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給我們大王個面子
隔着數尺，王玄策就聞到從虎妖口鼻中散發出的惡臭，那氣味要把人熏昏過去。得是多少冤死者的血肉才混得出這氣味啊！
“大王饒命！大王英明神武！我願為大王效犬馬之勞！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滿胄頭如搗蒜，磕個不停。
虎妖和兩側同坐的熊妖、牛妖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虎妖笑道：“別急，別急，等吃了你，你的魂魄就會如他們那樣為我效力了。小的們，把這兩人洗乾淨剝了皮，給我和山君、處士二兄弟下酒。”
滿胄聽言，嚇得淚流滿面，五大三粗的男人哇哇哭吼。王玄策自然也被嚇住了，呆坐地上。自己今個就要喪命於此？
倀鬼得令，過來拖拽二人。被冰冷的手觸碰，王玄策驚醒，既驚恐，又奮力抵抗，可哪是倀鬼對手。倀鬼把二人推入洞中一潭污池，要按虎妖吩咐，先將二人清洗乾淨。
這時，一倀鬼捧了只竹籃獻上，竹籃中有隻怒目烏鴉。倀鬼徵求意見，這隻鳥是油炸，還是熬湯？
“一隻不成氣的小妖。”虎妖瞥了眼烏鴉，不屑道，“不過多少還有點兒修為，吃了補身。”
“你敢吃我？”烏鴉叫道。
虎妖譏笑，“有何不敢。連人形都沒修成的小妖，我還怕了你？把這隻鳥拔了毛，跟那兩人一起洗凈，我要生吃。”
“是！”倀鬼揪起烏鴉，扔進污池。王玄策在池中吃了幾口水，池子臭得熏人，不知多少生靈在這水裏洗刷，最後成了虎妖口中食，池水泛着烏黑色。烏鴉被扔來，砸他頭上。他捧起烏鴉，嘆了氣，這小傢伙今日要跟他一起喪命了。
“公子莫怕，虎妖不敢吃我們的。”
王玄策驚，查望聲音來源，滿胄在身邊哭得稀里嘩啦，而且不似滿胄的聲音。他再看掌中鳥，真是烏鴉在說話？
恐懼中，王玄策立即感到驚喜，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烏鴉真的會說話。它既然說不用害怕，那就定有轉機，王玄策讓自己保持冷靜，惶恐張望四周。
“寅將軍！”突然傳來尖叫。
“誰在叫？敢闖我洞府？”虎妖怒吼。
洞內撲撲翅膀振響，一隻烏鴉飛進洞中。接着又是一隻，一隻又一隻，來了一群。烏鴉落在石桌上、石凳上、牆體凸出的稜角上，黃豆眼雖小，卻凶光畢露，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你們哪來的？”寅將軍也擺出兇相，他看全是烏鴉，就明白了，“來救你們那同伴？那得先問我答不答應，沒有你們這樣硬闖進來的。如此無禮，我定不會答應。”
“狂妄！知道我們是誰嗎？”烏鴉凶叫。
另一隻烏鴉當好人道：“唉，好好說話，我們畢竟是客，得敬主人三分。將軍，大家都是妖類，修行不易，別把事做得太絕。我們是小妖，鬥起來絕鬥不過將軍你，但吃我們，將軍也沒好處。不如看我們大王的面子，把那隻烏鴉和兩個凡人都放了，他們一個是我們同伴，兩個凡人以後或許我們大王用得着。你網開一面，日後與我們大王相見，也好說話不是？”
“對對對！放人有好處，有好處。我們大王可厲害呢！”
這些烏鴉看起來是有來頭的，寅將軍心生猶豫，不過又不甘放棄丟了顏面。“都放了？我吃什麼？你們大王是誰？說來我聽聽，別是無名小輩。這雙叉嶺我最大，還沒有不服我的妖怪。”
“雙叉嶺？小小山嶺算什麼！”烏鴉們語氣不屑，“我們大王的名號可聽好了，說出來響徹妖界。天地間僅此一隻，號曰‘雲程萬里鵬’！”
“什麼鵬？”寅將軍故意側耳，“從來沒聽說過。”
“沒聽說？”烏鴉們正得意，被虎妖這麼一說，完全沒料到，立刻吃驚。
