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掃堂腿
紅衣小女孩跑得飛快,動作靈活。
她像一隻靈巧的小鹿,從蘇蟬的身畔而過。
可是,下一個瞬間,她摔倒了。
她短暫地懸在空中,然後嘭地落地。
落下的風,吹起一圈塵。
驚愕的神情凝滯在她的臉上。
在她的背後,蘇蟬一手抓着竹竿,身體低伏,左腳呈橫掃之勢。
是掃堂腿!
一記漂亮的掃堂腿,如羚羊掛角,不沾一絲煙塵。
紅衣小女孩利落地爬起來,一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睛,憤怒地瞪着蘇蟬。
她的臉上落了灰塵,頭上扎的兩個羊角有些鬆散,額頭前幾根髮絲在飄蕩,模樣有些狼狽。
蘇蟬收回腳,歪着頭,神色平淡,像是做一件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的事。
這樣的表情,落在紅衣小女孩的眼裏,真是可惡極了。
嗖!
嗖!
兩個李子脫手而出,砸向蘇蟬。
蘇蟬輕描淡寫,把竹竿一揮。
咚!
咚!
李子被打了回去,擊中小女孩的腦袋,接連兩次。
“哎呦!”
紅衣小女孩踉蹌地退了幾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她索性不起來了,就坐在地上瞪着蘇蟬。
蘇蟬低頭看着滾到腳邊的兩個李子。
沾了灰的,又砸的幾下。
洗洗大概還能吃。
但是,不想洗。
蘇蟬又看向那個紅衣小女孩。
這是個很不尋常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靈氣充沛,左手上的那個銀鈴鐺,也是不凡的靈器。
只是......
瞪着我幹啥?
明明是你搶的我。
那麼囂張嗎?
惹不起,惹不起。
蘇蟬默默地轉身,繼續化緣之路。
憤怒在紅衣小女孩的眼神里消失,轉而是愕然。
欸?
怎麼就這樣走了?
她心裏頓時憋了一口悶氣。
她瞪得眼睛都有點發酸了,就這麼走了,好意思嗎?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小光頭,你最好早點回家。”
她喊道。
蘇蟬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那神情像是在問:怎麼了?
紅衣小女孩眨眨眼道:“我過來的時候看到一群壞人,你要是碰到他們就死定啦。”
蘇蟬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然後轉頭,接着走。
紅衣小女孩哼了一聲,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灰塵,和蘇蟬背向而行。
不聽就算了,她才不管呢。
哼!
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那樣聰明。
“咕~”
剛才應該只丟一個的。
好餓。
她回頭看了看。
嗯......不要了。
都髒了。
剛才那個小光頭也沒撿。
“咕~”
好餓。
......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一行七人從遠處,騎馬而來,煙塵滾滾。
為首的陳二狗輕輕抽動鼻子,他的鼻子很大,鼻孔朝天,但卻有超出常人的靈敏嗅覺,尤其是在尋人的方面,比尋常的獵狗都要厲害。
除了一手不錯的快刀刀法,這也是他為什麼能被烈風寨一干嘍啰稱呼為狗爺的重要原因。
陳二狗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他聞到了那個小女孩的氣味。
那個小女孩的氣味很乾凈,在渾濁的空氣中尤為突出。
氣味越來越清晰了。
想着能很快找到那個小女孩,陳二狗心裏就很開心。
這份功勞,足以讓他在寨子裏的地位拔高一兩層。
那個小女孩的來頭似乎很大,聽二當家的意思,是要抓了來換什麼東西。
二當家還吩咐了說要快,好像晚了就會有什麼禍事。
當然,這不干他的事兒。
天塌下來,有三個當家的先頂着。
什麼樣的人,幹什麼樣的事兒。
陳二狗很懂這個道理。
前方,一道亮光刺入了陳二狗的眼裏。
什麼玩意兒?
