人家的身體,更多的是,她逐漸在這身體呆久了以後,開始跟原身有那麼一點點感情。
就在今天,她剛給原身做完心理疏導,便背着小書包去圖書館。
圖書館是學習的好地方,但是不一樣的是。她現在每個周六日,都必須被迫地溫斯年一起學習,或者看書。
反正說白了,就是得隨時隨地跟溫斯年窩在一起。
這個事情還是得從昨天晚上說起,溫斯年突然出現在戈家的飯桌上。
冷清的小少年,難得侃侃而談,甚至把戈母逗得呵呵笑。
然後戈音就被自家母親大人徹底出賣了,一聽說溫斯年喜歡泡圖書館,就把戈音直接丟給溫斯年帶。
美名其曰,跟大院裏的小孩子們一起玩,太危險還容易丟。
還不如跟着溫斯年一起學習,又是住對門,很放心。
戈音放輕着腳步,抬步進了圖書室。
她微抬着眼眸,視線環視了周圍一番。
視線最後,定格在最靠近樓梯的窗檯旁邊的桌子。
溫斯年正安靜地坐在書桌前,那張清雋的面容沒什麼表情,垂着的眼睫在眼瞼處落下淡淡的陰影,精緻的五官被描繪出異於常人的冷淡。
不同於往常的是,他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透着股斯文禁慾的少年感。
戈音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鐘,最後才不情不願地努努嘴,果然是美色誤人。
她覺得現在不只是她被美色沖昏了,戈母也徹底淪陷,說什麼危險不危險的都是次要。
垂着頭看書的少年,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微抬着眼皮,目光準確無誤地對準了戈音站着的方向。
微挑挑眉,似乎在問戈音,還待在原地做什麼。
戈音只好挪動了腳步,穿越過一張張桌子,來到了溫斯年坐着的那張跟前。
她直接坐在了溫斯年的對面,把背着的書包放下,低着嗓音出聲,“我來了。”
溫斯年坐着的這張桌子,只容得下兩個人的位置。
桌子的長度間距不太長,哪怕壓低嗓音也聽得足夠清楚。
溫斯年修長節指分明的手,放下了做記號的筆,他垂着眸微哂,“表情,不用這麼的苦大仇深。”
“不會讓你天天泡圖書館的,只要你今天提前把你的作業還有課外練習都做完了。”
“明天帶你去別的地方。”
戈音翻了翻粉色的筆盒,表情頓時有些無精打采,“我覺得,我媽好像徹底把我丟給你了。”
“上學放學都讓我跟你一起,現在周末也巴不得我黏着你。”
“但你不覺得,天天帶着我這小屁孩,怪無趣的嗎?”
戈音這話帶着強烈的暗示性,就差沒說,快說很無聊。
上學放學都讓我跟你一起,現在周末也巴不得我黏着你。”
“但你不覺得,天天帶着我這小屁孩,怪無趣的嗎?”
戈音這話帶着強烈的暗示性,就差沒說,快說很無聊。
然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跟她的母親大人表示不要多打擾人家。
溫斯年沉默了半餉,他意簡言駭地開口,“我沒什麼朋友,也第一次跟人這樣接觸相處。”
“我覺得,不無聊,甚至很新鮮。”
“我也,不討厭跟你的接觸。”
戈音執筆的手,下意識地就停了下來,有一瞬間的遲疑之後。
她又覺得,眼前冷清的小少年,愈發地令人有忍不住憐惜的意味。
戈音原來是不打算跟溫斯年有過多的接觸的,畢竟她現在的身體是共用兩個靈魂,和人接觸的太過於親近並不是什麼好事。
萬一有哪一天她跟原身,一人出現一面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起疑心。
戈父戈母是原身的親生父母親,當然會對自家的孩子,包容得比較多得多,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但她和溫斯年,好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理不清,甚至還有些剪不斷的趨勢。
罷了罷了,到時候要是被發現了,再做打算吧。
戈音低頭咬了咬筆尖,“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當你的朋友。”
“反正我都喊了你,好幾天的小哥哥了。”
溫斯年拿起被擱下的筆,眉眼深邃,薄唇微微挑起一個微乎其微的笑意。
然而低着頭跟作業死磕的戈音,完全沒有看見,自然意識不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套路里。
*
戈音在圖書館泡了一整天後,終於把作業跟課外練習全數都寫完了。
她收拾完桌上的東西,才滿臉期待地看向對面的溫斯年。
溫斯年神色淡然地接過了戈音的書包,背在戈音身上略顯沉重的書包,掛在少年修長的手臂上,變得輕巧又可愛。
“我訂了餐廳,我們吃完再回去。”
戈音精緻的臉蛋兒,開始浮現一種懷疑人生的表情。
溫斯年剛才的說話方式,就真的很像霸道總裁。
果真是在小說世界裏,十幾歲的小少年,就開始揮金如土,還定起了餐廳。
霸道總裁文,誠不欺我。
溫斯年發現戈音站在原地沒動,表情也有些古怪,他眉頭輕皺着出聲詢問,“怎麼了?”
