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曾與美人橋上別(六)
京兆尹張宏大人亦跪於金鑾殿,身側矇著白布的屍首令他不停地捶胸頓地,老淚縱橫。老皇帝為了安撫於他,上殿後沒有直接走向龍椅,而是來到百官之列,親手相扶。
“孟氏女蓄意殘害我兒,手段之毒辣令人髮指,還請陛下可憐老臣如今張氏一門絕後,白髮人送黑髮人,為老臣主持公道。”為官幾十載,張宏大人興許平生是第一次如此僭越任性地拉住皇帝的手不肯賞臉起身。
堂堂京兆尹家的嫡公子當街為一女子所殺害,京兆尹桑榆暮景廟堂悲痛難以站立,苦求其君還之公道。倘若我真不識那女子,也許我也會生出一些同情。可偏偏那女子不是別人,是我認識的品性沒有半點不好的孟桑。一個連街上吃東西都會難為情的姑娘,怎麼又會當街殺人呢?
董大人面色蒼白更甚於前幾日,“張公子遇害,臣深表遺憾,也望張大人節哀。但請皇上明察,孟桑與張公子素不相識,怎會如張大人所言蓄意加害?”
張大人朝董大人怒目而視時,滿腔恨意,嚇得老皇帝後退了一步,“若非蓄意加害,我兒喉嚨怎能割破,血流不止而亡?”
“好了,兩位愛卿勿再爭執,朕想聽聽孟姑娘如何說。”
老皇帝拍了拍張大人的手背,顫巍巍地坐回了龍椅,“孟姑娘,你且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上一遍罷。”
從我進入大殿見到她,孟桑除了儀容狼藉之外,回話還算鎮定:“回皇上,民女昨晚出門,在布衣巷遇張公子正欺侮一女子,女子見民女路過,向民女求救,民女心有不忍,於是上前阻止,不料張公子更加肆無忌憚,口出穢言,連民女一同欺侮。民女為求自保,慌亂中撿了石塊擊於他背部,方得以與那女子脫身。民女並未有蓄意殺害張公子之心,民女脫身時也未見張公子有性命之憂。張大人所言喉嚨割破血流不止,民女確實不知。請皇上和各位大人明察。”
老皇帝道:“那女子現在何處?”
孟桑遲疑了會,“民女不知。”
京兆尹愛子心切,初受喪子之痛,要不是還身居廟堂顧着點體面,怕是等孟桑說完話的耐心都沒有,“汝休要血口噴人,我兒一向寬厚正直,豈是汝口中有傷風化之人?我兒屍骨未寒,此女妖惡人告狀,妖言惑眾,竟無半分證據,還請陛下和各位大人不要被此女蒙蔽才好。”
人已去矣,論公斷案,我本不欲這時揭人之短,但張宏大人於其子之事,着實忒過偏袒。他言孟桑無半分證據,其實不然。京兆尹家的嫡公子張浮生,單我知道的,兩三年前就有一樁舊案。於是不由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臣有言奏。”
老皇帝沒什麼精神地看了我一眼,“准奏。”
“前年初春,臣在十字街曾親眼見張公子當街猥褻良家女子,出言不遜,為董大人所制止,送還本家。此事段相,董大人和長安城的百姓都可作證。孟姑娘所言,確有極大可能。自古女子便將名節視作性命,孟姑娘看似柔弱,但性情剛烈,遇此之事,慌亂之下難免有手忙腳亂之處。論起割喉殺人,張公子體格健壯,便是我等朝上文官,又有幾人能夠輕易做到?張公子致命之傷,還請陛下先允仵作驗后再做定奪。”
“請大理寺仵作上金鑾殿。”
“猥褻良家女子,朕倒是不曾聽京兆尹說起此事,段相可知?”老皇帝又問道。
相爺上前一步答道:“回皇上,確為臣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