陳二狗拉了拉韁繩,慢了下來。
很快,他看清了。
那是個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
他一隻手拿着根竹竿,上面掛了塊灰布,另一隻手裏拿着個澄黃的的梨,一口咬下,飽滿的汁水濺了出來,他的衣服里似乎還塞着什麼東西,像是個碗。
陳二狗勒馬停下,身後的幾人也隨着停住。
“喂,小和尚,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
陳二狗問道。
他從這小和尚身上嗅到那個小女孩的氣味。
小和尚咽下一口梨,說道:“見過啊。”
“在哪兒?”
陳二狗追問道。
小和尚脆聲道:“不告訴你。”
陳二狗堆起皺巴巴的笑容,道:“小和尚,不說,可是吃苦頭的。”
他想起三當家的喜好。
抓回去,三當家一定會喜歡這個小和尚的。
小和尚咔咔咔把梨啃乾淨,“嗖”地砸在陳二狗臉上。
陳二狗抹了把臉,陰測測地笑了笑,抽刀劈在小和尚的腦袋上。
什麼討好三當家也不管了,就當沒見過這小和尚。
另外六人發出一陣笑聲,為陳二狗喝彩。
烈風寨,可沒什麼好人。
鮮血從小和尚的臉上流淌下來,小和尚的腦袋上一道深深的口子,但他仍然站着,甚至回報一笑。
這一笑,笑得陳二狗立刻頭皮發麻。
別說是小孩,正常的大人,被他當頭砍一刀,也得死翹翹了。
別是見鬼了,可這大白天,哪能有鬼啊?
這時,一個使槍的人,一槍扎進小和尚的腹部,將他挑起來。
小和尚的臉色漸漸痛苦起來。
幾人微微鬆了一口氣。
熟悉的事物能讓人安心,而痛苦是他們最熟悉的。
小和尚那張小臉蛋在扭曲,扭曲地不像樣子。
他的臉迅速地變大,變長,變黑,像一張成年人的臉。
“馬大臉!”
使槍的人驚叫道。
他的槍沒有扎到小和尚,反而是扎到了同行的馬大臉身上。
一隻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回頭一看,小和尚正在他背後。
他隨即一槍又扎了過去。
陳二狗臉色陰沉。
因為被一槍扎的還是自己人。
那人沒有被扎到要害,摔到地上,哼哼唧唧。
“別動,大家別動手!”
他高聲喊道。
可是已經來不及。
恐懼已經鑽進了人心底。
還有一刀向他砍來。
陳二狗反手一刀,把那人的胳臂砍斷。
斷條胳膊總比丟條命要好。
可眼前驀地一變,胳膊變成了人頭。
陳二狗看過去,另外六匹馬上的都是小和尚。
眼睛不再可信了。
他猜想,這大概是幻術。
在江湖上有過這樣的傳聞。
有一些奇人,能讓人的眼睛產生錯覺,讓人自相殘殺。
陳二狗衷心感謝爹娘給他生了一隻狗鼻子。
他可以分辨出那個小和尚的氣味,然後用最快的一刀砍死他。
可是,那個小和尚的氣味是怎麼樣的?
陳二狗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他猛然發覺,自己竟然沒有從這個小和尚聞到他的氣味。
不可能!
不可能!
只要是人,都有氣味!
怎麼會沒有?
對了!
他的身上有那個小女孩的氣味。
陳二狗伸長脖子,像條狗一樣地嗅着。
漸漸地,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這裏只有他自己的氣味。
......
蘇蟬啃完一個梨,隨手扔在路邊。
他的面前死了七個人。
六個死於他殺,一個則是活活嚇死的。
嚇死的的那個鼻空朝天。
蘇蟬看了看天色,覺得不早了。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草叢裏。
“你看到?”
他說道。
草叢中,因為擔心而跑來的紅衣小女孩聽了,寒毛直豎,拔腿就跑。
“鈴鐺,鈴鐺。”
手上鈴鐺一晃一晃。