“就是沒聽說，還響徹妖界？我做妖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有過什麼雲什麼鵬的妖怪。還‘天地間僅此一隻’？我也可說，天地間僅此一隻我這樣的老虎。”寅將軍哈哈嘲笑，“你們滾回去！要談，叫你們大王親自來，我到要看看什麼樣的妖把自己吹上了天。他不服，可以跟我賭鬥。要是願意，當我的手下，我還是有容納之量的。”
“他要我們大王當他手下？”
“還想跟我們大王賭鬥？”
“他居然不認識我們大王！”
“井底之蛙，蠢得可怕！”
烏鴉們既驚又怒。
王玄策懷裏的烏鴉也氣得哇哇大叫。王玄策已經沒之前那麼害怕了，烏鴉們出現，給了他極大希望，儘管看起來鴉群未必會是虎妖對手，至少有轉機了。他在尋找機會。倀鬼都沒在管他們，全注視着虎妖方向，而滿胄還沒回過神，還嚇得趴在水池中，不過神情已鎮定許多。
這時，熊妖開了口，“將軍，話別說大了。他們說的大王，該不會就是五百年前，跟猴王一起反天的鵬魔王吧？天地間僅有一隻大鵬，應該就是他了。”
“對對，應該是。”牛妖也湊來說，“當年猴子自號‘齊天大聖’，他自號‘混天大聖’，都是極厲害的妖王。要真是他，我們還是退一步吧！”
寅將軍心虛，知道自己有可能話說過頭。但面子得撐起來，他乃是雙叉嶺一霸，說一不二的主兒，怎能輕易低頭。
“什麼齊天大聖、混天大聖，能有多厲害？齊天大聖不就在後面兩界山壓着的嗎？他混天大聖怎不來救自己結義兄弟？還不是沒本事。別說他不在雙叉嶺，就是在，我也不怕他。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寅將軍傲慢道，“五百年前的事我略有所聞，鵬魔王丟下兄弟自己跑了，太不仗義。沒有英雄膽色的傢伙，我更不怕他。”
“我們大王沒有跑！”
“沒有跑！沒有跑！”
烏鴉全都叫起來。
寅將軍輕蔑，“你們知道什麼？那時候你們連枚蛋都不是。”
“你還不沒在娘胎里！”
“不許污衊我們大王！”
鴉群憤怒吼叫，烏鴉叫聲此起彼伏。
“滿胄大哥！”王玄策輕喚，“機會啊！我們得快走！”
“好了，好了。五百年前的陳年舊事，那時我們都尚未出生，實在不方便評說。這樣吧，各退一步。鳥，我們放走，但人得留下。”熊山君勸解道。
那兩人本來就可要可不要，提出要人是為討價還價留有餘地，現在的建議，烏鴉們可以考慮。然而王玄策手裏的烏鴉卻叫嚷起來，“不行！人不能留下！公子救過我的命，不能丟下他！”
“那就沒得談！”寅將軍斷然拒絕，“就都留下吧！管你們是什麼鵬什麼鳥的手下，到了我的地頭，就都是我的下酒菜！”
“你敢！”烏鴉一起叫起來。
它們都是齊心的鳥，一齊沖向寅將軍。寅將軍的倀鬼也同時行動，拿起武器進攻鳥群。洞府內，屍臭、鳥毛混飛。
“就是現在！”王玄策抱起不能飛的那隻烏鴉就往洞口方向跑。
水池中的滿胄回過了神，從水裏一躍而起，跟上王玄策。
“別讓他們跑了！”寅將軍在他們身後咆哮。
王玄策奔到洞口，這個洞是垂直的，出口在正上方，如同井口。王玄策拉動石壁上的藤蔓，頭兩根斷了，第三根還算牢固，可以攀爬。
滿胄扭頭回看，急道：“王小友快啊！那些鬼怪追過來了！菩薩啊！你再保佑一次，這次弟子一定真心皈依！一定一定！”
“上次你說皈依，結果食言，所以菩薩把你丟在荒野不管了。別求菩薩啦！菩薩不會再信你的話！滿胄大哥，你先上吧！”王玄策回頭看洞內，倀鬼張牙舞爪向他們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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