戈音連忙回過神來,慣性地伸出纖細白嫩的小手指,去勾住溫斯年的衣角,嗓音軟軟糯糯,“沒事呀。”
“不是說出去吃飯嗎,那我們走呀?”
溫斯年看着女孩兒乖巧精緻的面容,喉結滾動了幾番,低聲應着,“嗯。”
戈音被溫斯年帶進了一家私房菜,看裝潢裝飾就知道是私人定製,一般人還預約不到那種。
在中途,對面突然有個身穿着黑色西裝身材魁梧的男人,似乎是與人起了什麼衝突。
在那男人的身後,光線昏暗迷離,有個身型單薄的少年,低垂着腦袋坐在輪椅之上。
在周遭的嘈雜聲中,他顯得格外地格格不入。
在那男人的身後,光線昏暗迷離,有個身型單薄的少年,低垂着腦袋坐在輪椅之上。
在周遭的嘈雜聲中,他顯得格外地格格不入。
戈音只是好奇的瞄了一眼,但走在她跟前的溫斯年,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她沒剎住,直接整個人撞上了溫斯年的後背。
戈音吃痛地捂着皺成一團的鼻子,幾乎似乎控制不住的生理淚直飈。
溫斯年像是毫無察覺一般,他只是淡淡地看向那邊,黑眸底里的情緒,隱隱地波動着。
那邊的爭吵似乎結束了,那個身材魁梧帶着墨鏡的男人,回過頭去跟輪椅上的少年稟報了一番后。
似乎是少年說了些什麼,然後那個魁梧的男人,抬起頭來,朝着戈音和溫斯年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見溫斯年之後,開始抬步朝着溫斯年這邊的方向走過來。
但溫斯年反而有些想避而不見,頭也沒有回拉着戈音的手要走。
只是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黑衣男人還是走到他們跟前,將他們攔下了。
“大少爺。”
溫斯年的表情陡然冷了下來,他菲薄的唇瓣微抿成一條直線。
戈音已經緩過勁來,她單手將眼淚都擦乾淨。
溫斯年原來是將戈音整個人都遮擋得嚴嚴實實,但戈音聽見聲音,就直接從他身後,探出小腦袋。
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魁梧男人,原來是認識的?
但溫斯年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溫斯年眉心微折,“有什麼事情?”
身材魁梧的男人微屈身身子,很是恭敬,“二少爺,讓我跟您打聲招呼。”
“還問您,需不需要,跟二少爺一起用餐。”
溫斯年唇線往下壓了壓,嗓音冷得入骨,“不必。”
“讓他處理好他自己的事情。”
隨即拉着戈音就繞開黑衣人,離開了走道。
*
戈音坐在溫斯年隔壁,看着少年那張明顯沉着的臉,嗓音有些怯生生地開口,“哥哥,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溫斯年身子筆挺地坐着,端起水壺給戈音的杯子裏添着水,聲音沒什麼溫度,“還好。”
戈音單手托着腮,尋思着說,“不開心就不開心嘛,你說不開心我又不會笑你。”
“我們現在是朋友,朋友之間是可以互相分擔的,但是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她剛才聽見黑衣人喊那個輪椅少年,二少爺,又喊溫斯年大少爺。
那就是溫斯年跟那個輪椅少年的關係,就是兄弟。
只是看起來關係應該不怎麼樣,溫斯年自從見到那男孩以後,心情就開始很低沉。
溫斯年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秒,還是開了口,“我跟他關係不怎麼樣,以後你看見他離他遠一點。”
戈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遠離那個少年,但溫斯年會這麼說,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橫豎她也沒有很想到處交朋友的慾望,答應溫斯年也沒有什麼多大的問題。
————
走廊有一扇窗戶,一道嬌小的身影,穿着單薄的粉色睡衣,踮着腳尖,往樓下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